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團這一段時間的飛行訓練，主要是圍繞團長禇大海新的戰術設想來進行的，在完成訓練大綱進度的同時，針對如何提早發現並提早占位，如何選擇攻擊時機，如何在遠距離上打得準，如何打長短點射等等，反複進行演練。很多飛行員以前飛慣了殲五，其空中戰術運用也主要是圍繞殲五飛機的特點來進行的，加之部隊長期的戰鬥作風培養是不怕犧牲，勇於近戰，刺刀見紅，對改變以往的戰術動作多少有些不適應。空中近距離攻擊，套入瞄準具中的目標很大，不管敵機方位如何、怎樣機動擺脫，擊中的概率都很大，而遠距離攻擊，瞄準具上的目標僅僅是一個動態的小黑點，勉強能夠分辨敵機方位，計算提前量、掌握開炮時機的難度都隨之增大。有的飛行員為了能夠打得準取得好成績，習慣性地切小半徑轉彎近距離接近目標，結果由於飛機速度過大造成失速，差點進入螺旋發生飛行事故。
    訓練成績上不去，又險些出事故，部隊出現了情緒波動，怪話怨言難免出來了。
    團政委單智平與禇大海也有一番爭論。
    “老禇，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部隊換裝殲六時間還很短，飛行員對殲六的基本技術性能還沒有完全掌握好，以遠距離打得準作為訓練考核成績，是不是有點急於求成，拔苗助長了？這樣既不利於部隊戰鬥力的生成，也不利於飛行安全，小於最近出現的這個三等事故就是一個苗頭。”
    單政委是團黨委書記，在黨委班子中歲數最大，理論水平高，又是159團的老人了，在飛行員中很有威望，禇大海也很尊重他，不是稱呼他“老單”，而是象其他人那樣稱呼他為“政委”：“政委，發生事故是小於這小子為了取得好成績，沒有按照訓練要求，擅自采用小半徑轉彎，嚴格意義上講屬於一種投機取巧的作弊行為造成的，不能說是急於求成的。殲六飛機速度大，切小半徑轉彎技術動作掌握不好是很容易造成失速的。”
    “這個道理我懂。小於的做法是不對的，我們也批評過了。但是158團的戰術特點不是小半徑轉彎，近距離攻擊嗎，也沒有造成我們這樣的事故啊？這不還是他們換裝時間長，對殲六基本技術性能掌握嫻熟後才逐步形成自己的戰術特點嗎？”
    “你說的沒錯，政委!158團換裝時間比我們長，基本飛行技術比我們紮實，其戰術特點與其在實戰中形成的勇猛剽悍的傳統戰鬥作風相適應。我在158團當副團長時，與他們一起也總結出殲六大速度情況下如何切小半徑轉彎盡快占據攻擊位置的訓練方法，這套方法在將來也要納入我們團的訓練之中。但是，158團的機務人員始終按照機務條例規定，航炮校靶最遠不超過800米，更多地還是在400開外進行。所以對800米開外打得準把握不大。我研究過機務工作條例，我們的殲六機務條例基本上是在蘇聯米格19機務條例基礎上稍做改動而來的，而蘇聯米格19機務條例又是在殲五既米格17機務條例基礎上稍做改動形成的。這說明，蘇聯製定機務條例的人沒有根據武器的發展規律來改進機務維護工作。我們團的賀十一把殲六航炮效能最大化了，我們為什麼不能把這種最大化效能在戰術上加以運用呢？”
    單智平耐著性子說道：“近距離攻擊是我軍的傳統打法，也是我軍勇猛戰鬥作風的體現，我們空軍是在陸軍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也繼承過來陸軍不怕犧牲，勇於近戰，刺刀見紅的優良傳統，在抗美援朝的空戰中打出了軍威，我們對部隊的長期教育和作風培養都是這種精神。我們團不象158團那樣是傳統的英雄部隊，這就更需要這種傳統精神和作風的培養教育。”
    “我軍的優良傳統不能丟，不怕犧牲勇猛頑強的戰鬥精神到什麼時候都不過時!但是陸軍勇於近戰刺刀見紅的戰鬥作風是在長期武器不如人的環境中形成的，隨著武器的改進，戰術特點也隨之改進，這與保持優良的戰鬥作風不相矛盾。何況，空中攻擊，遠與近是相對的，對航炮來說，1000米距離相對400米是遠，但對空空導彈來說，1000米又是近距離了。在與帶有導彈的敵機進行空中格鬥，我們靠近了它打，1000米的距離上，它的導彈反應時間很短，難以命中我。”
    “從殲六的國內外實戰表現看，都是在近距離上用航炮擊落敵機的，而本身既沒有被航炮擊落過，也沒有被導彈擊落過，這不說明問題嗎？”
    禇大海堅持說道：“殲六的實戰表現確實都是近距離上擊落敵機的。但是，我說過，殲六裝備我軍和國外友好國家的時間都不長，戰術特點都沒有擺脫殲五的習慣，而且是在航炮效能沒有最大化的情況下取得的戰績。還有一點不容忽視，就是敵方的武器與殲六多少有一些差距。換句話說，殲六還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美國最新裝備的F111和蘇聯的米格23雖然和殲六同屬於一代機，但其性能遠比殲六要優越得多，殲六至今還沒有與這樣的對手過過招，這是客觀事實。”
    單智平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們已經反複研究過F111和米格23的技戰術性能，對付他們也不是沒有辦法，利用殲六水平機動性能比它們好的優勢，迅速切小半徑占位，近距離攻擊不是上級針對它們的弱點提出的嗎？”他說話很講究技巧，與人爭論問題既沒有過激的語氣，又很好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有理論有依據，既有個人的意見，也有上級的意圖。
    “上級”這個詞兒出來了，這是禇大海不願意聽到的，但又不好表示出來，他耐著性子說道：“我不是反對近距離攻擊，上級的意圖也沒有錯。我們的目標是擊落敵機，贏得製空權，隻要達到這個目標，近也好，遠也好，怎麼好打就怎麼打，怎麼能發揮武器的最大效能就怎麼打。有遠有近，遠了能打，近了也能打，戰術不是更全麵嗎？何況，殲六還沒有跟F111和米格23的實戰經曆，這兩種飛機都裝有搜索雷達，十幾公裏外就能發現目標，空空導彈的攻擊距離也在十幾公裏以外，我們殲六丙型飛機沒有搜索雷達，隻能靠目視發現目標，在技術性能上已經落後於人，沒等我們近距離地接近它，有可能就被擊落了。隨著空中武器的發展，未來的空戰模式隻能是遠距離、超遠距離甚至是超視距的。我們的武器現在雖然暫時超不過人家，但是作戰思維方式不能不超前啊？”
    單智平內心中承認他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不好馬上表態，隻是說道：“作戰思維方式超前沒有錯，恐怕上級領導也在考慮這些問題。而我們團目前的問題是，訓練成績一時很難上得去，部隊情緒受到影響，難免出現急躁情緒，對飛行安全也不利。”
    作戰思維方式不是我們這一級考慮的問題，禇大海明白單智平說的意思。他很不以為然，但是對目前訓練中的問題他不能不考慮。
    “訓練成績一時上不去，往淺了說，有訓練方法不得當的問題，往深了說，有些飛行員對我們提出的戰術要求有想法，訓練的積極性沒有充分調動起來。我覺得，首先我們倆個應該達成共識，形成合力，然後在班子中和全體飛行員中統一思想，目標一致，這樣才能把大家的訓練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
    單智平笑了：“好吧!我對形成新的戰術特點有意見，這需要實際的檢驗，也有很大的風險性。但是近也好，遠也好，打得準是基礎的基礎。在這一點上我們能夠達成共識，政治工作需要加強，首先克服急躁情緒，把訓練積極性調動起來。”
    禇大海鬆了一口氣：“同時我想過了，是不是改變一下團空戰小分隊以往固定幾個人的作法，采取在訓練考核中，誰的成績好誰進入空戰小分隊？”
    “這沒問題，我支持!”
    黨委書記親自出麵，政治工作優勢顯現出來，飛行員們很快統一了思想，訓練積極性也調動起來。所有會飛會動的小東西都成了飛行員們關注的對象，天上的麻雀、燕子甚至眼前飛過的蒼蠅、蚊子都成了目標。由於天天仰著頭走路，以至於158團的飛行員譏笑他們是眼高手低，目中無人。
    禇大海不以為然，他對本團的飛行員說道：“飛行員就是眼高手低，眼睛看著上麵的目標，手在下邊控製駕駛杆，不是眼高手低是什麼？目中無人就對了，目中有敵機就行！”
    他與參謀人員研究改進了訓練方法，同時考核辦法也做了改進，安排曹元華介紹自己如何計算提前量、把握射擊時機、打長短點射的方法。
    訓練成績很快上來了，全團的戰術特點已經初見雛形。
    戰區空軍組織新改裝殲六的部隊進行空中對抗演練，參加的共有3個團。
    演練規則為每團各出兩個雙機，以一個雙機出戰，分別與另外兩個團的兩個雙機進行交叉對抗，各在對方空域和已方空域打一個回合，計各團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