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對抗演練是殲擊機部隊和平時期檢驗部隊戰鬥力的最好方式，演練結果直接關乎各團的榮譽。而且這3個團換裝殲六的時間有長有短，訓練水平不一樣，對各自的戰術特點都不甚了解。
    對159團來說，這是檢驗自己戰術特點的一個絕好機會，而對團長禇大海來說，內心卻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以往158團也打過這樣的對抗演練，他也親身參加了，成績是10：6，在當時幾個先後換裝殲六的團中可以說是一舉成名。有此先例，159團打得好了，全團將皆大歡喜，打得不好了，他將承擔很大的責任。
    晚飯後，他習慣地拉著妻子劉靜茹出去散步。
    夕陽落下，遠處的山邊尚有一絲餘輝，月亮和星星急不可耐地早早掛在了半空中，墨色的山岱錯落蜿蜒，象一個初醒的少女，默默地臥在那裏，欣賞著總有新意的日落月出。
    山邊一條小河曲曲彎彎的流過，此河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囡囡河，平時河中的水不多，河邊裸露出大片的沙灘、卵石和矮樹，河水清澈見底，水流平緩，如同囡囡一般的美妙可人。但是到了夏天的雨季，山洪下來了，這條河就不那麼可愛了，渾濁的河水夾帶著大量的泥石、樹木、死豬、死狗、甚或死人急衝而下，將這裏變成了一片澤國。
    傍晚時分，河邊幾乎沒有什麼人，他們倆象往常一樣走在軟軟的沙灘上。
    今天他不同於往常那樣侃侃而談，而是一言不發，默默地走著。
    劉靜茹知道他此時內心的壓力，隻是陪著他默默地走著。
    過了一會，她先開口了：“大海，我上大學時，聽說我們一個老教授在年輕的時候就提出了冷凍保存牛精子的想法，在世界上都可以算是最早提出此想法的人，但是一直遭到很多人的反對，他在試驗過程中也失敗了很多次，可他幾十年來一直都在研究這個課題，由於各種原因，到老了也沒有結果，最後還是外國人在我們前麵攻破了這個難題。這個老教授聽到這個消息時隻是淡淡地一笑，說：”誰搞出來了無所謂，隻要證實了這個想法就行。””
    禇大海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說道：“你說的是一種心態。搞科學研究和作戰指揮異曲同工，都存在著很大的風險，隻不過科研出了錯可以重來，損失的是時間和金錢，作戰指揮出了錯有時重來的機會都沒有了，損失的是也不僅僅是時間和金錢，還有人的生命，國家的利益。”
    “恐怕兩者損失的還有個人的聲譽吧？”劉靜茹輕輕地說道。
    “哈哈！”禇大海笑出聲來，“讓你說到點兒上了，知我者莫過於靜茹也！”
    “老教授的心態就很好，經曆過無數次失敗不灰心，別人搞出來了也不懊惱，沒有患得患失。再比如，賀十一搞出殲五校靶，他個人沒有得到什麼，搞殲六校靶，功勞又是別人的，為什麼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影響呢，是因為他沒有患得患失，位卑自尊。你不也是一樣嗎，我當初嫁給你時，你隻是一個飛行員，也是位卑自尊，我正是看上了你這一點。”
    “位卑自尊！可一旦有了位置考慮問題往往就容易患得患失了。你知道，我現在的患得患失有個人聲譽的損失，這個我想過，大不了撤了我的職，不幹這個團長了，還當飛行員。我最大的患得患失還是團裏訓練工作受損失。這次對抗演練影響麵很大，全團的眼睛都盯著呢，如果打不好了，說明我們團訓練不到家，而訓練又是圍繞戰術指導思想來進行的，這就需要一切推倒重來，不僅團裏的工作受損失，而且部隊士氣也受影響啊！”
    “任何新的事物總有風險，總有挫折。新的想法提出，如果不是你的話也可能是別人，不是159團的話，也可能是別的哪個團。”
    禇大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你這麼說的話，我多少有些釋懷了！不要過多地注重結果，而應該更關注於過程，盡最大的努力，預想最壞的可能，爭取最好的可能。我相信我提出的戰術思想沒有錯，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你是飛行員也好，是團長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喜歡充滿自信的你。”劉靜茹輕輕挽住他的胳膊。
    “我以我妻為驕傲！走，回去！再把準備工作的每個細節從頭過一遍，細節決定成敗！”
    159團這次派出的四個飛行員全是空戰小分隊的成員，包括禇大海、曹元華和另外兩名飛行員，隻不過同上次與158團對抗演練時的人員不同，這個空戰小分隊是在團裏多次訓練考核成績優秀的人員中選拔出來的。
    政委單智平畢竟是老政工了，在全團壓力都很大的情況下，通過強有力的政治鼓動和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把這種壓力化成了動力，使得全團情緒高漲，各項準備工作有條不紊。
    四架殲六飛機拉到了起飛線，虎視耽耽地等待著出擊。這是從全團20多架飛機中精選出的四架飛機，機務人員也為參加這次演練而進行了比武考核。此時，能夠入選的機務人員自然興奮不已，把檢查了又檢查的飛機反複地檢查了又檢查，賀十一把擦了又擦的瞄準具和照相槍鏡頭反複地擦了又擦。
    塔台上的單智平最清楚此時誰的壓力最大，他把禇大海拉到了一邊，語氣堅定地說道，“老禇，放開手來打，不要想太多了！真的打不好了，我跟你共同承擔責任！”
    禇大海心裏一熱，緊緊握住單智平的手說道：“謝謝，政委！你不愧是我的好政委！”
    四名飛行員穿著外星人似的綠色緊身抗荷服，如同從外星球而來一般，成一字縱隊朝飛機走來，精神抖擻，信心滿滿。把賀十一、顧兵、沈嘉偉他們羨慕得口水都到了嘴邊。
    隨著信號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綠色拋物線，四架飛機呼嘯著衝上藍天，然後成楔形戰鬥編隊從機場上空通場而過，向預定空域飛去。
    由於是與兩個團打交叉對抗，共計要打8個回合，整個演練總共用了三個飛行日才結束。
    最終的對抗成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159團以15：1的分數獲得全勝。這個成績說明，159團8個回合對抗，雙機攻擊，隻有一次失手，且已方隻被對方擊中一次。從對手反饋過來的信息看，對方發現159團的目標，還沒等靠近，159團已經完成攻擊，很快退出戰鬥了。
    這個結果也出乎禇大海的意料，他對自己的戰術思想是自信的，對空戰小分隊成員的技戰術能力是自信的，他所預想的最好成績是打成平手，之所以有這樣的保留，是因為對對手的實力不了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隻了解自己，不了解對手，勝算隻能有一半。
    打出這樣好的成績，他隻是渾身輕鬆地鬆了一口氣，此刻他來不及高興，也顧不得多想，隻是認真分析研究那一次失手的原因是什麼，他追求的是完美，也是為了求證。
    分析的結果是一名飛行員在對方空域對抗時，由於對陌生空域不熟悉，氣象條件也不好，在1000多米距離上沒有迅速抓住目標進行攻擊，於是將距離靠近捕捉目標，結果反被對手抓住了機會。這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出全空域、複雜氣象條件下作戰的適應能力不強，重視了遠距離攻擊，近距離的傳統打法生熟了。
    此次對抗演練充分證明了禇大海提出的新的戰術指導思想是對頭的，圍繞這個戰術思想進行的有針對性訓練是有成效的，全團人員對此都心悅誠服。對抗演練的總結報告上報之後，迅速在戰區空軍內轉發，戰區空軍要求各殲六團將遠距離攻擊納入飛行訓練內容，做到能遠能近，遠近結合，全麵提升戰鬥力。
    159團一炮打紅，在換裝殲六飛機不長的時間內完成了大綱規定的晝間簡單氣象、晝間複雜氣象、高空複雜特技和空中格鬥等課目訓練，並由此形成了全新的戰術特點，迅速形成了戰鬥力，經過戰區空軍批準，開始與158團輪流擔負戰備值班任務了，這意味著159團將同158團一樣，升格為戰區空軍中的主力團。
    現在159團的飛行員昂著頭走路不再是盯著麻雀、蒼蠅了，而是有一種主力的範兒了。
    159團換裝殲六後第一次擔任戰備值班任務，也是賀十一他們入伍以來第一次執行戰備任務。
    戰備值班室設在機場跑道起飛線的不遠處，分飛行員宿舍和機務人員宿舍。
    機場的戰備值班分白晝和夜晚兩種，白晝由158和159兩個殲六團每月輪流一次擔任，夜晚由師屬夜航大隊裝備有搜索雷達的殲五甲型飛機擔任。白晝值班飛機平常保持4架，飛機脫去蒙布，座艙蓋打開，油滿箱，彈滿艙，接到空情警報後，飛行員迅速進入飛機座艙，機務人員協助發動飛機，起飛後在空中待命。
    浦城機場的空情一般是指對麵國家作戰飛機靠近或越過邊境線、境外迷航誤入國境的民用和軍用飛機、空中異常飛行器（物）、中央領導人出訪專機護航，等等。
    平時沒有空情時，值班的飛行員和機務人員隻能在值班室及其起飛線附近活動。
    戰備值班是一項光榮無比同時又是百無聊賴的事情，人員不多，活動範圍又很少，天天看到的就是這幾張臉，就是這單一的起飛線場景，政治學習和業務學習也不象平時在營區裏那樣正規，時間可以自己掌握，唯一能夠象是正事的就是研究值班室內牆上掛滿的國外各種民用飛機和軍用飛機的圖片。娛樂活動除了打撲克、聊天，就是在旁邊的草地上踢足球，尋找話題互相調侃成了打發時間的最好方式。
    何生良仍然忘不了每天往臉上抹雪花膏，每次抹完了都要打上一兩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