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前所未有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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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淩風低聲喚了一聲,聲音已經哽咽。
俞停雲看著他,眼底閃過諸多情緒,嘴巴動了動卻無法說出一句話。
魏然振作過來,上來就要解俞停雲身上的鐵鏈,那鐵鏈卻是粗大無比,由牆內伸出,套住了俞停雲的脖子和手腳,一把大鎖耷拉在腳邊,沒有鑰匙是無論如何無法打開的。雲劍閣還想用劍劈砍,淩風道:“沒有用的,這是玄鐵,一般兵刃無法斬斷,隻有鑰匙才能打開。”
雲劍閣急道:“可現在哪來的鑰匙啊?”
他們可算是明白為何沒有侍衛看守,這般銅牆鐵壁的規模,兩國交戰一邊倒的局勢,金人自然有有恃無恐的資格,能對俞停雲如此看重已是難得了。
淩風鎖眉沉吟,忽聽外麵一陣喧嘩,金人的聲音粗狂傳來,看來人數不少。他抿了抿唇,道:“我本以為可以將院主救出,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看了看魏然,道:“隻能按原計劃,快。”
魏然點頭,看看俞停雲,恭敬道:“得罪了院主。”他抬起俞停雲的頭,輕輕捏開他的嘴,淩風拿出一粒純黑丹藥放入俞停雲口中,雲劍閣即在俞停雲胸口一拍,將那丹藥打下咽喉。淩風神色堅定:“院主,你要撐住,我們一定會救你出去。”
俞停雲看著他們,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些,似乎是在笑,眼中光芒更亮。就是這個目光,淩風和魏然相信,他們的院主一定不會有事。
雲劍閣聽得腳步聲淩亂而來,急道:“來了,來了!”
淩風道:“逃是來不及了,我們快趴下,裝死!”
“又裝死?!”雲劍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淩風一把按下地去,臉上被抹了一灘紅色的東西。淩風很快將魏然和自己也偽裝好,衝她眨眨眼。雖然知道是假裝但淩風抹得那滿臉滿身血的模樣還是嚇了她一跳,她衝淩風擠眼:“你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淩風一笑,“噓”了一聲,用胳膊將她的頭掩住,讓她不至於徹底暴露於人前,看上去就像倒下時無意壓在她身上一樣。
人很快就到了,金兵見外頭看守人一個個神情呆滯好似中邪,裏頭又有三個“死狀”奇慘的人,隻道是有人來劫獄,立即派出人去搜捕。一個金兵踹了踹淩風,將他一把拉開,探了探雲劍閣的鼻息,搖搖頭,用蠻語說了幾句話,又去看刑架上的俞停雲,幾人商量了一陣,拿出鑰匙開了鎖,將俞停雲拖了出去。
人走後過了半晌,淩風才睜開眼來,捂著肚子呲牙裂嘴,將那踢他的金兵罵得豬狗不如,雲劍閣與魏然也起身。魏然急道:“他們會把院主帶去哪裏?”
淩風道:“放心,應該不會有事,如果要殺這裏就可以,何必費力氣帶走?我們快跟上去。”
三人拔腿追去,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守門金兵倒地,一個大漢回過頭來,衝他們道:“跟我來!”
“嶽叔!”淩風與魏然一齊驚呼,看著嶽一江。
嶽一江不耐煩:“愣著幹什麼,我知道他們把人帶哪去了,快跟上,有人在前麵接應。”
三人一聽忙跟上,淩風邊跑邊問,嶽一江懶得回答他,隻說到了就知道了。
三人跟著嶽一江來到了粘罕下榻的澤州守備府,這已有一半在淩風的預料之中。
此時府中金兵集結,整裝待發,看來拔寨的消息不假。
淩風與魏然心中皆是擔憂:這個時候,粘罕又會如何處置院主呢?藥效一起,院主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去,可萬一粘罕提前下毒手,抑或仍不解氣來個碎屍萬段,那可如何是好?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愁慮。淩風更是心亂如麻,無論是之前楚良假扮土匪的事還是現在的假死藥之事,他每在靈光一閃之時都會覺得這實在是舉世良策無與倫比,可之後總會有諸多紕漏與不完善之處顯現,這一些紕漏所造成的偏偏是最為嚴重的後果,讓他追悔莫及,百死難贖。
他忽略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除了賭一賭,別無他法。
他眉心不覺糾結一處:害死了楚良,萬一再害死了院主,怎麼辦?
為什麼你總愛胡來,你憑什麼胡來!淩風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亂起來,扶住額頭靠在一邊。
就在此時額上一暖,雲劍閣伸手探了探他額頭,道:“怎麼了,頭痛麼?看你齜牙咧嘴的。”
淩風因這溫暖而心情平複了一些,強笑著搖了搖頭。雲劍閣看著他閃爍不定暗淡無光的眼眸,心口也悶了起來。
這時耳邊傳來一聲輕嘯,嶽一江轉頭看了看,道:“知道下落了,跟我來。”
淩風他們依舊沒有問的時間,趕忙跟去。這裏是府邸的偏門,全無人把守,空門大開,幾人很快就翻牆進去,淩風他們見到了一個黑衣黑帽手持短槍的人,正是曾在客棧見過的黑衣神秘人。
“粘罕準備動身領兵南下,很快就會離開,要救人此時是關鍵。”黑衣人道,“現在這府邸周圍遍布金兵,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否則無法收場。”
嶽一江道:“俞停雲呢,他怎麼樣?”
黑衣人道:“被帶去了大堂,粘罕要親自見他。”
淩風心一顫,不可抑製地害怕起來。
萬一……萬一……
此時堂內,粘罕斜靠虎皮寶座,目露精光鎧甲熠熠,左右侍立兵士威風凜凜,整個大堂內氣勢如刀。
俞停雲被押到後就癱倒在地,氣若遊絲。粘罕看了他好一會,道:“還有力氣和我說一句話麼?”
俞停雲勉力抬頭,微微一笑,那笑中有睥睨一切決勝千軍的氣度,竟讓粘罕一時怔住。俞停雲放鬆全身,隨後手上一點點用力撐起了身子,竟然坐了起來,身上的腐爛之氣隨著他的動作而越發明顯,堂上人都忍不住掩鼻。
粘罕更是詫異,這樣的傷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命運,這個人到底為什麼還能如此鎮定自若?
俞停雲喘了喘氣,竟然開口了:“不知將軍……想說些什麼?”
粘罕坐直了身子,看著他:“就說說,你憑什麼刺殺我?”
俞停雲笑了笑,道:“就憑我是大宋子民,而你,是外敵賊寇。”
賊,寇,堂堂金國大將被人說成是賊寇,堂上金兵無不惱怒,刀刃出鞘,長槍齊指,俞停雲身邊很快就遍布殺氣,他卻隻微微閉了閉眼,像是在調息。
“住手。”粘罕揮了揮手,看著俞停雲的眼光更為犀利,笑容也更明顯:“我喜歡說實話的人。不錯,在你們宋人看來,我和我的兄弟們確實是入侵的賊寇,我們把你們的土地當成戰場,狩獵屬於我們的獵物。我們和你們,不過是獵人與獵物的關係。獵人捕捉獵物是上天的旨意,在你們說來就是天意。獵物落入獵人手中任憑宰割,這也是天意,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強者注定統治弱者,而你們這樣的弱者,隻配一無所有。”
俞停雲眼光微動,他確實看到了,屬於弱者的命運。但他很快就抬起頭來,盯著粘罕的眼睛,淡淡道:“在完顏阿骨打創金之前,你們也不過是流落在草原上的羔羊,在我們宋人看來,這世上沒有永恒的強者也沒有永恒的弱者。總有一日,金會滅,宋會強盛。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與將軍共同目睹那一天。”他此時說話已然沒有了虛弱之感,字字鏗鏘,臉色卻越發難看。
無論誰聽了這樣近乎詛咒的話都不會高興,粘罕虎目一瞪走下座來,一把揪起俞停雲的衣領,沉聲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俞停雲,你活不了那麼久,你永遠看不到那一天。我大金,必定萬代昌盛!”
俞停雲輕笑起來,額上皺起了紋,嘴角滲出了血,他的聲音卻依舊淡然:“我可以看不到,但——大宋千萬子民——一定——可以看到——”
粘罕對勇士的耐心已經逐漸消磨,看著他切齒,正欲親手將其扼死,卻見他長出了一口氣,眼神渙散開來,直至再無光芒。整個人也從他手中耷拉了下去,頭重重後仰,口中的血水倒流,在臉上劃出幾道痕。
死了。
粘罕可以感覺到手中的這個人,方才還大言不慚目空一切的宋人,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將俞停雲甩在一邊,狂笑了一陣,下令:“全軍準備,直逼汴京!”
“是!”
他又看了俞停雲一眼,甩袖而去,留下一句話:“把這個人給我掛在城門,示眾三日,我要讓他看看,這到底會是誰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