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簡桑錦  錦七 人命(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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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二人坦白事情真相後,文紹廷的庭院裏便種上了各種各樣的藥草。
    這些藥草形狀並不怪異,被陳管家問起時,箬疏隻稱“美化環境”。
    同時,為了方便二人“密謀”,箬疏從故文居遷到了文紹廷院裏的一間屋子,靠著主內室。,陳管家問起時,文紹廷隻稱“相互照料”。
    文紹廷從未從未允許誰遷到自己院裏,這也正是陳管家一開始將箬疏安排在故文居的原因。
    文紹廷現在是玩玩不敢和箬疏對著幹的,萬一哪天惹毛了這位姑爺爺,他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走人,自己還不得被迫中止這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演藝生涯?
    到時候,又要驚動皇上,讓人不辭辛苦,萬裏迢迢去找個什麼神醫之類的來。
    找不到美的就算了,萬一找個古怪刁鑽的小老頭來,天天逼著他喝藥,他文紹廷這輩子不就完了?
    所以,他決定:堅持走“點頭哈腰,唯命是從,寬容忍讓,手腳大方”的可持續發展道路(僅限於對小庸醫)!
    這幾日來,二人關係也算好,相處比較和睦,在外人眼中,文紹廷健康了許多。
    隻是,有一件突如其來的事兒,沒有人預料得到。
    右相府中出人命了。
    事發的時候,是在夜裏,大家都入了眠,待人們早上醒來時,死者早已僵硬很長時間了。
    府裏除了陳管家,其他仆人都是同睡一室的,四個人一間屋,男仆和女仆分開來。
    消息來報時,箬疏和文紹廷都是心中一緊。
    文紹廷本是要去看看,卻被箬疏擋了回去。
    箬疏和刑南來到事發地點的時候,府裏很多人都到了,皆圍著屋子向裏張望著。
    陳管家就站在死者旁邊,表情嚴肅,眉頭深鎖,抿口不言。
    箬疏和刑南進屋,堵著門口的人一見是主子身邊的人兒,都側身讓出一條道兒。
    “公子。”陳管家看見箬疏才開了口,用眼光示意他看向死者。
    “可將此事外揚?”死者麵色慘白不似中毒,脖頸處無任何痕跡,也非手或繩索掐勒致死,身上沒有什麼血跡傷口之類的,不似凶器所殺。
    難不成還是睡死的?
    “大人早就吩咐,府中任何事跡不得向外宣揚,”陳管家語氣裏帶著對死者的惋惜,“可憐孩子,才二十出頭……”。
    箬疏沉默,雖然他隻是大夫,但以他對人體構造及常識來看,此人死因一定不簡單。
    箬疏抬首,將屋中的人一一掃了一遍,冷聲問道:“你們近日有沒有看到什麼行跡古怪可疑的人?”
    行跡古怪可疑?眾人皆相互看看,議論紛紛,然後茫然搖首表示不知。
    被掩沒在人群裏的胖臉小眼和瘦臉鼠眉卻忽然想起那日晚上看見的東西,二人對視了半晌,似決定什麼地點頭暗示,然後撥開人群站了出來。
    眾人注意到他們,箬疏也將目光轉移。
    胖臉小眼先開口:“公……公子,我和壽生在前幾日的一個晚上出恭,看見一白色的影兒……一閃而過……”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聽得在場的人都不由地毛骨悚然。
    接著,瘦臉鼠眉又道:“那影兒的黑毛有……有這麼長!閃過去的時候,我我……我和胖哥都都……都感覺到黑毛帶過的風了!”
    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比劃。
    胖臉小眼又說:“閃過的那會兒……還,還張牙舞爪的!”
    瘦臉鼠玫:“不知……是不是……人……”
    兩個人仿佛又見著了那個影兒,身形顫抖起來。
    箬疏調頭調頭看向刑南,後者默不做聲地勾著嘴角,一副忍著大笑的樣子。
    不過,大家都因為胖瘦兄弟的講述而有些心驚膽戰起來,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屋裏寂靜了一會兒,陳管家便遣了他們回去忙自個兒的活兒。
    見陳管家憂心忡忡的樣子,箬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先派幾個人將他送去山中埋了吧。我們還得觀察一番。”
    陳管家有些感動,點點頭應了下來。
    箬疏回去,將事情告訴了文紹廷。
    主內室傳出陣陣憤怒的低吼:“什麼白影兒?!那是穿著裏衣的我!還有,什麼叫‘黑毛兒’?!我這麼烏黑濃密,水潤亮澤的秀發,怎麼會是‘黑毛兒’?!死胖子說我張牙舞爪?死瘦子還懷疑我不是人?我看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屋裏的刑南想笑又不敢笑,死命裝成嚴肅氣惱的表情盯著文某看,箬疏保持微笑的美人狀,聽他發牢騷。
    文紹廷一手握著筷子在床頭小幾上敲著,一手抓著根鴨腿在嘴裏啃著。
    敲得狠命兒,啃得起勁兒。
    仿佛那鴨腿是胖臉小眼,那床頭小幾是瘦臉鼠眉。
    ……
    右相府又出人命了。
    這次出事兒是繼上次出事兒的第二天,這次大家都被引起了高度重視。
    死者是一個二十五上下的壯丁,剛來府裏幹事兒不久。
    隻是,他的衣衫破爛不堪,腹部有幾處大大的撕裂傷口,傷口邊緣形狀近似於什麼動物的牙齒形狀。
    可是,屋裏的其他人沒有一個了解情況的。
    難道說,這府中還會有什麼猛虎野獸不成?
    主內室中,一片沉寂。
    本來文紹廷沒有多關注這些事兒,但丞相府中連續出了兩次人命,作為當家的他,就不能不管了。
    箬疏和刑南方才說明了死者的情況,此時,他已陷入沉思。
    第一次事故不明,死者狀似自然死亡,可是才二十出頭的小夥怎麼會睡過去?
    這次死者似被凶獸攻擊而亡。
    不過府中向來平靜安定,怎麼會有野獸出沒?
    “你們有誰在我府中養了什麼獸類?”文紹廷突然看向刑南和箬疏。
    兩人皆搖首。
    文紹廷的目光轉向箬疏懷裏的小東西。
    懷疑的口吻,眯著眼睛道:“莫非……是它?”
    刑箬二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隨後堅定道:“駁回!”
    笑話!一個半點大的貓仔能幹什麼?
    各位能想象出:夜黑風高,詭異的月光下,一隻貓仔趴在一個壯丁身上,猛地張開血盆大口,瘋狂地撕咬人肉的場景嗎?
    回答:能or不能。
    全憑個人喜好。
    被駁回了觀點,文紹廷有些興趣缺缺,再怎麼說,他也不是神捕,要是能破這種蹊蹺的案子,早就不當丞相了。
    “你們說,到底怎麼辦?今兒個若不采取行動,恐怕明兒早又是一個人出事兒了。”
    他一邊用附畫百折扇輕輕敲打著頭,一邊索著如何處理近日發生的事兒。
    箬疏撫著黑薺子不說話,刑南立在一旁一動也不動。
    “哎呀呀,老刑,你別老杵在那兒啊,來來來,坐下。”
    文紹廷招呼著他,口氣像親密無間的朋友。
    “老”刑?他才二十三好不好!
    “你們想,這怪物總在夜間殺人,若是想抓住他,還得夜裏守著。”
    “屬下並未看見有何可疑之物出現。”
    文紹廷有些鄙視地斜眼道:“你每夜在我屋頂上待著,怎麼可能知道北院的情況?”
    然後清清嗓子:“我是說,要是誰可以夜裏去那兒守著就好了。”
    文紹廷的語氣裏透著些歎息。
    半晌,才聽刑南開口:“屬下願意去。”
    文紹廷一聽,心道:這就對了嘛。
    口上卻擔憂:“那很危險!”
    刑南翻了兩個白眼:“可是您說那話給誰聽呢?這屋裏就您,我,箬疏。您和箬疏不可能,不就剩我了嘛!”
    “你——!這口氣怎麼越來越像某個人呢?”然後看向箬疏。
    後者笑:“怪不得方才讓人家刑南坐下來呢,原來是打了壞主意。”
    文紹廷撇撇嘴:“話不能說這麼難聽嘛!說來,我還是舍了自個兒的安危,為府裏人著想呢!”
    然後,頭一歪,嘴巴一嘟,眼皮子向上一翻,可把刑箬二人給惡心夠了。
    當日晚上,刑南便藏在北院中庭一棵老梧桐樹上,觀察了一夜。
    什麼也沒看見。
    然後,第二日,右相府第三次出人命了。
    死者依然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廝,情狀和第一次一摸一樣。
    府裏的人開始整日提心吊膽起來,生怕哪天受死的就是自己。
    “老刑,這怎麼回事兒啊?”文紹廷有些煩惱地托著下巴。
    “屬下一夜沒合眼,確是什麼也未發現。”
    “怎麼可能?一定是你眼睛拤巴了!”他顯得有些不相信,“怎麼可能什麼也沒看見?沒看見人是怎麼出事兒的,啊?!”
    “你衝刑南犯什麼牢騷?你若不信,今兒個晚上自個兒去瞧就是,看明兒早會不會再有人出事兒。”
    箬疏不喜歡看他這副樣子,不禁幫刑南開脫。
    “我去不行!萬一被人發現就慘了。”
    “我看你是膽兒小吧!”
    “什麼膽兒小?我是——”
    “算了,今兒晚我去。”刑南打斷文紹廷,口氣似下定決心般。
    他也想除了禍患。
    文紹廷不說話了,他怎麼會覺得自己很……小人……呢?
    次日早晨,右相府第四次出人命了。
    死者情狀與事發第二次情狀相同,十分的慘。
    文紹廷徹底崩潰了。
    “你們說,到底怎麼回事兒?我府裏如何會發生這種怪事兒?”
    箬疏和刑南相對一視,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難道是有鬼?”
    文紹廷這麼一說,刑箬二人心中一緊,不過又隨即放鬆下來。
    “大人,要是有早就有了吧,怎會等到如今?”刑南慢悠悠道。
    箬疏接著:“況這府是皇上為你新建的,加上處處人氣興旺,如何鬼之說?”
    “那麼就是詛咒!”文紹廷目光含炬地對二人說,“早有人看我不爽,卻沒有機會接近我。於是,用寫著我名字的稻草人兒進行詛咒!”
    然後,滿臉凶相又道:“一日紮十下,十日紮百下,一月後便是三千下!”
    刑箬二人笑他幼稚。
    刑南說:“人家詛咒你,其他人怎會出事兒?”
    箬疏接著:“次想法甚是稚氣,哪裏似一國之相?去和童兒們耍耍比較適合。”
    “嘁,你們都欺負我!”文紹廷捂著臉做可憐狀。
    箬疏頓時斂去笑容,正色道:“現下不是廢話的時候。若明兒個再出事兒,我看,大家都別待在府裏過夜了。”
    文紹廷認為有理,決定集體遷進城中客棧避上幾日。
    箬疏懷裏的黑薺子一直豎著耳朵聽,這幾日發生的事兒,它心裏似乎有了底兒。
    出奇地,第二日早晨醒來,沒有傳出府裏出人命的消息,大家渡了一小口氣。
    文紹廷躺在床上,枕著手臂,翹著個二郎腿,看著床頂上雕著的花紋:“怪了怪了,怎麼會什麼事兒也沒有呢?”
    箬疏輕笑:“前幾日不望出事兒,這會兒不出事兒了,你倒讓它出事兒。”
    刑南喝了口香茶,道:“不定明兒個又出事兒了。”
    文紹廷一聽,立馬從床上跳起來:“呸呸呸!你個烏鴉嘴,沒事兒別瞎嘀咕!要是明兒個真出事兒,我唯你是問!”
    箬疏笑著摸摸貓仔:“刑南要是說什麼都靈,早就去做個算命先生了。”看看文某臉色,“何必在你這兒受氣?”
    文紹廷不屑道:“他那烏鴉嘴,說好的不應,一說壞的準應。”
    刑南不語,對著箬疏無奈聳聳肩。
    雖然屋內氣氛看似輕鬆,可是個人心中有數,緊緊地鬆不下來。
    昨兒晚是沒事兒,不過誰又說得準,日後不會出事兒呢?
    接下來
    第三日沒有事兒
    第四日沒有事兒
    第五日沒有事兒
    第六日沒有事兒
    ……
    直到第九日——又出事兒了。
    那日清早,大夥兒幾乎都是被一聲嚇破膽兒的嘶叫驚醒的。
    那是從府外後林裏傳來的聲響。
    響徹天空,劃破天際。
    待大夥兒急忙趕到後林時,都被驚了一跳。
    草地上躺著一個年輕女子,身段嬌小,穿著綠袖花邊長裙。
    隻是,她的首級已不知了去向。
    斷首之處傷口還在湧出大量鮮紅刺目的液體。
    再看,角落裏一女子正縮著身子抱頭慌張叫著:“不要,不要……!”
    想必是方才發出驚天一叫的女子。
    箬疏撥開人群,向那瑟瑟發抖的身影走去,輕聲喚著“姑娘”。
    那女子隻是單音節地發出“不”字,還拚命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啊——秀然!”突然,人群中爆發出一聲驚呼,隻見一個身著桃粉衣衫的丫頭指著之前躺在地上的屍體大叫著。
    她想衝過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然後便痛哭出聲:“是秀然!是秀然!嗚……秀然……”
    她雙手捂著臉,哭聲悲痛絕,眼看就要倒,刑南忙從身後扶著她,隻是小丫頭依然悲切地流淚。
    發現出事兒的女子是城中一戶人家的閨女,每日早起來溪邊梳妝打扮,不料看見這種悲事兒。
    相府大廳中,一丫頭跪在地上,哭得淚流滿麵,瘦弱纖細的肩控製不住地顫抖著,口中還念著“秀然”。
    陳管家站在廳中,麵色陰鬱,其他人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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