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落願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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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天氣一反常態,居然在春季響起驚雷,豆粒般大小的雨滴發瘋般地砸落大地,付府裏更是吵雜一片,來往腳步在雨中絡繹不絕,濺起的水花碎了一朵又一朵。
一個隻著裏衣的纖瘦身影不顧一切地奔跑在雨中,在回廊口他拉住一個仆人,因為太過焦急出口的詢問竟變成了怒吼:“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下午不都還好好的嗎?怎麼一轉眼就說什麼不行了!‘不行了’是什麼意思?啊?什麼意思?!!”
“少…少爺,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小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本來都和平時一樣,小姐喝了藥就穩穩睡去了,可…可誰知到了半夜竟突然吐起血來……”
沒等他把話說完,付沐然已經推開他狂奔而去。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巫醫明明說過,說過香兒再過三月就能下地走路,再過三月她就會痊愈,會活蹦亂跳地活下去,活很久很久。香兒,香兒,你要堅持下去,堅持下去,都十一年了,都已經堅持了十一年,所以求求你,再堅持一會兒。巫醫很快就會回來,會帶著能治好你病的靈藥回來的,香兒香兒香兒,我的香兒……
付沐然衝跑在回廊中,拐過一個直角就看到了香兒的房間,此時正有丫鬟不停從裏麵進出。快到了,我來了,香兒堅持下去!
眼看就要到了,付沐然卻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側目望向門內,娘親壓抑的哭聲在這喧鬧的夜晚竟是這般清晰明了。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每當這種時候,娘親就會到這佛堂來誦經祈禱,祈求上天的憐憫,讓她的小女兒可以度過難關。
付沐然在門前躊躇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決定不進去安慰母親,活著的香兒便會是最大的安慰,他現在所要做的隻能是緊握香兒的手,成為她活下去的動力。
“老爺,怎麼辦?已經沒有時間了,香兒就快死了呀,嗚嗚嗚嗚~~~”
心跳驟然停止,剛往前賣出的腳步被母親那一個深重的“死”字定住了。鬼使神差般,付沐然竟然想聽下去,竟然覺得這會是一件比到香兒身邊陪她與病魔抗戰更加重要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將耳朵附了上去以便可以聽得更加清楚。
“唉……雙生陰陽,必有一勝一衰,這是命啊命啊……”
“嗚嗚~~~我可憐的香兒,隻是因為晚出生了一會兒就要承受如此多的磨難,十一年來每日用藥保命不說,腿不能行也罷了,隻要活下去就好。可如今,嗚嗚嗚嗚~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啊!”
“唉,夫人啊,這豈可怪天?上天賜福,讓我九代單傳的付家一胞雙生,兒女皆得,這是恩是恩呀。若要怪,也隻能怪香兒命該如此,生為陰體卻奈何偏偏出世在陽體之後,失了先機被汲去了命力,這隻能怪她的命薄福淺……”
天空中,電閃雷鳴,震耳欲聾,雨勢雖稍有減弱,卻在一個多時辰的瘋狂積蓄下,依然在地上累了厚厚一層。付沐然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因為午夜的暴雨,街上空無一人。腳上的布鞋早已濕透,木訥地踩進雨潭裏沉重的提起,一步一步,好似萬斤鉛華。付沐然,他太弱小,背負不起,承受不住。
香兒……
心間,腦海,眼裏,嘴中,他無助而執著地一遍一遍呢喃著這個名字,那是他的妹妹,他最愛的妹妹,跟他一胞同生的妹妹。
他曾經如此雀躍,如此慶幸,並是如此得驕傲。能有一個妹妹,與他一同在母親的溫床中孕育成形,僅僅相隔一炷香香的時間便與他一同呼吸了這大千世界的空氣,與他一同在母親的繈褓中相偎成長,在混沌還不知生為何物時,他們便已得到了永生的羈絆,這是何其神奇的神跡!
可是……為什麼會是這般?幸福的帷幔後麵,真相竟是如此鮮血淋淋,讓人慘不忍睹。他的存在!他的存在!他的存在!他的存在居然是她的死劫!何其殘忍?何其可笑?何其諷刺?
眼前的這山丘,是他們的樂園,他和她相約一生都要守候的淨土。今早他和她來過,一如三年前的那個春日,陽光明媚繁花遍野。他又編了一個花環給她,她很開心,笑容如此溫暖迷人。
可如今,隻需日夜一個輪回,繁花就已敗落,雨水濺起的汙泥掩埋了那些潔白美麗的花瓣,當初的美好不複存在。
嬌花繁錦,生似浮萍,難堪雨藉,不耐風揉。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付沐然仰天長笑,恣意而空洞得笑聲在雷鳴雨嘶中久久回蕩,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過往曾經,一幕又一幕,回憶就在這不經意間來臨。哭也好笑也罷,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找不到比她更重要的存在,他如此深愛她,深愛著,用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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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凝香,付沐然的香兒活下來了,一個雲遊四海恰巧遇襲暴雨而躲進付府的神醫救了她。她可以走路了,站在山丘上的一塊墓碑前,低低地笑,述說著她在雪穀的所見所聞。很可惜,她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冰花。
兩年後,付家夫婦出門跑商,不幸罹難。付家產業被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瓜分殆盡,付凝香自始至終沉默,她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著他們並縱容他們的不恥行徑。等到付家再無她容身之處時,她來到了江影樓將自己賣身於風塵之中,從此,付凝香死了,活下來的人叫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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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衣緩醒過來,朦朧的視線裏有一個淺藍色的身影。她靜靜地獨倚在窗欄,抬首仰望碧空中的圓月。清冷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在她周身氤氳了一層薄霧,彷如來自天宮的仙子,與世隔絕的淡淡疏離,飄渺若逝的孤獨哀傷。
他躺在一堆幹草裏,不遠處有炭火燒著,爐上放著熬藥的砂器,苦澀地藥味在昏暗的屋中彌漫,有些衝鼻。
“醒了?”窗邊之人回頭,臉上帶著茉莉味的笑。
縷衣不語,平靜地看著她。血色的眼瞳印著從竹窗中篩進的幾縷月華,裏麵波光瀲灩,似清水蕩漾。
“嗬嗬,就如盧公子所說的,你的沉靜可真令人厭惡。”楠香走過來,蹲在他麵前,從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但願等會兒你也能這般安靜。”說完,他牽起縷衣無力的手,利刃從腕上輕輕緩過,密密的血珠滲出,瞬時彙成一注,沿著縷衣白皙的手指滴落在枯黃的稻草上……
此刻,楠香房中。
盧妃漣端著玉盞品酌美酒,桌子對麵坐著一個輪廓分明麵容俊朗卻帶著一絲詭邪的灰衣男子。左側的插屏下,一個粉衣女子席地而坐,正在撥弄著香幾上的古箏。纖長的手指靈活地舞越在琴弦之間,彈出的琴聲悠揚輕靈,曲是好曲,奈何彈曲之人卻是被迷了心神,空洞渾濁的眼眸木訥地盯著地麵,憑著記憶中的技巧機械地彈奏出的琴曲,如同沒有靈魂的塑料花,再美也難以動人心弦。
“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品酒?”低沉略黯的聲音,透著幾分戲謔之意。
“如此美酒,為何不品?”這是來時路上,以“豈可讓佳人負累”從楠香手中接過的那壇“一夢往昔”。
“你就不怕他被鬼吃了?”
“怕,怎會不怕。”話間,漣又往盞中滿上佳釀,“隻是怕有何用?我隻會設結界卻不會破,而能者的你,卻不願意做這舉手之勞之事。”
“嗬,那興許你求我,我就願意了呢?”
盧妃漣飲下杯中之酒,轉眼看著對麵的男人:“那麼,你想我如何求你?”
灰衣男人勾起唇角,一股妖肆恣意之氣瞬間彌漫其周身,他沒有回答盧妃漣的問題,而是側首看向右邊:“柩,你覺得怎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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