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熙璣篇 花沾番外-情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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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驛站,人顯然要比以往多些,各個族都有,當然也有魔夜的人。那些人說話很難聽,我實在聽不過去,衝過去想叫他們住口,卻被小丫頭拉了回去,說是那幫人故意挑事,是為了找到我們。公子對此也表示讚同。我心裏雖是不平,但考慮到大局,隻得壓下來。我也知我是有點太過衝動了,可是,我就是聽不得有人說公子的壞話,這比說我都難受,也許公子不明白。但那小丫頭的眼神就複雜得多,似乎能明白我心裏所想,還有一種什麼感覺我卻說不出來。
稍作了一下休整,公子命那丫頭去打聽消息,公子自己便在房裏調息,每每這個時候,我知道公子不希望有人打擾,我會很習慣地為他在門口護法。卻不想公子留了句話給我:“如果那丫頭來找我,就讓她進來吧。”
又是特例,而且還是為她破的例,這是怎麼了?這小丫頭何德何能,為什麼總讓公子對她有這麼多不一樣的地方?我守在門口苦思冥想這其中原因,卻怎麼也得不出個結論來。是不是她真的那麼地特別,特別在哪裏?
想得多了,心裏那份不甘與苦悶也越來越濃,卻不知要如何排解。難道要去找她打一架嗎?她肯定不是我對手,那這麼做便是以強欺弱,是為我平時最不齒的行為,算了。那丫頭還真被公子說中了,她來得很急,急得像去救命一般。
現在看到她,我油然而生一種排斥感,且我擔心公子身體,特意囑咐她不可久留。可看她那樣子完全沒聽進去。我不知道她此刻心裏在想著什麼,但可以肯定她完全沒想到公子現在的狀態是多麼需要休息。我多想攔住她,不讓她進去。可是習慣,習慣真是可怕,我已經習慣了服從公子的一切命令,哪怕讓我去死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那麼在這種時候,我的主觀意誌又能起得了多大的作用去違抗這兩百年來的習慣,我真恨自己的唯命是從。
他們兩在房裏說話,我在門外守著,也不自覺地去捕捉些信息。他們的聲音都不太高,剛開始好好的,很安靜,最後卻偶有一兩句聲音稍高了些,恍恍惚惚覺得他們並不像是一般的談話,倒更像是有些爭執。但最後一切又平靜下去了,而且是猶為的平靜,平靜得有些死氣沉沉了。
門再次打開,當看到那丫頭的表情時,突然有一種看了讓人心痛的感覺。她那副那淡淡的,無法表達,卻滿滿溢在心裏的無奈是怎麼回事?我不覺得她是一個能看淡感情的人,她那小小的身形裏應該蘊藏著一股熱情,這點從她剛來時的那種愛憎分明的就可看出來了。可現在這表情,明明痛苦,卻還要強裝沒事,這種表情讓我看了很不舒服,這到底是憋著什麼事,要這般模樣。
公子的臉色也不好看,冰冰冷冷一如從前,眼裏的那抹溫意,消失了大半。他,這是又要回到原來的樣子了嗎?雖然我很想自己能像從前一樣成為他最親近的人,可是見到過那眼中那抹微微的暖意後,我又舍不得讓他回到過去了,我自認為那樣的他才算個完整的人。人果然都是矛盾著的嗎?想他改變,卻又不想他因別人而改變。想自己成為他的唯一,卻不想他一直一直隔絕自己,因為我開始意識到,光憑我似乎沒那麼大能力讓他放開胸懷,雖然這個認知讓我非常煩躁與失落。其實當時我不知道,如今的公子,恐怕也沒那麼容易說回去就回去的了。
他閉著眼自顧自調息養傷了小會兒,我叫了些飯菜上來。公子胃口似乎不是很好,隻吃了一半便停下了,隨口問我丫頭吃了沒。我看著他恍若無事的表情,心裏一陣煩悶,卻隻能故作平靜地回答,不太清楚,她這麼大個人了,餓了總會自己去吃的,沒道理餓著。他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看他那樣仿佛有心事。
頓了一會兒,他閉上眼說道:“你回去睡吧,明天要早起的。”
“我不放心公子,我就守在你床邊就好,公子還請早些休息。”
他也沒再趕我,突而睜開眼道:“你幫我換下藥吧。”
我點頭從命,心裏卻不由緊張。因為從來沒看到公子不穿衣服的樣子,心裏慌得厲害。但看到他那一身的傷,真是什麼想法都沒有了。細細碎碎的小傷也就不說了,那幾道揭皮露骨的鞭痕看得我心驚肉跳,怎麼可以傷得這麼厲害。我忍不住就要落下淚來,我從沒見過公子傷成這樣,看著那傷口,我心口疼得說不出話來,隻顫顫顫巍巍地忍著淚說話:“公子,是……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怎麼可能有人,可以傷你至此。”
他卻仍是以平穩的語氣回我:“若不是我自願,當然沒人可以這麼傷我。”
“自願?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們這麼傷你?”
他輕輕呼了口氣,隻吐了兩個字:“救人。”
“救人就要傷成這樣?”
“我若不受,就得換個人受。”
“那又如何,我就不信蓮靜受不住。”我非常自覺地認為他是為了救花蓮靜才替他挨的鞭子,不願作他想。
“是空骨。你覺得多少人可以受它三十下?”
空骨!原來是空骨!那鞭子曾是魔夜前魔主千紅所有,打在身上穿心噬骨,抽人精髓,吸人百年功法,此物一向以邪毒著稱,死在此鞭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別說是三十鞭,隻一下便能將一般魔物給廢了,聽聞此物,魔界無人不聞風喪膽。他竟然生生受了三十下?他……真是不要命了。
“是蓮靜自己犯下的錯,為何要讓你受這等委曲,這也該是他的懲罰,而不是你的啊。你這麼做,蓮靜怎麼受得起?”
“畢竟人命要緊。已是過去了的,不用再提了。”他輕聲安慰我,但他這語氣裏還有一種堅持讓我無法忽略。似乎若還有下一次,他還會這麼做。我突然冒出一個很直覺的想法,或許原先應該受空骨鞭刑的不是花蓮靜,而是……她?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了閉眼,想通過這種方式把這種心痛的感覺快速地平複下去,卻隻憑添了許多窒悶。
一通艱難的上藥包紮結束,我的心情也未能平複下來,隻能坐在他旁邊沉默著。他也睡不著,悠悠地與我聊了起來,問我在魔幽時可有人照顧我,我隻簡單地將左敏逸的照顧一兩句帶過,說得甚是心不在焉。
“花沾,你可曾突然對一個人有心痛的感覺?”他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我一下回過神來。
有,怎麼可能沒有,每次看到你受傷害,我都心痛得不能自已,剛剛那一幕,不就很有力地說明了這個問題嗎?
“有。那種感覺就是看不得那人受委曲受傷害,感覺寧可自己替他受了。”其實這正是我對他的感覺,不知道他能否聽得出來。
他又補充道:“這種並非親人卻會突然存在的牽連是何緣由?”
這還用問麼?“這種感覺應該……是喜歡。”
他突然輕笑起來:“是不是就像養了一隻寵物,養了那麼些年,突然見它病了,快死了,所以也會心痛是一樣的嗎?”
他這麼一通解釋讓我哭笑不得,想不到他的理解竟是這樣的。若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其實隻需問他一句:他可會為一隻寵物去拚命?他應該就會明白這其中的天差地別。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他還沒明白,我也不願他這麼快明白,就讓他這麼認為好了。有哪一天他若明白了,或許這一切又都不一樣了,而這不一樣應該不是我想要的。
“公子為何會突然問這些?”
他偏了偏臉頰,頓了一頓,似又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臉色又是一黯,催促道:“很晚了,睡吧。”
這般性情的他有種小孩子的別扭,明明是他想問,現在估計觸到不開心的事了,又沉下臉來不理人,真是有趣了。看著這樣的他,我隻有會心一笑。想不到他也會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好在隻有我看到了。
那晚,他在床上休息,我在地上打了一夜地鋪。對此我隻有歎氣,他還從來沒有心疼過我啊。
次日淩晨,天剛剛露白,公子早已醒來,我一向睡得不沉,他一有動靜我便能感覺到,也飛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開始為他忙前忙後。他是個特別愛幹淨的人,什麼東西都得一塵不染,澄淨無瑕,因而什麼都得我親自去張羅。還好驛站老板對我還算客氣,挑了最新的給我,即便如此,我還是又拿熱水泡了泡才敢給他用。不得不說,這是個很難侍候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