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熙璣篇 花沾番外-釋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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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魔夜城赴宴是我的一個劫難我是隻道的,隻因著公子那句:“花沾,此去要委曲你了,我定不會讓你喪命。”我義無反顧地去了,哪怕知道我必定無法全身而回。我又一次見識了火紋術,隻是那招卻是衝著我來的。看著他看我的眼神,我明白他也是無奈。我已經暴露了我的身份,不殺我無以給魔夜一個交代,如果我不死,那千夜君幾十年來按搜的眼線就這麼沒了,一場萬無一失的偷襲就這麼失敗了,他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所以,為了花間派,為了公子,我必須背起所有的責任,他們才不好找理由向公子動手。
那一掌其實還好,看似氣勢淩厲,其實傷不到要害,我隻是昏了過去罷了。
再醒來卻又是躲在左敏逸的床上,他正在為我熬著藥。見我醒來,話也不多,隻將公子交待的事告知於我,希望我在魔幽好好養傷,到時候時機成熟,自然可以再回花間。我累極,沒有答理他,回想起公子出手時那毫不猶豫的態度,心裏苦澀難言。
那段時間幾乎都是左敏逸在照顧我,親自為我熬藥養傷,他又是個忙不停的人,因而休息的時間甚少。我是個不喜歡欠人人情的個性,那段時間又不得不受他照拂,感激的話我也說不來,隻希望有照一日他若有需要,可以幫他一把,算還了人情。其他的,我能報答的實在有限。他見我常常對著他沒有什麼話說,以為我仍是討厭他,竟有一次忍不住來問我,是何原因討厭他。我沒由來被他這麼一問,不知如何清楚解釋,想了想回道:“並非討厭,隻我們不熟,沒有話說。”
誰知他竟然笑了,說多聊聊也就熟了。於是每每有空陪我時,他便會找些話題和我說說,不管我有沒有反應,他都一個人說得很是樂嗬。雖然有時候會有點煩,但好歹他於我有恩,煩就煩吧,我也沒打擾他的興致,隨他去了。
過了兩三個月,其實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以為我很快便能回花間。誰想公子來信說不急,等時機成熟自會讓我回去。他豈知在這三個月內,我有多麼想他,從來沒試過離開那麼久,見不到他,即使向左敏逸打聽他的消息,得來的也不過是隻言片語,寫給他的信,十封裏麵回的也隻有一封,這種日子真是煎熬,甚至比我受傷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感覺更加難熬。可是,沒有他的允許,我回不去。也沒想到他讓我等,這一等就是兩年,整整兩年。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我那段時間的感受,就好像無根的萍,回不了家,找不到安定的感覺,也看不到日夜想念的人,心裏總是像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空空蕩蕩,不以為生。還好這個等待還有個念想,我始終是會回去的,遲早是會回去的,這一天就快來了。
左敏逸還是一如既往地遷就我,我大多時候一整天沒一句話,他也不以為意,帶回一些我想聽的消息,為我準備我喜歡吃的東西,為我的房間添置了好多東西,比起他那間空得不能再空的房間來,我的簡直就是富人家的小姐雅間了。本想著有機會還他這人情的,誰知這兩年下來,人情卻是越欠越多,若不是能救他一命,恐怕是還不清了。不過以他那本事,哪裏輪得到我來救他,是以我這人情怕是要報不了了。
其實到後來,稍稍跟他熟了之後,覺得他這人也不是那麼地無趣,他為我做的也不是不感激。隻是一想到另外一人,哪裏還想得到他。有時候我也會在那裏做做白日夢,想哪天如果公子也能像左敏逸那般對我那麼細心體貼,一有空就來陪著我該有多好。但是一想到那一臉的冷清與疏遠,這夢怕要實現怕是難如登天,豈不知我竟然有幸馬上就能看到這一幕的發生,隻可惜……能得他如此相待的人不是我。
那次魔夜救人計劃的前夕,我便得到了他的秘信,隻知道他們有這麼一行,讓我於兩日後在魔夜邊境的驛站接應他,卻不知他此行會有如此危險。得知可以再次見到他,我心裏說不出有多麼地雀躍,早在五日前便作好了所有準備,準備啟程趕往驛站。左敏逸也不攔我,隻給了我幾個符鎮,說是有需要時燒了便可,他定會在第一時間趕來相助。我除了再次謝過,沒有其他可表示的。隻一心期待地匆匆離去了。
誰想我在驛站左等右等仍是未有把公子等來,心如一塊大石壓下。公子從來不是個不守信的人,如此這般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了。我再坐等不住,便循著附近的地階開始細細尋找過去。終在一個小岩洞裏找到了他。隻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裏說不出的心痛。我從沒見他這麼慘過。一身白衣全被他的血染紅了,手手腳腳的皮膚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右手與右腿都被木枝綁起固定著,怕是骨頭斷了。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兩年不見,一見竟成了這個樣子,你為何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為什麼?看到他那副樣子,我寧願變成這樣的是我,我願意為他受所有的苦,都好過我看到他現在這樣讓我心痛如絞。那個女孩子也在一邊,她若不出聲喊我,我都不會發現她在旁邊。我的眼睛一直在公子身上不曾離開。可是我看到了什麼,他沒帶麵具,他的所有表情眼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好像變了,他的眼神不再那麼冰冷清泠,還再靜如止水,他的眼神……似乎有了溫度,那種我一直一直期待看到的暖意,那是我的錯覺嗎?雖然到了此番境地,為何他的眼裏卻有了之前一直沒有的寧靜與安然,倒褪了幾分狠戾。
從前看著他,從他的眼裏我看到的滿是稱霸魔界的超然自信,用不完的計謀,不可窺探的深沉,瞬息萬變的狡黠以及停不下來的野心,甚至有時候還有那麼點對世俗的嘲笑。仿佛深陷其中的人都是愚昧得自掘墳墓,唯他出離世事,獨善其身,冷看旁觀。這些種種態度時不時都會從他眼神中透射出來,被這些情緒左右,他從沒試過安定下來,甚至連想都不曾想過。如今,竟然從他眼神裏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安寧與詳和。這對於一個對著他兩百多年的人來說,是多大的衝擊,我從任何人眼神中看到這種信息都全然不會奇怪,唯獨他這樣最是讓我無法預料。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倒底發生了多少事?竟讓他有如此大的變化。隻不過兩年而已,卻大過兩百年的變化,我是不是……該稱這為神奇?而又是什麼人帶來了這種神奇?
這個問題很快便有了答案。他和我說話之時,旁邊那個女孩子不知什麼時候自動地走出洞去。而自她出去後,他與我聊是在聊,但那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洞口。
我故意試探道:“公子這兩年來過得好不好,可有人照顧你?”
他輕輕一笑,淡然道:“還可以,我也不是老得行動不便了,哪裏需要什麼照顧。”
“那這位姓紫的女孩子現在是何身份?下屬?侍女?”我不知道該如何問得委婉些,我心裏太想知道所有他身邊發生的事了。
他略一思索道:“都有。不過還有些其他的。”
他言不盡,我卻甚是好奇,追問道:“還有什麼?”
他眼神瞟向我,似在提醒我問太多了。太久不在,我竟然差點忘了他最忌諱東西。
觸及到他這種即將變得危險的眼神,我忙收回好奇的視線,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那麼多。”
他這才又恢複了原樣,我又轉了轉話提,問了下四個護法裏其他三人的情況。他心不在焉地回了我幾句,我以為他是累了,問要不要休息會兒再作打算。誰想他提出的竟是讓我去把那女孩子叫進來,讓我去外麵守著。這……是不是不太對,明明我才是他是貼身護法,以前站在他身邊的人不都是我麼,現在卻要支開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才兩年時間,我們的關係竟然疏離至此了?但遺憾的是,有些事我不明白,不接受,卻不得不接受,還不能問為什麼,因為他始終沒給我這個權力,這樣的我,算不算很失敗?
他們兩人在裏麵聊了很久,久到我都把藤椅編好,試坐過,又發了會兒呆,他們的談話還沒結束,我終於忍不住衝進去打擾了。還好看情況像是聊得差不多了,我建議可以啟程回去。方才公子似有什麼問題在問那女孩,而她卻支吾著說不上來的樣子,形容更是躲躲閃閃。她不說,公子竟然也放過了她,這又是一件奇事。這魔界能有多少人可以在公子麵前藏得住秘密的,便是千夜君,公子也不會輕易放過,曾斷言他總有一天要把他的麵具扒下來,看看他是何許人。而就這麼個小丫頭,竟然還敢藏著掖著,真是自不量力得可笑啊。不過這個女孩子的態度好像也有了個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前對著公子的時候,那眼神盡是嫌惡與鄙夷,說什麼都是表麵上恭敬,實責暗諷。現在倒好,不但不怕公子,也沒有初時的討厭了,一路上還會拿公子開起玩笑來,一副吊兒郎當,愛耍耍嘴皮子,挑挑事樂嗬樂嗬的隨性樣子。與以前那個苦大仇深,少言寡語的形像相去甚遠。原來真正的她是這個樣子的,好像這樣的她看著才算舒服些。公子好像也挺喜歡聽她說話,開開玩笑也不生氣,還會配合對回個幾句。這種說話方式我何時曾見過,竟是那般輕鬆快意。一路上也不那麼無聊了。可惜我仍是不甘心啊,為何那個能讓公子感到輕鬆愉快的人不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