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被吵鬧聲驚醒。起身披上外衫，如何也再無法入睡。
    我聽見門外有人在說話：“紅姨，讓我見見他吧！我們是朋友……”
    這聲音倒有幾分熟悉，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哎呀，不行啊，”紅姨嗲聲道，“玉公子，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清舞每天隻見一人，每月隻跳一回舞。今兒的客人已經定下了，您別叫我為難！”
    原來是玉素。奇怪，他為何想見我？還有……我幾時成了他的朋友啊？
    “紅姨~~”玉素仍然不願放棄，“你前天騙我說這兒是全鎮最好的客棧，沒想到……”想必他是見著了什麼“畫麵”，至今心有餘悸，“你這就太不對了吧！”
    “啊……”紅姨其實是個麵皮薄的人，心底也不壞，聽玉素這樣一說八成心軟加心虛了，果不其然，她又道，“那我得問問清舞願不願。若是他不同意，我也沒法子。”
    “好啊好啊。”玉素的聲音變得開心起來。
    “不用了，讓他進來吧。”我還沒回過神來，話已經說出口了。眨眼間，玉素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我那個悔啊……
    “好久不見啊，離——”
    “你也好久不見！”我趕緊打斷他的話，我可不想太多人知道我的名字。今後行走江湖還得用呢。
    玉素“哦”地一聲，心領神會。雙手合上門，然後慢慢向我走過來。
    “有事？”我將外衫撚了撚，問他。
    “嗯！”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昨日頗讓人頭疼的麵紗已換做白色，看上去自然許多。然而他接下來的話——
    “我的銀兩花光了，想向你借個千兒八百的。”
    我真想……捏~~~死他！
    “沒有。”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順手把桌上的大理石雕刻的茶杯捏在手心。意思是，送客，您該走了。
    “那、那……五百兩呢？”
    看樣子他沒懂我的意思啊，不理他。
    “三百兩？”
    繼續無視。
    “一百？”
    我捏！
    “三十兩總成了吧！？”他一副慷慨就義、退無可退的表情。
    我——
    “啪！”茶杯應聲而碎。
    “我憑什麼借給你？！”我終於有史以來第一次毫無形象地大吼道，形象全毀……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某個人臉上寫著“你明知故問”、“理所應當”幾個大字，絲毫沒有受我的怒氣影響。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什麼叫做無可奈何……算了，我自認倒黴。迅速將桌上的一個錢袋丟給他，裏麵有五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我另外還存有五千兩銀票，走之前姐姐還會讓人送銀子來，所以問題也不大。
    “小離啊，你真是個大好人！我、我……”玉素那叫一個激動，隻差沒哭出來了，我抑鬱得快要發狂了，這個家夥……
    “慢走不送。”隻好使出殺手鐧了，該死的！
    送走了那顆災星，我的心情才稍微好點兒。反正以後再也見不著他了，幸福啊~~~幾個時辰後，我滿懷幸福地將銀票、銀子裝點好，把姐姐查人送來的玉笛（姐姐說那是武器，做成笛子的目的是為了掩人耳目）放好，躺在床上，喝下那瓶假死藥。
    不一會兒，頭便昏昏沉沉的，很快地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醒過來時，發現四周居然漆黑一片，隻有星星點點的淡淡光線。這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周遭安靜到可怕。不用說，我正躺在棺材裏。那些小的光線是姐姐專門弄的透氣孔吧，否則我早給悶死了。
    伸手推了推上麵的棺材蓋，釘得不算太緊。氣運丹田，再用力推出一掌，“碰”的一聲，蓋子便被掀開了。
    一瞬間空氣順暢，頭上是圓月高懸，四處靜謐無風。躺在棺材裏看夜晚的天空，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那種自由和詭秘的氛圍充斥著每一處感官，我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在濃墨般的天空中飛翔乘風禦雨的感覺。壓抑自己那麼多年後的今晚，我才發現，心靈的自由，真的比什麼都難得。
    騰地從棺中跳起，棺木埋得不深，土層也很稀薄，想來也是姐姐的主意，考慮得真是周全。就是不知道從我假死那日起有幾天了，還能否趕得上尉遲溯的行程。
    環顧四周，這裏是林子裏的一片空闊的地。很偏僻，應該沒什麼人大半夜的經過。現在，十五年來第一次沒有姐姐在身邊，難免有些寂寞與不安。幸好還有那隻玉笛。忽然想起姐姐曾教過我的一首曲子，我用古琴和琵琶都彈過，卻未試過用笛。不知道那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將玉笛從懷中取出，細細打量。
    玉笛約女子手臂般長度，笛身如指環粗細，笛尾處係有一條淡綠流蘇，將色澤圓潤、玉質通透的笛子襯得更顯精致、飄逸，甚至略帶微涼之感。此玉笛屬橫笛，做工十分精細。這樣的器物，算是笛中上品，少說也值個千兩白銀。難得姐姐尋來這般貴重的笛子，尋常人哪兒想得到它是武器。
    一邊感概一邊將玉笛放在唇邊試了試銀色。笛聲清亮而悠遠婉轉，餘音繞梁，想必出自名家之手，竟比我想象中還要好上幾分。沒想到姐姐精通音律，選樂器也是行家裏手。
    那首曲子，透過笛聲，緩緩從遙遠的時空遊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