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清舞公子已帶到。”身旁的年輕男子似乎早已對眼前的場景司空見慣，語氣中沒有絲毫詫異。
    “哦？”白衣大少（暫且這樣叫他）總算停止了尋歡作樂，雙手一揮，“你們下去。”
    “是。”那些施妝布粉的少女們或不滿或遺憾或留戀地答道，婀娜而去。當然，臨行前忘不了給我一些白眼球，忽視、忽視。
    “成安，你也下去吧。”原來他叫成安啊。
    “是。”成安應聲退下，走時還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用眼角看他一眼。不過……他怎麼臉又紅了？
    等到房間裏的人都走光了，大少這才玩味地看著我，說道：“怎麼還不取下麵紗？莫非，傳聞中清舞的傾城之色，是假的？”
    我一聽這話簡直火冒三丈！誰知道這話是誰出去亂說的？有誰會自戀到四處告訴別人自己如何如何漂亮？更何況，我最、最、最討厭的便是人家說我的長相了！明明是個大男人，非得被冠上女子的修飾詞，可惡啊……我氣得咬牙切齒，強忍著想一掌給那個大少拍過去的衝動：“真假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
    “原來如此。”他挑了挑眉，自言自語道。
    我不想搭理他，目光瞥向一旁，思索著如何跟姐姐說要殺尉遲溯一事。正想得出神，忽然他又說話了。
    “在下楚臨揚，江湖人稱‘百花公子’。方才有冒犯之處，還請公子見諒。”說著還一本正經地彎腰作揖，倒算有些誠意。
    不過……“羚羊”？一個人怎會取這樣的名字，真是奇怪啊。還“百花公子”呐，應該是“辣手摧花”吧……名字太爛，印象還是好不到哪兒去。雖然羚羊大少看上去還是挺英俊瀟灑、風流不羈的，正是我一直向往能成為的類型呢，唉……
    “楚公子楊中了。清舞擔待不起。”場麵話還是要說的。
    “哪裏哪裏！”楚臨揚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白色的羽扇，隨手順著飯桌旁一指，道：“請——”
    我看了他一眼，頷首，默不作聲地坐在離他最遠的一張椅子上。
    楚臨揚也跟著坐了下來，興致頗高地開始天南地北地高談闊論，也不再提麵紗一事。我聽了不到片刻便神遊太虛去了。這個楚臨揚，怎麼會有那樣老實、忠厚的心腹成安呢？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後來直到楚臨揚離開，我一個字也沒有再說，更沒有取下麵紗。唯一遺憾的是也沒能再到成安，但願以後還會有機會吧！
    ···
    晚上，姐姐來找我。
    她今日穿的是素色羅裙襯映花上杉，梳著簡單的南方女子最常見的髻。隻微微修眉，不是任何胭脂水粉，卻已是自然一派端莊秀麗。一顰一笑間，風華盈溢，氣韻天成。試問世間之尋常女子，如何與之相比？想必，方才上樓之時，已令無數粉黛自慚形穢了吧。
    “離青，近日可好？”迎上姐姐關切的目光，我這才收回思緒。
    “姐姐不用掛心，一切安好。”我還沒想好怎麼同她講刺殺一事，而且，要離開嫣紅閣也不是件易事。
    “你……有心事？”姐姐果然是七竅玲瓏心，我定是瞞不過她的。
    “嗯。”我點點頭但依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姐姐一直看著我的眼睛，微微顰眉。不待我回話便歎然道：“知道了。雖然你武功尚算一流，但江湖險惡，萬事都要當心。切記，不可輕信他人。切記、切記！”
    “姐姐……”她果然猜到了！姐姐啊姐姐，若不是因為身世牽絆，就算你身在最平凡不過的人家，也必定會幸福一生的。
    姐姐淡淡一笑，說道：“你啊~~~”纖纖十指撫上我的頭發，溫暖透過指尖緩緩地傳來，直抵心間。片刻後，她又道：
    “你離開嫣紅閣之事，我早已想好對策。明日，我會將一瓶假死藥托人送來，順道還有一些銀兩和一封信。我會在信中交代好藥的用法和時辰。你照著信上所說的做方可。其他的事，交給我就行了。至於我，會在繡坊等你，直到你回來為止。”
    感激之話，若用在我同姐姐之間反倒顯得生疏了。於是我隻是認真地凝視著她，說道：“姐姐保重。注意身子，別太過操勞。”
    姐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故作輕鬆道：“放心。就是不知幾個月後，離青又會長高幾分？現下就比姐姐高上半個頭，以後還了得？（某伊：上官雲羅有168哦~）唉……兩年前，離青還隻有我肩膀那麼高呢……”
    “姐姐放心，離青不會長得太高的，能這樣，就剛剛好了。”輕輕將她單薄的肩膀攬到懷裏，不及片刻，胸口已然濕熱。
    大約盞茶功夫，紅姨就來催姐姐離開了。
    姐姐一把將我推開，側對著我道：“走了。記住我說的話。”剛走了沒兩步她又聽了下來，苦惱道：“算了，你還是長高些吧。”
    “嗙——”的一聲，門合上了。
    當時的我並沒能細細體會到姐姐那席萬分叮囑的話語真正的寓意，以致到了後來，隻餘下一陣悵惘。
    仿佛那一天，那一扇門，將相依為命十五載的我們，隔了千山萬水。
    十五年來的記憶，從記事起以來的點點滴滴一整晚不停地回放。或快或慢，或喜或憂，都是我和姐姐一起度過的人生。現在，突然間有了歲月滄桑之感。
    月明如玉，徹夜高懸。而我，竟也徹夜無眠。直到次日清晨，我終於熬不住，方才小憩了一會兒。
    迷迷糊糊之中被吵鬧聲驚醒。起身披上外衫，如何也再無法入睡。
    我聽見門外有人在說話：“紅姨，讓我見見他吧！我們是朋友……”
    這聲音倒有幾分熟悉，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