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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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你為何非要這麼做?你明明知道淩波她是……”說話的是一個不像道士卻無比貨真價實的道士,他悠閑地搖著手裏的拂塵,左掃掃右撓撓,盡管蓄著薄薄的須,但眼神的稚氣把他整個人都襯托的無比清澈。他叫無機,無心機卻有天機。
    “明知道什麼呢?明知道幾百年前她可能是個高高在上的仙子?可是現在的她隻是一個花妖。”玄風依舊是那副千年不變的麵癱表情。
    “妖又怎樣?這麼久了,師兄不要太執著。”無機搖著頭,彤彤的紅色燭光映襯著他雪白如紙的臉,沒有一絲的血色。
    “師弟,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呢?”隻有在望著無機的時候,玄風不為人知的另一麵或許才能毫無避諱的顯示出來。
    然而這讓無機更加不懂了,幾百年後的重逢,他這個死腦筋的師兄似乎變得越來越深不可測,他不敢去直視那雙把人看透的眸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知道他是知道的,可是他還是想要掩耳盜鈴的把那甜甜蜜蜜的回憶獨自珍藏。
    自古酒館就是一個是非之地。
    淩波獨自大鬧公堂,之後被鐵麵無私的玄風道長困於伏妖塔中的消息不脛而走,充斥於京城的每一個角落。而那一句句的閑言碎語就像一把把利刀刺痛胡蝶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讓他懺悔,讓他抓狂。他承認,短短幾天的相處,甚至算不上認識,她是仙是妖又有什麼關係。他今天是來買醉的,昨夜,清風冷月,看著她消失的背影,他心有種揪痛的感覺,為了撫慰傷痛,他抓起酒瓶,一處的傷痛必須要另一處的痛來平衡,他不記得昨晚他有過怎樣的失態,他隻眷戀一個字:醉。
    “嗬,我可不是吹牛啦,那伏妖塔我曾去過的”,掌櫃的邊得意地擦著鍍金鼻煙壺,邊洋洋自得地說道。
    “切,誰不知道,你又不是妖。”眾人哈哈大笑。
    “你們還別不信,我真的去過的呀,那兒可真是恐怖呀,鬼哭狼嚎,慘不忍睹,咱們的玄風道長真的是妖魔鬼怪的克星啊。”
    “真的?真的?”酒客們紛紛湊上去聽個清楚。
    掌櫃的是個愛熱鬧的人,他清清嗓,“是這樣的,有一會兒,我老婆被一條大蛇妖所襲,弄得小產還大出血,我小舅子為了給姐姐報仇拜於道長門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手刃仇人。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後,我小舅子學有所成,那日就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那蛇打回原形並化了它……”
    “啪”胡蝶摔碎了今天最後的一瓶酒,如果不是醉了,淩波就不會一個人去公堂,如果不是醉了,淩波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身處險境。罪魁禍首根本就是自己。再也抑製不住的胡蝶一把掌櫃的衣領,從渾濁的唇齒間擠出六個字:“帶我去伏妖塔。”
    “不,我不能同情他們的,他們是妖,我跟他們不一樣的,我不是妖,不是……”淩波哆哆嗦嗦地蜷縮在角落裏,淚水淌個不停,已經分不清是恐懼還是冤枉。看著伏妖塔裏關著的這幾百號的妖魔鬼怪,每天,他們都在受苦,在掙紮,在哀號,在嘶吼,淩波要抓狂了。
    這時,一隻手,不,應該說爪抓住淩波的褲腳,淩波驚悚的大叫一聲。
    “救救我吧,求求你讓我解脫吧,給我個痛快。”
    “不,不,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不是妖,不要跟我說話。”淩波厭惡地閉著眼睛,看不得貓妖那髒兮兮的毛皮和血淋淋的血爪。
    “我隻求你殺了我吧。”貓妖苦苦哀求。
    “別這樣,不要碰我。”
    貓妖依然鍥而不舍,她早就從淩波身上嗅到了一股不屬於妖的氣味,每日在伏妖大咒的折磨下,隻有淩波能夠置若罔音,所以貓妖十分肯定這個小姑娘的來頭肯定不簡單。貓妖見軟的不行,便發狠來硬的,卯足後勁直撲到淩波身上,“喵…”,利爪順著昏暗的血光汩汩流出。
    “不要”,淩波本能地揮出自衛的一掌,立刻將不堪一擊的貓妖掀翻在地,“我說過,你是妖,我不是”,淩波瀕臨崩潰的神經飛流直下般垮掉,雙眼迷茫的她一步步逼近貓妖,甚至到了不能自己的程度,她咬牙切齒地說:“好,好,我成全你。”鬼使神差地淩波似乎要大大發泄一番了,她狠狠地扼住貓妖的脖頸,使出自己全身的靈力,滿足地玩味著貓妖死亡邊緣痛苦的表情,“你不是求死嗎?怎麼?痛苦嗎?”貓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比妖還要無情,還要冷情的小女孩是剛才那個一塵不染,弱不禁風的女子?
    不一會兒,那條傷痕累累的貓妖便一命嗚呼了,猛地,淩波緩過瘋狂的神經,驚愕地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不,不,我怎麼能夠……”血和著淚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怎麼,無情無欲的淩波仙子怎麼哭的這麼傷心?”把剛才一切都清楚的看在眼裏的無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淩波身邊。
    “你認識我?”淩波既驚訝又有些欣喜,在這不辨是非的凡間,居然有人知道她的身份。“那你為什麼還要抓我。”
    “抓你的人是我師兄,可是師兄是師兄,我是我。”
    “別說那些沒有用的,哼。”淩波繼續躲在角落裏作蜷縮狀,什麼師兄師弟的,說白了,就是一丘之貉。
    “你在罵我?”無機雪白的臉上始終不變的是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給淩波帶不開半點暖意,相反,更多的是,更加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你可不要小看我哦,我本來是想要幫你的。”
    “可是,我剛才”,淩波欲言又止。
    “我已經看到了呀。”仿佛天掉下來,無機都可以輕描淡寫,一笑而過。無機輕輕地拍著淩波顫抖的肩膀,不知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淩波對無機竟產生了幾分畏懼,甚至覺得他比玄風更加可怕。“來,閉上眼睛。”
    不知為何,聽著他那溫柔的聲音,心靈有一種被淨化的感覺,剛剛的瘋狂、糾結、殘忍、恐懼全都一消而空,眼前,碧海藍天,春暖花開。
    “來,把手放在這裏。”無機把淩波的手搭在貓妖血淋淋讓淩波無比惡心的血爪上,“想著三月桃花流水,六月鬱鬱蔥蔥,十月落葉西風,臘月飛雪紅梅……”
    周圍變得好靜好靜,沒有哀號、沒有嘶吼,靜靜地,淩波清晰地感覺到口袋中金盞銀台萌芽的聲音,淩波偷偷地睜開眼睛,無機的臉上還是那抹不變的笑容,但是這時,卻是那麼的溫暖,像是清晨的初陽,暖融融地讓人眷戀。
    “不要偷偷看我。”
    該死,為什麼他總是能夠聽到淩波每一刻的心聲,淩波支支唔唔地應付到:“這,這也是善事嗎?”
    “你用你的佛心超度了一個生靈,萬物平等,就算妖也有安息的權利,願它下世可以好好做人。”
    最終,無機背叛了玄風,放走了淩波,理由很簡單:執著。執著於他此次重回凡間固守的那個美麗的秘密。
    臨別時,無機隻留給淩波八個字:蝶戀花,繞芳舞,保重。
    看著無機揮著手遠去的背影,淩波怎麼能琢磨出這幾個字的含義呢。“喂,等等,這句話什麼意思啊?還有你放了我,你怎麼辦呢?”
    “天機不可泄露。而我呢,看來得順便好好遊玩一番嘍,今宵有酒今朝醉,今日有樂今日歡。”
    “看來,你和你師兄真的很不一樣,一個呆,一個傻。”淩波小聲嘀咕著,然而這話又被無機聽到了。
    “那當然,誌不同則道不合嘛,還有,記住,不要背後罵人。”
    淩波看著看著,總覺得這個人與自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裏曾經見過,想著想著,一絲心痛掠過心頭,可是她卻知道,這心痛不是她的。
    “淩波”,匆匆趕來的胡蝶此時早就把那間酒館的可憐老板扔到腦後了,他似乎要把淩波全身翻了一個遍,“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事,那個道長沒有難為你吧?你有沒有受傷?你……”
    淩波用手指捂住胡蝶喋喋不休的關心,“你很煩的,怎麼像個老太太。”淩波鬼靈精怪地秋波一轉,甜甜地抱住胡蝶,“不過呢,我很喜歡。”
    剛才還被淩波的抱怨小驚一下的胡蝶聽到淩波的那句“我很喜歡”,馬上有被加持了千百倍的勇氣,他輕輕的吻著淩波冰涼的小手,試探地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如果天上的星星眷戀凡間的七情六欲,它會不會願意永遠守護在凡間。”
    淩波好像根本沒有聽進胡蝶的話,一個勁蹭著胡蝶溫暖的胸膛,“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沒有看好那個飛賊,沒有辦法為你洗刷罪名了。”
    “這真的不重要。淩波,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
    淩波抬起頭,胡蝶在她的眼裏卻探不到自己,淩波的眼神很渺遠,胡蝶也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快看,胡蝶哥哥,流星!”
    遠方,天際深處,遼闊的田野與夜色結為一體,一顆疾馳的流星劃過,托著美麗的弧線,卻成全了瞬間的輝煌。
    “胡蝶哥哥,如果天上的星星眷戀人間的情愛,它會甘願化作流星,永遠駐紮在愛的家園,即使沒有長生不老,即使沒有錦衣玉食,即使什麼都沒有,甚至即使它已不再是星,因為,它在選擇的那一刻已經變成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隻有平凡和普通,卻不再閃閃發光了。”
    絢爛的流星帶著最後的光華,卻走向永遠的平凡,如果,他留下淩波,淩波又將有怎樣的犧牲的呢。想到這兒,胡蝶自愧於一直以來自己的一相情願與自私,一番熱情也被澆得冰冷到底。
    從胡蝶眼神中捕捉到這份落寞的淩波,雖然不清楚這份落寞緣起於何,可是淩波就是覺得不舒服。
    “胡蝶哥哥,你看”,淩波伸手在胡蝶耳邊一抓,手裏鼓鼓的像是藏好了什麼東西。
    “是什麼?”看著淩波湛亮的如星子般的眼神,胡蝶不禁要好奇的問道。
    “星星啊,我為胡蝶哥哥摘到了一顆星星”。淩波慢慢地張開手掌,是一隻小小的螢火蟲,發著微弱的光。
    胡蝶一把拉過淩波,就在胡蝶忍不住再一次要封上她那朵朱唇時,淩波又很不合時宜地大叫一聲,“對了,等一下”,隻見淩波從口袋中翻出一座金光閃閃的金盞銀台,“果然又開了一株。”
    胡蝶顯然沒有淩波那麼興奮,想起淩波終會在七株金盞銀台開放後,就會一去不複返的永遠離開,心裏就苦浪洶湧了。
    然而,不同於胡蝶對於金盞銀台說不出的厭惡,酒館掌櫃看到這金澄澄的寶物,眼珠都要蹦出來了。天哪,這個袋子是個百寶袋嗎?雖然早就聽說淩波的神通廣大了,頓時,邪念驟起的掌櫃趁著兩個人纏纏綿綿、你儂我儂之時偷偷地溜之大吉,心裏暗暗盤算著:不行,這個妖物可是法力高深莫測的呀,所以這個寶物自己不能獨吞,得找個大靠山才行,自己隻要分一勺羹就可以不愁吃不愁喝了呢。他沒有立刻回酒館,而是轉身跑去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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