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簡桑錦 錦八 人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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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久,陳管家才開口:“丫頭,你方才說那死去的女子是秀然,如何見得?”
哭得傷心的丫頭有些顫抖的聲音道:“嗚……她是秀然,她早上出去……嗚……現下也沒影兒……方才……她腰間別的同心結……還是我送她的,嗚……”
聽了這個,與秀然同屋的丫頭們都點頭,她們當時也都想要,隻是,同心結做工精細,隻製了一個。
秀然於她們中最小,才讓給了她。
哪知,轉眼兒人去了,大家心裏都是酸楚不已。
箬疏上前遞給她一方潔白的手絹兒,讓她先起來。
“別哭了,秀然在天之靈見了你這樣,會傷心的。”
說著便讓兩個丫鬟送她回房休息。
“公子,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管家有些吃不消地坐下來,眼裏滿是疲憊。
是啊~~~~一個老管家,在主子無力支撐之際,用老弱的肩挑起全府沉重的擔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何況,如今又發生這樣兒的事兒……
箬疏總覺得這事兒蹊蹺,秀然的死不同於前幾次。
他轉向那與秀然同屋的其她兩個丫鬟:“你們昨日一天都與秀然在一起嗎?”
兩個丫頭一齊點頭,一個說:“這幾日我們怕出事兒,都是待在屋裏的。”
另一個說:“隻是秀然說今兒早上要去溪邊采水,”她看看箬疏,“我們思忖著出事兒是在晚上,所以沒上心。想不到……”
說完,她的眼眶有些濕潤。
“采水?”箬疏問,“府裏不是有井嗎?”
一個丫頭搖頭:“秀然嫌井水不幹淨,說溪水釀的酒才醇。”
“酒?”箬疏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秀然是管酒窖的。”
隻覺得身上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箬疏呆呆地愣在了原處。
原來秀然就是她啊……
那個清秀甜美的丫頭,與他隻有一麵之緣的丫頭……
眼前仿佛浮現了她活潑可愛的笑顏,耳邊響起了她介紹酒存期時清澈靈動的聲音。
不知為何,心裏堵得慌。
隻是此時,他覺得……天都暗了……
主內室。
“喂,我說大夫,你怎麼這副丟了魂兒的樣子?”文紹廷低頭想了片刻,又眼睛聚焦地看向他,“莫非你見到凶手了?!”
“……”
見他不說話,文紹廷知趣兒地摸摸鼻子,看向刑南:“小刑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刑南抱臂:“公子認為秀然的死,是人為。”
“人為?”看看箬疏,又點頭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在府中出事兒,你看了一夜什麼都沒見著,不過在府外出事兒,且是白日,就奇怪了。”
刑南點頭:“大人,看來將您有長進。”
文紹廷裝作沒聽見,拿著個風扇柄敲刑南的頭:“話說,府裏人出事兒,不能驚動外人,可是咱們從何處下手,還是個問題。”
閉上眼,停下手上的動作,文紹廷又不說話了。
刑南觀賞著手上的青花瓷杯,走了神兒。
三人都思索著自個兒的事兒,過了半刻兒,文紹廷才覺得屋裏有動靜。
“小刑子,聽到什麼聲兒了?”
“嗯,水聲兒。”
“水?屋裏哪會有什麼地兒漏——啊——!”文紹廷剛睜眼,就見一隻小黑肉球兒在地上“噓噓”。
他猛地跳下床:“死貓!丫的誰讓你在我房裏尿尿?!你給我——”到這兒,文紹廷停住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貓仔的尿,呆呆地喚著:“刑……刑南,你……過來看……”
刑南漫不經心地調頭,順著文紹廷所指的方向看去。
妖!
一個方方正正,不缺偏旁,不少部首,筆劃舒展,絕對正宗的大楷字!
素日裏沉著冷靜,不以小事為意的人,麵部表情單一,肌肉僵硬地呆住了。
“喵——”貓仔舒服地抖抖小pigu,搖搖小尾巴。
文紹廷有些緩不過神兒來:“神……神貓?”
“喵~~~~~”
刑南徹底石化。
突然,文紹廷閃到箬疏身前,用力搖著他,語氣中的興奮如火山噴發一樣:“美人大夫!你的貓……你的貓……它是……是神貓!我知道凶手了!快!快去看看!”
箬疏正想著秀然的事兒突然被人用力地搖著,也回了神兒:“什麼神貓?”
“喵~~~~”黑薺子慢悠悠地向箬疏走去。
箬疏看著文紹廷:“它?”
後者大大點頭,他的手指向那泡尿。
“那是……?”
待箬疏見到地上大刺刺的字眼時,吃驚地張大了櫻桃小口:“黑薺子……?”
“喵~~~~~”
這日下午,右相府上上下下,處處都撒了雄黃粉,府中不論男女老少都飲下了雄黃酒。
不用說,定是借以驅妖。
剛開始知道府裏有妖,眾人皆嘩然。
很多都去配了平安符、咒符……
手巧的女兒們也紛紛製了些保安結、紅素花什麼的。
驅妖措施齊全。
箬疏酒量奇差無比,隻是沾了一小口雄黃酒,便犯了昏沉。
文紹廷讓他先回房休息,然後就悉心照料貓仔吃飯。
貓仔的食物是箬疏給它特製的,上好的黃魚嫩肉和著院中央的野菜,拌著炒熟的雞蛋一起,色香味俱全。
不怕說出來丟人,文紹廷看得已經垂涎三尺了。
夜幕很快降臨,礙於妖精的事兒,大夥兒很早就回了屋子。
文紹廷躺在床上,看向窗外。
疏星,很疏遠地一一高懸著。
它們散圍著溫媚的圓月旁,光線更顯得柔弱。
清朗的高空,如扯著針線藍色的布幔。飄帶似的一縷縷雲絲,斜蓋住天河。
隻是,樹影搖曳著,給這樣靜謐的夜晚增添了一絲詭異。
箬疏看見,自己住在四合院的最裏的一個角落。
一個女人,佝僂著身子從自己房門外,緩緩地走了過去。
她的頭部呈蛇頭狀,她的嘴,又尖又長地大張著。
箬疏起身,心情惶恐到了極點。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顫抖著打開了門。
沒有女人,沒有蛇頭一樣的頭,沒有又尖又長的嘴。
一陣陣冷風刮過,箬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開口叫著,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可是,死活發不出聲音。
他想哭了……
他,顫抖顫抖顫抖……
直到——
“你沒事兒吧?”
熟悉的聲音在自己上方響起,箬疏緊閉雙眼。
他怕睜開眼看到恐怖的一幕。
一隻溫暖的大手撫上箬疏的額頭。
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睜開眼,兩支蠟燭點亮了整個屋子。
原來,是噩夢。
站在自己眼前的,是文紹廷。
他腳邊是黑薺子,“喵~~~~”地輕聲喚著。
“我……做噩夢了……”箬疏的聲音柔弱到了極點,如果有一絲雜音,恐怕沒有人會聽到他的聲音。
文紹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坐在床沿,握住了箬疏的手。
緊緊的。
“別怕。”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箬疏突然覺得,這是世間最動聽悅耳的聲音。
然後,箬疏心中一緊,鼻頭一酸,就這麼哭了。
原來,平日裏吊兒郎當、庸俗討厭的人,也會有這麼令人感動的一麵……
文紹廷笑得溫和,起身關上門走到箬疏身邊。
“如果不介意,後半夜我就在這裏休息了。”
箬疏什麼也沒說,像一個小孩子似地,抱住了文紹廷的一隻強健有力的臂膀。
眼裏閃著淚花。
然後,後半夜安睡。
第二天清早,右相府裏的每個人都相安無事。
大家歡呼著,鞭炮“劈裏啪啦”地響了起來。
箬疏看向躺在自己身邊的人,眼裏滿是溫柔。
能安生一日,就算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