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十一揶揄道：“就你那個隻對醋不過敏的鼻子，天天抹得那麼香有什麼用，給誰看呀？反正我是看著惡心，聞著想吐。”
    何生良用工作服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滿不在乎地說道：“又不是給你看的，你惡心不惡心與我什麼關係？我這是保養皮膚。”
    羅玉祥湊到他跟著，仔細看看笑道：“你現在的皮膚確實保養的不錯了，白一塊黑一塊的，我想保養成這樣都不容易。”
    何生良聽他這麼一說，急忙從口袋裏掏出小鏡子照照，說道：“怎麼白一塊黑一塊了？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羅玉祥指指他的脖子部位，說道：“臉上是白了，這還是黑的，你抹得還不夠？”
    “隻要臉白就行了，哪有往脖子上抹的，你又不抹當然不懂了？”
    曹元華吐了一口煙，問道：“你小子看過京劇沒有？我是說以前的京劇，不是現在的樣板戲？”
    “以前的京劇？沒看過。”
    “以前的京劇裏有兩個角色，一個是花臉老生，塗得一臉黑、或者一臉紅，一臉白的，一般來說一臉紅和一臉黑的都是正角兒，象包公了、魯智深了，一臉白的都是壞蛋奸臣，象曹操、秦檜了。還有一個角色是醜角，是在鼻子眼睛中間這個部位塗白了，你要一直照現在這樣抹下去，就屬於那個比較滑稽的醜角了。”
    顧兵扯扯他的衣袖說道：“你小子臉上收拾得挺幹淨，衣服上抹大鼻涕，顧頭不顧腚的，那句話是怎麼說的？驢糞蛋臉麵光。”
    何生良把衣袖往身後藏藏，說道：“這個地方又沒什麼人，給誰看呀，衣服那麼幹淨有什麼用？再說了，這是工作服，誰的工作服不髒啊？”
    “給我們看不是看啊？我們這些人不是人啊？”賀十一故意問道。
    何生良掃了他們一眼：“一幫大老爺們兒，講究不講究的有什麼意義？”
    沈嘉偉沒事人似地說道：“食堂後麵的有不是公的，你要是感興趣的，給它們看去。”食堂後麵是豬圈，食堂後麵的就是豬了。
    “唉，你怎麼知道食堂後麵的有不是公的？我敢打賭，你要是能分辨出公母來，我就喝一瓶子老醋！”
    “你小子除了能吃醋，還能賭什麼？”賀十一笑道。
    “賭什麼都行!”他底氣不足地說道，他知道大家是拿他窮開心，眼珠一轉，看了曹元華一眼，“你們整天說我窮講究，老曹比我還講究呢！在這值班，十天半個月見不到老婆一麵，還天天刮胡子，不是窮講究是啥？”
    曹元華笑道：“你小子轉移矛頭到挺快！這你就不懂了，貴夫人就喜歡我的胡子。”
    “那你還刮胡子幹啥，下巴光溜溜的象個女人？”何生良盯著他的下巴說道。
    曹元華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不斷地呑雲吐霧，一邊侃侃而談：“老子天天刮胡子不是給貴夫人看的，而是為了上天後給對麵的對手看的！”
    賀十一納悶道：“給對手看？在空中能看清你長沒長胡子？”
    “當然能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曹元華喜歡神侃，他又掏出一支煙，把一頭捏鬆了，然後熟練地把抽剩的煙屁股接在這一頭上，繼續抽著，“我跟你們說，美國佬不是總派戰略核潛艇到蘇聯的邊上遊弋嗎？這蘇聯人也不孬，經常派圖-95熊式戰略轟炸機到美國西海岸去轉悠轉悠。”他指了指牆上圖-95飛機的圖片，“就是這種飛機，最大航程14000公裏，載彈量11噸，可以攜帶核彈，4台蝸槳發動機，聲音巨響無比。每次去轉悠，美國佬都派F-4鬼怪式起飛攔截。後來這種事就跟娘們兒來例假似的，每個月例行一次。”
    聽得正認真的賀十一問道：“什麼是例假？”顧兵和沈嘉偉也有些茫然。
    這一問把曹元華、羅玉祥、何生良等都給問樂了。
    “毛孩子，這都不懂？”何生良譏笑道。
    曹元華樂得直拍大腿，擺擺手說道：“此刻不解釋這個了，等你們再長幾歲就知道！剛才說到哪兒了？對！每個月例行一次，”說著又想笑，他勉強忍住笑，“蘇聯人每次派出的都是同一個中隊，美國佬也是同一個中隊，起先雙方相距是20公裏，後來10公裏，最近的時候雙方的翼尖隻有16公分，近到能夠看清對方的臉，時間久了，大家都混了個臉兒熟，雙方在空中還互相打招呼，美國人給蘇聯人作手勢，”他在自己下巴上比劃了兩下，“意思是說，”你今天怎麼沒有刮胡子？”蘇聯人也比劃著，”回去就刮！””
    “真的？假的？”何生良不相信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了！敵情通報上說的，這又不是軍事秘密。”
    “怎麼沒打起來？真打起來，圖-95哪是鬼怪式的對手。”賀十一說道。
    “不一定吧？”顧兵爭辯道，“圖-95上下左右都是20毫米機炮，鬼怪式很難靠近！”
    “鬼怪式不一定要靠近嗎，在機炮射程之外用麻雀導彈就可以了。”
    “圖-95的生存能力很強，兩台發動機被打壞了照樣能飛。”
    “蘇聯圖-95一個中隊是3架飛機，美國鬼怪式一個中隊12架，4：1的比例，鬼怪式是戰鬥機，小巧靈活，圖-95笨重目標大，又是在美國家門口，蘇聯人未必能占著便宜。”
    “蘇聯人既然敢去，想必也不怕他美國佬！”
    曹元華又接上一支煙，說道：“不一定能真正打起來！雙方手裏都有核武器，麻杆兒打狼－－兩頭怕！隻是叫叫陣而已。我們也不希望他們真打起來，雙方亂丟原子彈，這世界不就亂套了！”正說在興頭，尖銳的鈴聲突然響起，把所有的人都驚得一激淩。
    “戰鬥警報！”曹元華叫了一聲，一把抓起飛行裝具和其他飛行員向外衝去，機務人員也都向起飛線衝去。
    賀十一取下炮套，對正在登上飛機的曹元華說道：“準是誰來叫陣了！”
    曹元華揮揮拳頭說道：“誰來叫陣不怕！老子要告訴他，今天我剛刮了胡子，我隻要一刮胡子就意味著要開葷了！”
    四架殲六緊急升空後，在機場上空盤旋待命。
    這時，159團的其他飛機成一溜地往起飛線上拉，副師長張仲亮和團長禇大海及其他飛行員裝備齊全地到了塔台。後勤保障的各種車輛也都及時到位。
    這種戰備演練平時已經進行過多次了，賀十一他們早已熟悉了，按照慣例，他們應該坐上牽引車趕往著落線，準備接應將要落地的值班飛機。而指導員賀貴才暫時命令他們不要去著落線，禇大海帶著3架飛機緊急起飛後，機務大隊全體人員在起飛線集合，團政委單智平來到隊前，這是平時沒有的。賀十一小聲對沈嘉偉說道：“看來真的是有情況了，要開打了？”
    顧兵欲說什麼，隻見單智平以平時少有的嚴肅口氣大聲說道：“這次不是演習！我再說一遍，不是演習！剛剛接到上級通報，對麵的國家正在邊境地區舉行大規模的空地演習，運用的兵力是以往少有的。為了防止對方借用演習之際，對我發動突然襲擊，中央軍委命令我軍前線所有地麵和空軍部隊從即時起，進入臨戰狀態，保持高度警惕，隨時準備殲滅一切敢於入侵的敵人！”
    接下來各中隊進行了簡短的戰前動員後，緊張忙碌的作戰準備開始了。
    顧兵、沈嘉偉、何生良等機械人員去著陸線準備接飛機，賀十一等軍械人員不用去了，而是到加油堡附近，調彈藥車過來，開啟裝30炮彈的鐵皮盒子，擦拭彈藥，隨時給飛機補充彈藥。
    整個機場都進入了臨戰狀態，按照作戰預案，哪個團值班期間遇有作戰任務，由哪個團擔任主力，另一個團則將飛機全部拉進洞庫擔任預備隊。
    而為了防止對方的突然襲擊，空中必須隨時保證有相當數量的飛機巡邏監視。因而，159團將全部飛機分成三個梯隊，每個梯隊8架飛機，三個梯隊輪流替換升空巡邏待命。對方什麼時候演習結束，我方才能什麼時候解除這種高度戒備的臨戰狀態。
    下午四點鍾時，對方收兵回營了，我方飛機也全部落地，159團除4架飛機在起飛線外，其他飛機拉到跑道周邊的機窩中疏散隱蔽。師獨立的夜航大隊4架殲五甲飛機也拉到起飛線，擔任夜間值班任務，隻不過不用升空待命罷了。
    緊張忙碌了一天，曹元華絲毫不覺得累，硬拉著賀十一等人要踢足球。賀十一此時哪有心思踢足球，而是迫不及待地問道：“老曹，邊境情況怎麼樣，有可能打起來嗎？”
    曹元華點上一支煙說道：“不排除打起來的可能！奶奶的，太囂張了！天上幾十架飛機，黑壓壓的一片，在邊境上晃來晃去，我現在可知道什麼叫虎視耽耽了！地麵上塵土飛揚的，坦克裝甲車象螞蟻似的，離邊境線很近，分明是他媽的挑釁！”
    “我們這邊怎麼樣？”賀十一關切地問道。
    “在空中的殲六也有幾十架了，與邊境保持一段距離。地麵上大路小路上都是往前開的部隊，大炮、坦克、汽車，象是要打大仗的樣子！媽的，老子巴不得早點打起來，手都癢癢了！”他把煙叼在嘴上，歪著頭，搓搓手。
    賀十一也搓搓手，興奮地說道：“太好了，終於盼到有仗打了！我早就說過，我一定會趕上一場戰爭的！”
    “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顧兵說了一句毛主席的詩句，也搓搓手。
    曹元華看了他一眼，叼著煙，沒說什麼，從屁股後麵把59式手槍掏出來，用綢布擦著。
    沈嘉偉說道：“我們也該發槍了吧？”
    “但願這回別再發我們12。7了！”賀十一說道，“老曹，我看看你的槍好嗎？”
    “可以！”曹元華把彈夾卸下來，把槍遞給他。
    “59式，8發裝彈，小巧靈瓏，主要裝備指揮員、飛行員和警察。”說著，很快拆卸起來，眨眼功夫，一支手槍變成了各種零碎，又是眨眼功夫，他變戲法似地把槍裝好了。
    他的動作看得曹元華都驚呆了：“喲嗬！你小子還有這一手，比我還利索啊？”
    賀十一不以為然地說道：“我老爸有一支，我經常擺弄。”
    “你小子不當飛行員我都替你可惜了！”
    顧兵說道：“他擺弄這個槍行，拆56式半自動還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曹元華知道他倆經常互相較勁，把手槍放回槍套，說道：“什麼時候弄兩支半自動來試試？”
    真讓沈嘉偉說著了，當晚，機務二中隊發槍了，也讓賀十一說著了，這次不再是幾個人一挺的12。7重機槍，而是每人一支56式衝鋒槍，一個子彈袋，四個彈匣，120子彈。
    賀十一等喜滋滋地背著槍回來，愛不釋手地擺弄著。
    曹元華不想製造矛盾，對賀十一，顧兵說道：“可惜了！不是56式半自動，你們沒有比試的機會了，還是明天足球的幹活！”
    晚上，不須領導多言，也不須誰去提醒，幾乎所有的人都自發地在忙著一件事：寫決心書、求戰書。何生良不知怎麼寫，但也不甘落後，又找賀十一幫忙。賀十一又象平時寫檢討時一樣寫上兩份。不過給何生良寫的那份要加上一句：“我是一名共產黨員，要衝鋒在前，退去在後，成為英勇作戰的模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