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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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晚上,寧越畫完祿州的布防圖,已經是淩晨了。
他放下圖紙,邊揉著肩邊往床邊走去,正要解開衣服時,周身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開始還以為是窗戶沒關嚴,寧越剛想轉身查看,整個身體卻都失去了力氣,倒在床邊上。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樣,無法支撐住身體最基本的機能,寧越試著扶著床邊站起來,但不斷顫抖不聽使喚的雙臂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隻能徒勞地一次次滑下。
寧越無力地靠在床邊,身體冷到不得已縮成一團,嘴唇發紫,仿佛身處北方的極寒之地。
這是怎麼回事,中毒嗎……?
不論怎樣,還是先叫人過來好了。寧越開口喚耶律沙,可是嗓子竟然已經凍到麻木,出來的聲音極微弱,隻有自己能聽得見。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正當寧越飛快地想著對策時,就聽得外邊一陣淩亂的喧鬧,其中竟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廝殺聲……
祿州軍反了。
這個結論剛在腦海中形成時,寧越就立刻掙紮著去夠掛在床邊的劍,雖然身體十分不便,但他依然咬著牙死死扣住床的邊緣,拚盡全身力氣去拿那把劍。
當寧越終於把劍握住時,就力竭地跌坐下來,大口喘著氣,麵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全身的冷汗濕透了衣衫,從臉邊滑落。
耶律安瑞我讓他今天去定州了,一處的人被他帶走了;耶律沙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應該是在跟叛軍搏殺,基於我平時的實力,他也不會過來。
寧越的喘息漸漸平緩,但體內依然刺骨如冰,一點真氣也提不上來。每呼吸一次,五髒肺腑都像是被陰寒之氣刷了個通透,劇痛無比。
費力地拔出長劍橫在胸前,寧越輕輕喘了一口氣,痛得眉尖輕蹙。
外麵火光連天,廝殺和叫喊聲此起彼伏,寧越低頭看著手中的那把劍,閉上眼,心中卻是一片寧靜。
握著你的劍,我突然就不慌張了,知道我一定可以活下去……
即使過了那麼久,從劍氣上依然能感到你的氣息和力量,就像是你站在這裏……我什麼都不畏懼……
在一陣短暫的喧嘩後,寧越房間的門被大力撞開,木屑紛飛。
幾個祿州軍的將領提著猶自滴血的刀劍,站在門口,身後一片地獄般的火紅。
本來幾個人聚在一起,全力以赴地準備對付最強勁的敵人耶律休哥,誰知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也把他們嚇了一跳,耶律休哥虛弱的樣子不知是真是假,也沒有人敢上前幾步去確認,畢竟神之子的實力是任何人都會有所忌憚的。
寧越沒有說話,隻是收斂自己的心神,緊握著長劍,麵若冰霜地看著幾個入侵者。
雙方在僵持一會兒後,還是有膽大的提著刀過去,在離人還有幾步開外的地方揮刀斬向寧越。
刀劍相交,一聲脆響。寧越死死咬著唇,用盡全力才擋下這並不十分強力的一刀。身體由於動作過分激烈而又顫抖起來,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淌下。
“他這是怎麼了,突然就虛弱成這樣?”
“管那麼多作甚,現在他連站起來都費勁,這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我們趕緊上,一口氣把他幹掉。”
“還是先把他的劍拿掉比較好,再怎麼說他也是神之子,手中握著劍還是有危險。我們一起上吧。”
三個人最後一致決定圍攻寧越,於是衝上前就是淩厲的攻勢。三把刀劍齊齊迎麵斬來,寧越橫劍格擋,全身劇烈顫抖,似是超出了身體機能的極限,連嘴唇都咬破出了血,卻依然無力阻擋。
長劍從手中脫落的一刹那,寧越順勢倒在地上,避過了砍在床邊的利刃。
其中一人見寧越長劍脫手,正準備去撿,卻被寧越用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震得後退好幾步,險些向後倒在地上。
趁著另兩人發愣之時,寧越艱難地重新拾起長劍,劍尖顫顫巍巍地指著那三人,聲音雖然微弱,卻充滿著不可違背的強大氣勢,“誰敢動這劍……我就……殺了他……”
那是我唯一擁有的關於他的東西,是我們曾經攜手而戰的證明,不要用你們肮髒的手玷汙了它……
看著嘴角已經有鮮血流出的寧越,其中一人在回過神後譏笑道,“於越大人,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死撐什麼,不如——”說了一般的話突然詭異地停止,隻見一把劍直直地插在那人喉嚨中間,劍利落地一抽,那人便無聲地倒下了,鮮血在地上迅速地蔓延開來。
旁邊兩人正欲回頭,又是兩道劍光一閃,兩顆頭顱應聲而落,表情還凝固在生命結束的一瞬間,雙目大睜著。
擋在麵前的三具身體都倒在地上之後,寧越看見了從漫天火光中走進來的那人。
一身做工精致的描金滾邊青色長袍片塵未染,滴血不沾,形狀美好的眉還是那樣習慣性地微蹙著,下麵是黑玉般的雙眸,直挺的鼻子,還有那個睥睨天下,驕傲自恃的表情。
那是一張熟悉卻有一點陌生的俊美似天人的臉。
寧越出神一樣定定地看著那人,臉上該呈現的所有表情瞬間不複存在,仿佛不是用眼,而是用心在看他。
於卓塵一步一步地走過去,蹲下來,抱起身體依然冰冷的寧越,往外走去。
“抓緊了。”於卓塵低聲道。
寧越想發出聲音,卻隻是無力地微微張了張嘴,然後緩緩閉上。搭在於卓塵肩上的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衫,用力到骨節發白,顫抖不已。
於卓塵抱著寧越穿行在無數刀光劍影中,向著城門口奔去。
借著明亮的火光,寧越終於看清了那張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麵容,一分一毫都那麼像,那麼真實。
然後,他就哭了。
四年間,從未宣諸於口的想念,在見到他的一刹那洶湧而出。
“這次,是個意外……不是因為我的問題……”寧越哽咽地解釋道,聲音虛弱而不甘。
“我知道。”於卓塵淡淡道。
“其實,我已經把璿璣別院建得很好了……不比你的樞密院差……”淚水還在不斷湧出,嘴上卻說著毫不相關的話,“這次是,我的身體突然出了意外狀況……不然我才不會……”
“我知道。”
“我現在是北院大王,統領璿璣別院,被封為於越,比你的身兼兩職還要高……”眼前越來越模糊,寧越的聲音也越來越輕,“所以,不是因為太弱而被你救……而是我的運氣太差……於卓塵你也不要得意……”
不依不饒地解釋完最後一句,寧越才靠在於卓塵胸口昏睡過去,嘴角邊的血蹭了潔癖的某人滿襟。
盡管很想把身上這人扔下去,盡管從表情上就已經明顯表示出對血腥味的厭惡,於卓塵還是沒有多說什麼,依然抱著寧越,奔向定州。
雖然很顛簸,冷風還不斷地往臉上吹,但是這個晚上是寧越這四年來睡得最好的一夜。
原因無它,隻是倍覺安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