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重溫鴛夢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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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作桓伊三弄,驚破綠窗幽夢。新月與愁煙,滿江天。欲去又還不去,明日落花飛絮。
    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采蓮少女睡下了。
    幾處簸錢聲,綠窗春睡輕。
    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眠滋味。
    水銀的月光浸滿她一床。
    是童年派來尋她的嗎?
    為了遺失的什麼東西?
    她卻是怎麼也想不起。
    隻見曖昧的眼光裏,有一截手臂沉落在水底,仿佛有待考證的一段古跡。
    那是她的手臂麼?
    清輝如此珍貴,要是就酣睡,豈非辜負了嬋娟,犯了雅罪?
    猛然她朝外一個翻身,和滿月撞了個照麵。
    避也避不及的隱失啊,一下子撞破了幾件?
    更可驚的,看哪,是月光,竟透她而過,不留影子!
    她聽見童年在外麵叫她。
    樹影婆娑,她推窗而應。
    淺藍色的夜溢進窗來,秋斟得太滿。
    皎潔如昨的明月做著夢,夢見唐宮,夢見追逐的輕羅小扇,夢見另一個秋夜,一顆星的
    葬禮,夢見一閃光的伸延與消滅,以及他的驚呼,她的回顧,和片刻的愀然無語。
    殘睡覺來人又晚,難忘,便是無情也斷腸。
    歎好夢,一一無憑,悵掩金花坐凝目。
    豆蔻梢頭舊恨,十年夢屈指堪驚。
    人生彈指事成空,斷魂惆悵無尋處。
    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思量隻有夢來去,更不怕,江攔住。
    一陣風將龍靈燕挾起,飄飄然向著那一鏡鬼月,一路吹了過去……
    送孤魂,目斷青山阻。誰為我,唱金縷。
    花飛簾外憑箋訊,雨到窗前滴夢寒。
    隻見落月窗前,垂蘿戶外,草根石畔,樹影橋頭,天淡銀河垂地,雲破月來花弄影,柳經無人,墮風絮無影,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
    在這離愁飽滿的月夜裏,采蓮女段小柔的世界隻剩下孤獨,孤獨得連一個陌生人都沒有。
    她忽然發現,她的世界,竟然早已虛無。
    原來這世上,真的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包括感情。
    任何事都沒有永遠,也別問怎樣才能永遠,因為你不可能活到永遠。
    那麼,所謂永恒,豈非是怕鬼的夜行人,用來壯膽的一句口令麼?
    在吹熄火把的黑風裏,向前路的過客,或後路的來人,間或遠遠打一聲招呼,暗傳一個
    動人的傳說,說是有一座不夜城,野花綻蕊迸放的千燈,邊界一過赫然就在望。
    從不可逼視的璀璨星空,迎麵激射而來的那條路,原來是一道光。
    光下,是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它那碩果僅存的鵝黃葉子正瑟瑟作響,像一根催人淚下的悲傷手指,在彈奏著它八百年的日夜年華。
    但是,哪一棵老樹會把自己的故事,說得這麼露骨呢?
    不必尋根了,一切的傳說,赤裸裸都羅列在眼前。
    半畝的龍骨嶙峋,蛟筋雜錯,蟠踞成一隻飛不去的海妖。
    輕一點吧,噓,輕一點,防它突然會醒來,千隻蠕蠢,把你拌一跤。
    萬籟俱寂中,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明月不知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幹。
    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她的心是七層塔簷上懸掛的風鈴,叮嚀叮嚀嚀,此起彼落,敲叩著一個人的名字——他
    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嗎?
    這是寂靜的脈搏,日夜不停。
    南宮陵聽見了嗎,叮嚀叮嚀嚀?
    這惱人的音調禁不勝禁,除非叫所有的風都改道,鈴都摘掉,塔都推倒。
    隻因她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風鈴,叮嚀叮嚀嚀,此起彼落,敲叩著一個人的名字。
    呼喚他,永遠。
    然而,她呼喚了一個輪回,卻從未聽到回音。
    她終於明白,她愛他,他也愛她,可他也愛另一個女人。
    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她為了一個不再愛她的人,受到傷害。
    愛情永遠不可能是天平,你想要在愛情裏幸福就要舍得傷心。
    男人永遠是理性的動物,女人永遠做不到。
    她和他眼中的愛情本來就不同。
    她不記得吃過什麼菜,卻記得他嘴邊的碎屑;她不記得收到什麼花,卻記得他捧花時羞怯的微笑;她不記得看過什麼戲,卻記得他捏著戲票時汗津津的手。
    也許這就是造物主的平衡,戀愛中的男女一方較多地付出物質,而另一方較多地付出情感。
    她和他都下了賭注,虔誠地賭一份天長地久。
    不可能個個如願,不可能個個收回成本。但是,沒有人空手而歸,即使什麼都沒有得到,有回憶不是也很好嗎?
    然而她不甘心,非常地不甘心。
    月明人倚樓。腸斷白頻洲。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沈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別後厭厭,應是香肌,瘦減羅幅。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
    如今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唯剩寸寸柔腸,盈盈粉淚。
    這一切,全都因為另一個女人,一個叫燕的女人。
    她掠奪了他的一切,也掠奪了他對她的愛。
    他讓她自慚形穢。
    她想,是他不夠好,他太過低俗,他配不起她。
    她本該恨他的,他是一個如此絕情的負心漢,為了另一個女人竟然舍得傷害我,舍得忘記他們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
    然而她不恨他,一點也不,直到現在,過了一個輪回的時間,她還愛著他,甚至比他自己還愛他。
    她恨的,隻有那個叫燕的女人。
    你可能會問,她究竟愛他什麼?
    她卻也說不清。
    她愛他的氣質和情調,她愛他說不出的味道,她對別人從沒有過觸電的感覺,自從看到他以後,她再也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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