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今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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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有些東西,是要經過很長久的時間才能理解和欣賞的。正像讀元好問的名詞《摸魚兒問世間情是何物》,我曾看過多少遍,一直沒什麼深切的感慨。在看過多少遍之後,無意中又讀到這首詞,忽然就明白了它的深刻,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麵:“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原先一直參不透其中的真義,沒想到今天竟會落淚。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但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
庭院是一片靜。
院外那若隱若現的路人嬉笑聲乘著白銀月光,在院落裏織映成了一地鬆影。
仰望月色,皎潔正好,不明一分,也不暗一分。
不知今夜的遠山是何等光景,想也有月,有鬆,有更深的靜。
清風忽然也來了興致,攀附著靜謐的月色,吹醒了睡眼朦朧的群鬆。
蒼鬆被清風吹得不住浮動,卻隻落下了一針新碧。
鬆針終於有了飛的理由,它輕柔如歎息地掉在了庭院裏一扇精致的窗前,仿佛怕驚醒了屋中人的安眠。
然而屋中人當真在安眠麼?
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女正躺在床上睜著雙眼。
“他並不怎麼專一!”她在和自己爭辯著。
心兒卻回答:“那又有什麼關係!”
少女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她一直在想,哪是真情,哪是謊言……
“他更看重他的事業!”
心兒卻回答:“那又有什麼關係?”
少女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恐懼:
一切都完了,什麼都毀了。
她又對心兒說:“你要完蛋了!”
心兒卻回答:“那又有什麼關係!”
到底愛是不愛?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很明顯,北冥蕭為了愛所做的一切掙紮,不過是自欺欺人。
滿心痛苦的她,自床上一躍而起,推開了窗。
於是,屋內傾瀉進了一地銀霜,而屋外,滑落了一針新碧。
天邊竟然隱約傳來一陣如怨如慕的歌聲:“自從別歡後,歎聲不絕響。黃檗向春生,苦心隨日長。秋風入窗裏,羅帳起飄揚。仰頭看明月,寄情千裏光。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裏。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
北冥蕭幽幽歎了一聲,伸手就想去關了窗戶,也好遮掩這一腔刻骨的相思。
可是屋外,卻閃爍出一層連綿的雨簾,很細膩,很透明。
北冥蕭舉起的手便停在了空中,呆立半晌,才聽她一聲不知所雲的細語:“真是一個適合哭泣的季節。”
樹葉上,跳躍著水珠,很小,很晶瑩,晶瑩地像她那朦朧的淚眼,清醇的心。
也許,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一顆困惑的冰心。
淚眼婆娑中,風已遠離。
飛鳥躲在樹下竊竊私語。
“可否讓我在夢裏等你?”北冥蕭的心不知為何會潮濕。
“在這寂寥的夜裏,從沒為你點燃燭光,陪伴在同樣孤獨的你的身旁。”
他也會與她一樣,感到莫名的孤獨麼?
朦朧的夜幕遮住了北冥蕭的彷徨,她默默地注視著遠方。
天上的群星,似乎寫著她無盡的牽掛。
他們相隔不過咫尺,奈何仿佛遠如天涯?
對麵房中忽然亮起一道燭光!
茫然和驚喜,匆匆掠過北冥蕭心頭:“難道他也無眠?”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他的窗子並沒有推開,也許是怕月光太清寒,也許是自覺愧怍,無顏麵對對他癡心一片的她。
北冥蕭不禁一陣失望,但隨即又安慰自己道:“他幸得無花大師不惜耗費二十年功力運功療傷,又被授以《易筋經》才能起死回生,重傷初愈,實在應該好生休息才是。”
正胡思亂想,忽聽他吟起詩來:“孤枕難眠冷欲秋,斷雲依水恨難收;青酒解愁深如醉,暗自無言更自愁。情悠悠,無止休,一柔一動也風流;不知思念有多重,但覺醒來,清淚行行流。”
北冥蕭這一下震動非常:“他深夜無眠,莫非是因為思念我?”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今夜我悵坐一隅靜靜地想你,想知道你在做什麼,想知道你有沒有在想我,想知道當你凝視遠方的時候,你的眼前是否劃過我的身影,想知道當你走進甜美的夢鄉,是否看到我在夢的路口等你。我喜歡靜靜地坐在這裏想你,雖然我不知道這樣靜靜地想你,你是否能真切地感受到。如果你常常會有一種莫名的心動,你是否知道這是因為我在這裏靜靜地想你?”南宮陵靜靜地坐在桌前,望著窗戶出神。
撥開天空那藍絲絨一樣美麗的烏雲,雨已停止肆虐,夜晚繁星點點,明月皎潔如華。
然而北冥蕭卻無心看風景,她的眼裏腦中隻有南宮陵的身影,哪裏還容得下別的風景?
“因為想起了你,這個平淡的夜晚也變得美麗而憂鬱。就這麼靜靜地想你,靜靜地在心底呼喚著你,然而我卻沒有勇氣在這寧靜的夜空裏呼喚你,於是我的心有了柔柔的疼痛和幸福的甜蜜。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我會用一萬次回眸換取與你的一次相遇,再用我如蓮的心,在某個遙遠的角落靜靜地想你。很多時候,就這樣靜靜地想一個人,其實也是一種幸福,一種期冀。”
南宮陵終於忍不住寂寞,輕輕推開了窗。
然而,對麵空空如也,有的,隻是一顆惆悵的心。
他不由得鎖起眉頭,以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發出了一聲歎息。
幽幽月華下有幽幽的相思。
窗前獨立的老樹是寂寞的,夜空中沉默的那輪皎月也是寂寞的。
淡淡的月色,照見離人臉上的淚。
“你知不知道,有個人仍在風中靜靜地想你?”
窗外夜霧漫漫,皎皎月光如水。
南宮陵的小屋裏積滿了厚厚的塵埃和心事。
他淺淺地品了一口苦澀的香茗,讓淡淡的夜曲如流蘇般彌漫。
在這樣的情境下,他放飛了心緒:“今夜——就讓我靜靜地想你……”
不遠處卻忽然響起一聲女子嬌呼,接著就聽到一陣短兵相接聲!
南宮陵聞聲頓時驚得茶杯都失手掉落:“蕭兒!”
聲音未落,他人已經飛到了兩丈開外!
一藍一黑兩個身影正鬥在一處!
這赫然竟是南宮常恕夫婦的臥室之外!
“無花大師為了救我而元氣大傷,爹去靈隱寺陪他了,這裏隻有娘獨睡啊。”南宮陵禁
不住滿腹狐疑,半是擔心,半是疑惑地向那兩個身影凝神望去。
那個藍衣少女自然就是南宮陵日夜思念的北冥蕭,而那黑衣人卻以布蒙麵,兀自看不見麵容,但看他身材頎長,倒像是個男子。
泠泠月華下,便見兩團劍影滾滾翻飛,一個迅捷多變,一個沉穩綿長,兩人電光火石地鬥了二十餘招,仍是不分勝負。
黑衣人的武功劍法都明顯要高她一籌,奇怪的是那男子似乎有心讓她,招招留情,隻守不攻,是以兩人堪堪打成平手。
然而屋外刀光劍影,屋內怎麼沒有動靜?
南宮夫人到哪去了?
南宮陵心中驚疑不定,想要進屋探視母親,又怕北冥蕭有什麼閃失。
正自躊躇,麵前兩人的形勢忽然起了變化。
北冥蕭似是氣力不繼,忙亂中竟然洞門大開!
黑衣人微微一笑,舉劍向她破綻輕飄飄地刺去!
豈料那不過是北冥蕭速戰速決的法子,待他劍影將至,北冥蕭忽然不顧他的森森劍鋒,揮劍就向他左心刺去!
南宮陵解救不及,眼見就要血濺當場!
北冥蕭到底為了什麼,竟然如此拚命?
黑衣人見他劍氣已至胸口,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舉劍回防。
然而北冥蕭卻並不傷他性命,劍鋒一轉,劃向了他的麵巾!
黑衣人隻覺臉上一涼,麵巾已落!
他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劍下再不留情,淩厲無匹地向她心窩刺去!
北冥蕭乍見他麵目,隻驚得花容失色,哪還有心思抵禦他那毒蛇般的長劍?
就在黑衣人劍尖刺到北冥蕭胸前之時,屋內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他愣了一愣,幽幽歎了口氣,劍鋒一偏,錯過她胸口,隻削下了她右臂的衣袖,露出了她白藕似的玉臂。
南宮陵如釋重負地奔到北冥蕭麵前,想要詢問下她的傷勢。
然而她看見他,又看看掩麵遠去的黑衣人,難以置信地不住後退。
南宮夫人此時卻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臂,激動得渾身顫抖道:“你右臂上怎麼會有個這樣的紅色胎記?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