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南宮世家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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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遊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晚風幹,淚痕殘,欲傳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婉
    靜寂的夜裏,我懷著孤寂的心悵然獨坐窗前,遙望著天際那不遠的皓月。在這明月半夜,不知星光為何會沉沉入夢。在這盛夏風中,不知為何又想了起他。法國梧桐的濃蔭綠葉瑟瑟作響,像一根催人淚下的悲傷手指,在彈奏著八百年的日夜年華。想讓他在寂寞時聽一聽我思念的心聲,而隻有風聲穿過他的耳弦。閉上眼,原來他已沉睡,沉睡得很遠,很遙遠。天際忽然有一顆流星劃過,引起了我無盡的遐思:流星劃破黑夜,留下刹那間的光痕;花骨朵綻苞初放,隨即消逝了花開的聲音;荷葉上的露珠驀然劃落,更添荷葉的風致。一瞬間的美,竟然可以打動人的心靈!也許相戀,是一瞬間的永恒。恰似最短,其實最長!若非眾裏尋她千百度,又豈能感受驀然回首時的怦然心動。若不曾體會“相見時難”的苦痛,又怎能有“別亦難”的難舍難分?正因為長期的精血凝聚,所以美,所以燦爛。也因為美於瞬間,燦爛於瞬間,所以難以捕捉,也便更顯得珍貴。燎原大火不會在瞬間冷卻,愛也不會因為短暫的離別而冷卻。有時候,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也正因為瞬間,所以永恒。其實,我盼望的也不過就隻是那一瞬。我從沒要求過他給我他的一生。如果能在開滿了梔子花的山坡上,與他相遇,如果能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別離,那麼再長久的一生,不也就隻是回首時那短短的一瞬。假如我來世上一遭,隻為與他相聚一次,隻為了億萬光年裏的那一刹那,一刹那裏所有的甜蜜與悲淒,那麼就讓一切該發生的都在瞬間出現吧!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讓我與他相遇,與他別離,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然後再緩緩地老去。
    也許一切緣分,都是前生注定的。人若真能轉世,世間若真有輪回,那麼我們前世曾經是什麼?你若曾是江南采蓮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錯過的那朵。你若曾是逃學的頑童,我必是從你袋中掉下的那顆嶄新的彈珠,在路旁的草叢中目送你毫不知情地遠去。你若曾是麵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柱香,焚燒著陪伴過你一段靜默的時光。因此今生相逢總覺得有些前緣未盡,卻又很恍忽,無法仔細地去分辨,無法一一地向你說出。輪回中,到底誰是誰的唯一?忽然想起一段關於輪回的美麗文字:她是一支孤獨的蠟燭,在前生,她有3/4的時間在詛咒太陽的升起。今世,她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卻怕黑怕得不願閉上雙眼。他前生,是蠟燭熄滅時的最後一縷輕煙,因為痛恨這樣的擦肩而過,在散去之前,他發誓來生一定要好好的陪伴她。今世,他成了那個至始至終溺愛她的父親。他是那根前生和她擺放在同一燭台上的蠟燭乙,因為愛上了那個不可逾越的距離,他今世還是選擇做一支蠟燭,站在同一座燭台,等待著同樣的遙望,雖然隻有他一個人地老天荒。前世,他是那座為她默默守候的燭台,因為執著,他可以生生世世的等下去,然而在感動她之前卻不小心感動了神,於是今生他終於得到了她一生的寵愛,成了她唯一的兒子。他很偶然的點亮了這支蠟燭,這一生她很偶然的嫁給了他,她總是說:“也許前世他也點亮過我的世界。”愛,其實是一種偶然。他前世是那根空劃過的火柴,在這一生結束的時候,他說:“雖然還是沒能點燃誰,但至少燒的很徹底,沒在誰心裏留下些什麼。”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嶂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清風,暮雨,西湖。
    令人記起東坡詩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美麗景色。
    夕陽西下,淫雨霏霏,涼爽的空氣裏彌漫著經了雨的梔子花的甜香。透過煙雨去看山光水色,遠水如煙,近水著了微雨,也泛起一層銀灰的顏色,像是披上了一件迷蒙的輕紗。西湖,仿佛在半醒半睡。岸上排著些形狀古怪的大樹,一棵棵樹身雖然離得較遠,卻給人一種莽莽蒼蒼的感覺,似乎是從樹梢一直綠到了地下。走近看時,原來是樹身上布滿了綠茸茸的青苔,那樣鮮嫩,那樣可愛,那樣堅忍不拔,使得綠蔭蔭的湖岸更加綠了幾分。有的青苔,形狀也很有趣,如耕牛,如牧人,如樹木,如雲霞,有的整片看來,布局宛然,如同一幅青綠山水。
    不知不覺中,雨已停了。遠山青中帶紫,如同凝住了一段雲霞。波平如鏡,船兒在水麵上滑行,隻有槳聲欸乃,愈增加了一湖幽靜。那在濃重暮色中變得無邊無際的白茫茫的湖水,無端端地令人心生感慨。
    正是在這一片暮藹蒼茫中,一輛黃篷雕龍馬車踏著兩岸湖水,自蘇堤上如飛奔來!
    路上的行人被驚得紛紛避讓,口裏不幹不淨地叫罵著,卻又忍不住引頸探望,卻也隻見到那隨風飄揚的車簾裏,有一張娥眉倒蹙的如花小臉一閃而過。然而隻這驚鴻一瞥,也足以令他們驚羨得呆若木雞了!
    而其中幾個江湖人打扮的青年卻並未在意車中女子的美貌,他們隻是驚疑不定地盯著馬車上的龍形標記,喃喃自語地道:“天龍幫!”仿佛是在訴說著一個神話,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劍柄!
    馬車旁若無人地飛馳到西湖邊一幢氣勢恢弘的豪華府邸前,趕車人抬頭看了眼門匾上“盟主府”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伸手一拉馬韁,車前駿馬便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馬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門前。
    趕車的壯漢跳下馬車,又回身掀起車前的簾子,沉聲道:“蕭兒,到了!”
    北冥蕭滿麵愁容地探出頭來,抬眼看了看門匾,目光卻在落款處一閃:“龍兆鋒!”這三個字筆鋒咄咄,遒勁有力,竟是以金剛指力寫成!
    然而使北冥蕭駐足的卻並非字體本身,而是題字者的身份: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海劍派掌門人南海神君!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南宮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正自遐思,那車夫已經把她懷中奄奄一息的南宮陵抱了過去,她連忙也跟著他向門口走去,口中還輕聲叫道:“冠叔叔,等下我。”
    門童看到冠時義手裏的南宮陵,驚呼一聲,飛奔進府裏報信去了!
    冠時義大步流星地跟著另一個門童走進正廳,正碰上一名雍容華貴的美豔夫人急匆匆地自內廳迎出來。
    她看到麵如土色的南宮陵,禁不住悲從中來:“我的兒!”身子一軟,就要癱到地上去!
    北冥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這才勉強站穩。
    冠時義趁著這個空擋,已經把南宮陵放到了臥榻上,他對南宮夫人簡要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在下已給幫主服下少林大還丹,幫主內功深厚,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南宮夫人這才定下心神,她充滿愛憐地望了南宮陵一眼,滿腹狐疑地對冠時義道:“幫主?”
    冠時義連忙解釋道:“在下天龍幫冠時義,這位是已故北冥幫主之女北冥蕭。”
    北冥蕭神色黯然地向南宮夫人行了個萬福。
    南宮夫人臉上頓時浮起一副尊敬的神色,對他微微一笑道:“尊駕原來就是鼎鼎大名的巡龍使,久仰!”接著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北冥蕭一番,不知為何,心裏竟覺得異常親切,見她神情悲戚,便柔聲安慰道:“北冥幫主神勇蓋世,名震江湖,不料竟為奸人所害,英年早逝,姑娘正當打點精神,重振幫威,以慰藉北冥幫主在天之靈!”
    北冥蕭也很喜歡這位沒有架子的盟主夫人,當下對她微微一笑。
    冠時義不由得自心底佩服這位盟主夫人,想當年她也是個遊劍江湖的女俠,說起她東方霞的大名,那真是如雷貫耳,倒不是因為他們東方世家的勢力,也不是因為她武功超群,最主要的還是她和日月神教教主蕭俊祥的淒美戀情,可未曾想她做了盟主夫人後,竟然鍛煉得如此知書識禮,不能不說是一件奇事。
    他尚在出神,南宮夫人又問道:“冠大俠貴為天龍幫巡龍使,為何方才要稱呼犬子為幫主?”
    冠時義回過神來,微笑道:“令公子俠肝義膽,文武雙全,北冥幫主非常喜歡他,把他收為了入室弟子,還臨終遺命,把天龍幫幫主之位傳給了他。”
    南宮夫人聞言不禁喜形於色道:“是麼?!”可她看看兀自昏迷不醒的南宮陵,又皺眉道:“冠大俠乃西域神醫柳無骨的嫡傳弟子,都沒辦法救救陵兒麼?”
    冠時義尷尬道:“都怪在下學藝不精,有心無力,隻是暫時以大還丹護住了幫主心脈,奈何幫主傷勢太重,惟有以少林的《易筋經》才能醫治。”
    南宮夫人聞言不但不難過,反倒笑了。
    冠時義心裏奇怪,麵上卻不動聲色地道:“夫人笑什麼?”
    南宮夫人欣然笑道:“看來我們陵兒真是洪福齊天啊,少林寺裏最精通《易筋經》的無花大師正好來杭州講學,此刻正在靈隱寺裏和我丈夫下棋呢。”
    冠時義與北冥蕭麵麵相覷,一時無語。
    南宮夫人卻已經讓家丁去請無花大師和南宮盟主了……
    斜陽,細雨,靈隱寺。
    雖已立秋,但八月的杭州似乎還停留在盛夏的懷抱裏,撲眼而來的依然是無邊的綠意。道旁古木參天,蒼翠欲滴,似乎飄著的雨絲也都是綠的。飛來峰上層層疊疊的樹木,有的綠得發黑,深極了,濃極了;有的綠得發藍,淺極了,亮極了。峰下蜿蜒的小徑,布滿青苔,直綠到了石頭縫裏。在冷泉亭上小坐,直覺得遍體生涼,心曠神怡。亭旁溪水淙淨,說是溪水,其實表達不出那奔流的氣勢,平穩處也是碧澄澄的,流得急了,水花飛濺,如飛珠滾玉一般,在這一片綠色的影中顯得分外好看。
    靈隱寺便靜立在這一片綠意盎然之中。
    樹陰下,一名溫文爾雅的長須美髯公,正怡然自得地和一位須發皓白的大師下著棋。
    兩人下得正酣,忽聽那美髯公長笑一聲:“我輸了!”
    大師看看棋局,淡淡笑道:“施主心中有事。”
    美髯公一愣,拂袖而起,慨然歎道:“我的心事始終逃不過大師法眼!”
    大師仍然心如止水地悠悠笑道:“為了魔宮?施主此番得以虎口脫險,理當慶幸,怎麼反而鬱鬱寡歡?”
    美髯公搖了搖頭,望著遠處,答非所問地唱道:“詩酒琴棋消永日,流年似水匆匆。春花爭似舞裙紅,繁華如夢幻,惆悵怨東風。人近中年愁鬢白,卻嗟壯誌成空。倚攔看劍劍如虹,豪情難自遣,高唱大江東。”
    大師看出他心中苦悶,想是受了魔宮淩辱所致,便勸他道:“名利乃空談,一場槐夢,試看棋局情形,問誰能識?古今曾幾日,半沼荷花,猶剩鬱金香味,尉我莫愁。”
    美髯公長歎一聲,麵對滿眼蒼茫,不禁有了蕭瑟之意,一彈長劍,朗聲吟道:“清茗清茶清道心,清齋清夜鼓清琴。人能避世淡清靜,跳入雲山不可尋。”
    大師聞言亦歎道:“沒想到數日未見,施主竟有了出塵之心,其實浮沉力道未能堅,世網攖人隻自憐。誰解古今都是幻,大槐南畔且流連。施主不必太執著了。”
    美髯公還想說些什麼,遠處如飛奔來一名家丁,見了他便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啟稟老爺,不,不好了,少爺他,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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