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一凡隔著作戰服摸了摸腕上的黑色手環——這東西限製了他的異能，若碰上其他異能者，恐怕會有危險。
    不知為何，他的異能分明已經恢複，腳腕卻遲遲沒能自愈，行動起來十分不便。
    停下腳步，猶豫片刻，最終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嗚嗚……救命啊……救命……”
    那聲音有氣無力，細弱蚊蠅。若非異能者較之常人耳目更加靈敏，未必能聽得到。
    那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嚴一凡循聲望去，隻見一片漆黑深處，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擋住了照去的光，嗚咽著問他：“你是來救奶奶的嗎？”
    他連忙偏過頭，不讓燈光直照在小女孩臉上，卻看見女孩另一隻小手正抓著一隻蒼老、滿是灰塵的手。
    嚴一凡有些猶豫——
    那隻手的主人正被壓在一片廢墟之下，生死尚且未知。
    他跟張祁出來可不是為了聽從命令完成任務的，而是要尋個機會盡快逃走。
    可若他就這樣走了，那小女孩……
    這“屏”外盡是變異生物，還有被細菌感染的變異體。若無長輩護佑，這女孩恐怕活不了多久。
    望著女孩那皮包骨的小身板，灰撲撲的小臉上兩道淚痕看起來滑稽可笑，卻又令人不禁心生不忍。
    下意識咬緊壓根，不耐煩的邁步朝女孩走去。
    小女孩眼睛又大又圓，長期生活在黑暗裏使她瞳孔比常人大了許多，看起來天真無辜又惹人憐，像隻被遺棄的小狗。
    女孩很乖，不哭不鬧也不亂動亂叫，隻是安靜的退到一旁，像是生怕打擾他營救奶奶。
    嚴一凡搭上老婆婆手腕——還有脈搏，人還活著。
    抬起頭看清坍塌下來的房頂構造，仔細弄清老婆婆被壓的情況，確定僅憑自己一人之力無法將人救出。於是打開生命探測器，將自己的位置共享到小隊中：“天一，來幫我一下，這有幸存者。”
    小隊其他人也在探測器上看到了代表嚴一凡的藍色光點，並從通訊器中聽到了他說的話。
    “收到。”
    然而等了一會，來的卻是大眼仔。
    嚴一凡先是有些意外，又很快恢複正常。從旁邊廢墟中吃力的抽出一根水泥柱子，在小女孩驚訝的目光中搬到老婆婆身旁，對大眼仔道：“是塊水泥板，抬起來撐住就能把人拽出來。”
    大眼仔沒說什麼，隻是找準下手的位置，然後按他所說將水泥板抬起。
    嚴一凡試了試，高度還差一些：“再抬高點。”
    於是大眼仔憋住一口氣，咬緊牙根，猛的用力：“好了嗎？”
    嚴一凡找準機會迅速將水泥柱子塞了進去，將水泥板撐住、固定。
    “好了！”
    即使異能者，也並非力大無窮。
    兩人費力的喘息著，沒有停下休息，而是繼續合力將老婆婆慢慢從廢墟中解救出來。
    女孩從始至終都沒鬧，也不說話，而是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攥著兩隻小手默默流淚，眼睛還一直盯著她的奶奶。
    直到老婆婆被成功救出，她才露出一排牙齒，抹了把眼淚像模像樣的朝二人敬了個軍禮：“謝謝叔叔！”
    女孩的牙齒並非想象中潔白、整齊。而是黢黑，還帶著不少缺口，那一顆顆尖細的小牙甚至不能將牙床填滿，
    嚴一凡無法想象她們平時吃的都是什麼。
    大眼仔人長得雖醜了點，笑起來倒也憨態可掬，對小女孩回了一禮。
    女孩這才放下舉著的小手，噔噔跑到老婆婆身旁，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大眼仔見女孩擔心，開口解釋：“放心吧，奶奶沒事，隻是餓的沒力氣，有些剮蹭小傷。”說著扭頭對嚴一凡道：“先帶出去吧。”
    “……嗯。”
    嚴一凡不敢再看周圍的環境，更不敢再看女孩的眼睛，隻是從大眼仔懷中將已經脫力的老婆婆接過扶穩：“擋著點眼睛，她們在黑暗裏待的太久，可能不太適應外界光亮。”
    大眼仔抱起女孩正要逗，聞言不禁看他一眼：“不錯嘛！”
    兩人帶著一老一小出來時，外邊已經搭起了帳篷——
    聚集地裏畢竟隻是一群普通人，那些異能者稍微施展手段就將人嚇得不敢反抗，因而並未造成太多傷亡。
    搜尋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大量流民被暫時安置在一片空地上。
    然而流民畢竟與軍人不同，他們沒有特製的作戰服，外界風雨於他們而言可能會致命。
    於是營長令人支起帳篷，給流民一處暫時休息的地方。
    搜救工作還在繼續進行——
    除卻異能者作亂之外，“屏”外這些建築已在末日中立了數十年。雖無烈日照射，可無論風沙吹打或暴雨侵蝕，都令這些林立的大廈成了危樓。
    難保不會有部分風化斷裂、把幸存者埋住。
    水天一遠遠看了嚴一凡一眼，安置好救出的流民之後又轉身折往廢墟深處。
    鬼使神差的，將老婆婆交給醫療兵後，嚴一凡朝大眼仔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打開探測器朝廢墟中走去。
    張祁看了看探測器，那個代表嚴一凡的藍色光點越走越遠，漸漸走出探測器顯示範圍之外。
    但那藍色光點並未消失，而是遠遠的指著某個方向，一閃一閃。
    他也許不會走了吧——
    嚴一凡心思縝密，若真想逃，不會犯下忘關位置分享這種低級錯誤。
    其實在這幾人中，最令張祁無法放心的就是嚴一凡。
    如他所言：心語天真，天一善良，大眼恩怨分明，想留下這幾人不難。
    唯嚴一凡：漠視人命，目無規矩。處事漠然、隨性，令人不好把握。
    不多時，通訊器中響起廖心語的聲音：“快來我這！誒呀你這孩子……”
    後半句顯然不是對他們說的。
    探測器上又一個藍色光點亮了起來，沒過多久，那個代表嚴一凡的藍色光點重新出現在探測器顯示範圍內，並迅速朝著廖心語的方向趕了過去。
    張祁盯著顯示器，勾起嘴角默默垂下頭，欣慰的笑了。
    旁邊班長見他在笑，雖不相熟，可同樣身著軍裝，便不自覺的親近。
    伸長脖子朝張祁打趣：“笑什麼呢？想起老婆了？”
    “哈哈……”張祁被他逗笑：“不是，一個朋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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