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熙璣篇 花沾番外-情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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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怕嚇到我,我竟然當真信了他,以為麵具下是一張醜陋無比甚至是恐怖猙獰到會讓人作噩夢的臉,但對於我這個不以貌取人的人來說我自信我有足夠的定力來接受我未來的主人是一個麵目可怕的人,隻要他有足夠的能力成為一族之首。在他揭下麵具的前一刻,我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但他卸下麵具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錯了,我仍然被震驚了,不是因為我怕,而是因為與想像中的巨大反差。什麼嚇人,醜陋,恐怖,猙獰,不過都是他在戲弄我罷了。所以一直在魔界蘊育長大的我,從小到大見過無數的魔,竟然沒有一個能與他相匹敵,甚至是相去甚遠。五官精致得如雕刻一般,白皙的膚色甚至有種淡淡的透明感,那眼眸深沉得如一潭深不見底的靜水,澄澈而危險,隻怕看久了會不自覺地被吸進去,再也拔不出來,英挺的鼻子,薄而淡的雙唇,瘦削的下頜,無一處可挑剔,更難得的是這些五官組合在一起,明明應該可以很張揚的漂亮,但他卻讓如此魅惑的一張臉變得那麼清冷肅穆,無端將別人與他自己隔出一道遙不可及的鴻溝來,那種與身俱來的防備心怕是再親近的人都沒法走近他吧。
“花沾姑娘為何不說話,莫不是真的被嚇到了。”
“魔主明明有著這麼一張完美的臉,為何要遮起來。”我知道我剛剛看得那麼出神,是有些失態了,忙回複心神,盡量平靜地對應。天知道要對著這麼一張這麼震攝人的臉要保持平靜是有多難。
“作為你的主人,我要教你的第一點就是:不要隨意地探查主人的心思。做到:無口,無心,無感情,如此才能無敵。你看你,就是因為還沒放下感情,才會受製於人,活得如此辛苦。”
“花沾受教了。”
這麼一張好看的臉說起話來更添幾分生動,隻可惜這個人骨子裏冷得很,那聲音即便再暖,但看到他的表情之後你再也無法將他與暖這個字聯係起來。可那時的我偏偏不信這個邪,一味地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改變他,如果這張臉,這個聲音真正願意放開心胸,被融化時,那該是何等的迷人。我沒料到隻那一刻萌發的這種念想,竟會一直伴隨著我之後的幾百年一直無法自拔,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這也正應證了他的那句話,因為沒有放下感情,才會一直跟隨他出生入死,辛苦奔波。隻是他不知道就算如此,我也覺得那是我心底的一份幸福。
既然談妥,後麵的事也簡單起來,我趁父親不備,將花蓮靜帶去見他。那時的花蓮靜還很小,是個剛會說話的小娃娃,生得粉雕玉砌,一般人看到都會不由自主地想疼愛他。而他看到花蓮靜的第一眼,隻是默默地注視,接著什麼也不說,隻把自己纖長的手指伸到他麵前。花蓮靜有點怕他,畢竟一個帶麵具的陌生人出現在眼前,哪個小孩都直覺地產生懼意。
他也不惱,手指一開一合間,掌心突然出現一朵靜白無瑕的清蓮,暖著聲音問花蓮靜:“像不像你?”花蓮靜看看他手上的蓮,再看看自己一身白色的衣衫,臉上露出一絲小孩子獨有的純真的笑來,繼而也敢盯著他的麵具看了,弱弱地從他手中接過那朵蓮靜,在手中把玩起來,甚是喜歡。之後又帶著他問了些問題,花蓮靜用好聽的童音挑了些簡單的回答,兩人這算有了些基礎,這師徒之路還長著呢。我從他與花蓮靜的相處中發現,原來他對小孩子並不是像他表麵表現的那麼冷淡,似乎還是挺喜歡的,隻是他不太懂得如何表達罷了。這更讓我相信,他這個人並不是全然的無情,每個人都有自己心底最柔軟的那一片地方,隻是他藏的比較深些。這也讓我把花蓮靜交到他手上更寬心了。
就在我把花蓮靜交給他的那天晚上,我父親勃然大怒,甚至不聽我任何解釋便將我打了一通,罰我跪在祠堂。之後幾乎同一時間,藤無忌也得到了消息,連同幾個他們的合謀一起火速趕來與父親商議。一整個晚上,父親房間的燈一直亮著,那些人也一直沒有出來。我跪在祠堂前,風特別的冷,卻沒有我的心冷。父親,你真的讓他說中了麼。你這麼做,讓我如何救你?
第二天,他們將我軟禁起來,派人守在我房間門口不讓我出去。看來他們是要動手了。父親,既然他都已經做到了這步,早已是料定你們的計劃了,為何還不就此收手,或許還能有機會活下來。何況,如今花蓮靜在他手上,你們難道不怕他以花蓮靜為人質,逼你們就範嗎?或許……你們已經打定主意要放棄花蓮靜了?我實在不願意想到這一層,這個認知讓我痛不欲生。
事情果然還是如我所料地走到了最糟的地步。他們選在長老甄選儀式上動手,而我被關在屋裏。據說開頭的啟動儀式一結束,他們以儀式需要為由,請他交還花蓮靜,他一笑拒之,對著到場的所有族民宣布,他已正式收花蓮靜為徒,會用心培養他成為下一任的花間魔主。父親在聽到他這番承諾後,似有一刹那的動搖,覺得已沒有動手的必要。卻突然得知藤無忌在剛剛儀式中,給那人的酒裏下了劇毒,原來藤無忌早知自己已沒有退路,垂死也要拉著父親一起送死,說什麼那人一麵之辭不可足信,他們現在是站在一條船上,即便現在投降也不會有命回去了。一番挑唆下來,父親知道自己已被藤無忌逼到懸崖,沒有後路可退了。不甘心就此伏誅,隻有殊死一搏。
一場盛大的老長甄選儀式,一個舉族上下關注的新長老誕生過程,竟然最後演變成一幕長老會謀逆篡位的過程,而謀逆的人竟是族民們一直景仰推崇,奉為花間最為忠心的顧命長老的藤無忌與我父親。想我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地努力建立的忠君愛民的完美形像在那一刻倏然崩坍,不知是如何一番滋味。
但光從兩個勢力上來說,藤無忌還是占了優勢。新魔主手上擁的兵權除了那支親衛隊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助力。花間派中立的上層並沒有多少敢上去阻止他們,那些人似乎也在看形勢,哪邊優勢多一些,就倒向哪邊。但我早已知道,我父親他們毫無勝算。結果也確實如此。
當我敲開房門趕去現場時,那場既定結果的判亂即將落下帷幕,為了不輸得那麼難看,藤無忌與我父親已自爆修以求瞬間提升到十倍的功力,但這樣就算贏了也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還是贏不了。
“為了表示對你們拚死而戰的尊重,我不介意用我真正的實力送你們一程。”
我隻記得自他兩掌間那兩團無形的火團浸染了我的雙眼,紅得妖飴,紅得攝魂,如從地底爬出的幽魂追魂索命而來,幾欲將那一個個生魂拖到地底永遠埋葬,不得超脫。那是我見過的最詭譎的魔功,那個影像縱失在幾百年後憶起仍如當初般鮮活深刻,隻是我想不到的是,這個被稱為火紋術的魔功竟有一天會用在我身上。
毫無意外地,藤無忌與我父親二人如紙片般倒在血泊中,周圍是一圈橫七豎八的將士的屍體,餘下的人已盡數放下武器降了。中立的長老與其他上層們恰到好處地表現了忠心,收拾了殘局。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抬頭遙望那個高高在魔主寶座上,那人已穩穩坐定,俯瞰眾人,那種淡然的態度如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切仍還如昨日。從此那個人就真正地成為了花間的主人,成為我花沾的主人。沒有人再敢反對他,不論從能力上,還是從民心上都是花間派全族的依賴與支柱。
如果說那時的我還會偶爾懷疑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對,那麼之後上百年的統治就是對我當初的選擇最好的證明。如果說花笑顏是戰場上的嫋雄,那麼他就是穩坐江山的霸主。
記得他曾經問過我:“當今魔界形勢何如,將來又會如何?”
我記得我是這麼回答的:“當今魔界六分而立,梓魔,伏畢,花間,魔幽,魔夜,蒼鬼各區一方,各有一定根基,是以一時間難有勝負,可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共存。”這六個族群是在幾百個族群混戰後最終生存下來的,足見生命力之強,我自認為要一一擊破都會兩敗俱傷,於我們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不然當時花笑顏在的時候早就做了。
而他卻是訕然一笑道:“梓魔一族,有勇無謀,不足掛齒;蒼鬼一族,苟延殘喘,到處依附他人,隻需將他孤立便無任何作為,也不值一提,至於伏畢族,炙伏天倒有幾分統領一族的氣魄,隻可惜這人野心太大,時有過於狂妄自信的行為,也不會活得太久。魔幽奉無軒魔功自然了得,卻缺少智謀,幸而有左敏逸補足了他的弱點,一文一武倒是相得益彰,頗有可為;魔夜……是個最頭疼的,魔夜六星自然各有特長,配合無間,實力不俗,但最終要對付的還是那個深藏不露的千夜君,那人隱在暗處,伺機而動,讓人無法探知其優弱,終會成為我花間的最終隱患。所以,過不了多久,魔界必呈三足鼎立之勢。花間派必居一席。”
每當聽到他說這些時,他的神情必然篤定,那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那份自信,對任何女子來說都是致命的吸引,這種吸引隨著我跟隨他日久,與日俱增,終致彌足深陷。隻可惜他一如既往,性情涼薄,似一座孤島,他自己不出來,別人也上不去,一直一直,就這麼防備著,孤單著。對麵這樣的他,我縱使有再大的耐心在他麵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提,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