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這些燈都流向哪兒啊？會不會是忘川？”小傻鬼把玩尹秋水的手指，將那兩隻相纏的手甩來甩去。
    “差不多，引魂燈會帶那些亡魂通往地府，這樣就算沒有陰差指路也不至於迷路。”
    “那……他們要去哪？”小傻鬼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怕自己跟主人走散，下意識摟住他的手臂。
    “引魂燈漂到河流的盡頭就不會再漂了，但是燈魂還能繼續引路，剛上路的亡靈會在那裏聚集，拿走燈魂繼續趕上地府的路。”尹秋水婆娑著小傻鬼手心的嫩肉，把他往懷裏帶，“所以活著的人是要到盡頭見亡靈最後一麵。”
    “長生門果真是個好地方啊！”尹秋水長歎一聲，“倒是映照了忘川。我聽說過忘川也是這般模樣，河裏有燈，岸上有魂，河中有劃船載魂渡河的陰差，岸的這頭還能聽到人哭訴哀怨，那頭已是深淵地獄。”
    “我就說是忘川！”小傻鬼嘿嘿一笑，一步一步粘著他，甩都甩不掉。
    眾人終於聚集在一個地方，再沒往前走了。河裏的燈滅了好幾盞，說明亡靈帶走燈魂，留下一盞冰冷的燈殼。
    小傻鬼很是震撼，扯了扯尹秋水的衣袖，“主人，我是不是也能看到我想見的人？”
    “你還想見誰？”
    “十五！”小傻鬼滿臉天真地眨巴眼睛，欣喜得好像那個人就在身邊。
    “我不是麼？”尹秋水指著自己，小傻鬼一時之間又分不清誰是誰，便迷迷糊糊地朝他撲過去，“你是……十五，你是他。”
    尹秋水被小傻鬼抱了個滿懷，小傻鬼仰著腦袋著急往他身上靠。
    “傻子，你認錯人了。”他心裏絞得難受，油鍋裏煎似的，他還是輕推開了小傻鬼。
    月色漸移，人群散去，河中燈又滅了幾盞。沁涼的夜裏薄霧飄渺，輕攏寒水，飄渺至林間深處。
    其中有一人執燈，藤木製的燈籠垂吊在手柄下搖搖晃晃，人也搖晃，站不住腳，幽魂似的飄蕩，那一身白衣似浮雲也似輕霧，飄著飄著唯恐人就不見了。
    陸九就這麼失魂落魄地遊了好幾天，身受重傷又沒了靈力，他的身子骨比曾經弱了很多，他在河邊漫無目的地走著，鞋也被人踩掉一個，便赤腳沿著裸露出的石麵上踩。
    他手裏的燈籠比旁人的要亮，一圈圈光暈打在他身上，晃得人眼睛疼。
    魂遊之處，有故人而至，是魂歸之時，一別安好。
    “小九。”隻剩一道魂了，朝他招手，喚的是乳名。
    陸九一時濕了眼眶，雙眼瞪著又流不出眼淚，醞釀好一陣像泛濫的洪水，衝垮最後一道泥沙，他嘶吼道：“爹！我成廢物了……”
    “做個普通人也好，好好活著，一生平安，莫要像你爹這樣。”那道魂飄於月下，與月色融為一體。
    世間萬物皆有造化，可惜陸玄宗到死時才明白這個道理。修煉是為蒼生，一味地追求強大，到最後利欲熏心，適得其反，竟害了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