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微微顫動，光線從微張的眼睛裏紮進瞳孔。好刺眼，紀夕下意識地想抬手阻止光線進入，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右手埋著針管，上麵連著吊瓶，全身酸疼無力。適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完全張開。
    “你醒啦？”程墨和江一杭異口同聲地說。
    紀夕皺皺眉想要坐起來，“這是哪……”
    “你別動！這是學校旁邊的醫院。醫生說你低血糖，再加上劇烈運動所以才會昏倒，現在在給你輸葡萄糖。”一杭解釋。
    “好渴……我想喝水……”
    一杭倏——地一下站起來，“我去買，程墨你留在這兒陪她。”
    程墨點點頭。
    “我跑完八百米了嗎？”紀夕歪著頭跟程墨說話。
    “跑完了跑完了，都過去了。”程墨像哄小孩一樣。
    “那就好。怎麼是你們兩個在這？”本來想問語薇怎麼沒來，轉念一想，她跑完八百米肯定也是元氣大傷，顧不上自己。
    程墨把事情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謝謝你。”
    “都是一杭反應快，我怕他一個人應付不來，就跟過來看看。”
    “哦……”原來不是因為擔心自己。“剛剛我跑步的時候一定很醜。”話剛出口紀夕就想咬舌，自己挑的都是什麼奇怪的話題。
    “沒有。我說過呀，不要妄自菲薄。”程墨感覺自己因為緊張而一直繃著的臉此時才舒展開來，微笑看著紀夕，伸手幫她理了理劉海。
    他的手指白淨而修長，紀夕的心跳得“突突”的快。
    說話間一杭衝進門，把塑料袋放在床頭的桌子上，程墨上前扶起紀夕。如果要靠到床板還得往後挪，程墨索性讓紀夕靠在自己身上，紀夕聞到程墨身上陌生但好聞的味道，心跳得更加快。一杭把水擰開遞到紀夕嘴邊，一口一口地讓她喝。
    “我好像公主哦。”說著笑起來。“此情此景如果讓文瑞任何一個女生看到，一定會把我碎屍萬段的。”
    “能不能盼自己點好。”一杭邊擰緊瓶蓋邊說。“我還買了餅幹，想不想吃？”
    其實不太餓，但是為了能在程墨身上多靠一會，紀夕還是點了點頭。
    和程墨一杭一起回到教室，還沒到午自修的時間。平時交好的女生都圍過來問紀夕怎麼樣、要不要緊，紀夕一一回答了還好、不要緊。
    晚上回家時，一杭說，“今天靠得開心伐啦？”
    “開心呀。”紀夕擺出得意的笑臉。“哦對了，我昏倒的事千萬別跟我哥哥說。”
    “為什麼？”
    “又不是什麼大事，他知道了肯定要告訴爸媽，我可不想被囉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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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了語文課，語薇來找紀夕準備去上體育課。正要走出門，語文老師叫住她，“紀夕，來。”
    紀夕隻好對語薇說，“等我一下哦。”便向講台走去。
    “上次作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你獲得了三等獎，很不錯了，下次繼續加油。下個禮拜一的升旗儀式上會全校表揚，等證書到了我會拿給你的。”
    “好的，謝謝老師。”紀夕朝她鞠了個躬。沒有說出口的話是——那黎雙言呢？
    自由活動時，體育老師還特意過來問了紀夕的身體狀況。
    “下次一定要吃早飯啊。”
    “嗯嗯。”紀夕連忙點頭。
    離下課還有五分鍾，老師吹哨，“大家都過來一下。”女生們排成隊列，體育老師旁邊還站著一個音樂老師。
    “市運會馬上就要到了，這次的市運會會在我們學校舉行，所以我們會在各班挑選一些女生，作為在開幕式的時候帶領各個學校代表隊進場的引導員。現在你們分散開點，前後左右保持半臂的距離。”
    大家聞言都分分散開，音樂老師先從排頭開始看。紀夕不禁想笑，心想這是在挑豬肉嗎。不少女生努力挺了挺腰板，抬了抬下巴。又高挑又漂亮的語薇第一個被選中，唐菲因為個子高的原因也被選中，陸陸續續選出了七八個女生，老師終於轉悠到了紀夕所在的排尾。其實紀夕也知道老師隻是為免她們的自尊心受損，走個形式而已，但心裏還是存了一絲希望。
    “你是上次晚會的時候和黎雙言一起跳舞的那個？”老師突然問。
    意識到是在問自己，紀夕有些慌亂地點頭，“對。”
    “你也來吧。”說完走回體育老師旁邊。“剛才那幾個女生，今天中午十二點半到藝文館一樓的籃球館裏來。”
    這麼說還是拖了雙言的福，紀夕苦笑。
    中午和語薇到的時候，籃球館裏已經有很多人在了。大概看了一圈，基本上高一高二的美女們都在，黎雙言自然也在，見紀夕來了還跟她打了招呼。
    本想跟她說“聽說上次作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想了想還是作罷，就算知道她是幾等獎又能怎麼樣呢。於是話到口邊轉成了“人好多啊。”
    “對啊，學妹們個個都跟出水芙蓉似的。”雙言笑盈盈地說。
    紀夕突然有一種大家是來這兒選秀女的感覺，而黎雙言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一定是《甄嬛傳》看多了，紀夕不禁想笑。
    音樂老師走進來拍了拍手，“大家站成一排，不用按高矮來。”女生們站定，她接著說，“下周的周末就是市運會，時間很緊張。我們這次大概選了五十多個人，最後我們會從中挑出三十個人作為正式引導員，五個人作為候補。好，從排頭開始，沿著籃球場邊的白線走。”
    大家一個個地開始走動，紀夕想著做候補最可憐，初中舞蹈團每次表演的時候也有作為候補的女生，既要接受同樣的訓練，又不一定有上台的機會。老師在大家走圈子的時候拎出幾個女生，“你們幾個可以回去了。”
    不到十分鍾就被刷，那幾個女生顯然不太高興。“什麼嘛，浪費我時間。”
    老師置若罔聞，再次拍手，“好，停一下。我現在示範一下舉引導牌時的姿勢。”
    她拿起引導牌，一邊做動作一邊解說。“大家看好，首先左手握住引導牌撐杆的中部，然後右手在左手下麵約三十厘米的地方握住撐杠，大拇指要豎起緊貼撐杠。兩臂自然伸直，平行向上抬，和身體大約成四十五度的夾角。撐杆要保持立於左肩正前方。走的時候要收腹挺胸抬頭，記住一定要麵帶微笑。”示範完畢，她接著說，“接下來五個人一組，拿上放在旁邊的引導牌，走來我看一下。黎雙言，上來帶一下。”被點到的女生跑了過去，接過老師手中的引導牌。
    都是些基本要求，對紀夕來說並不困難。走了幾輪，老師又拎出來幾個女生讓她們回去。紀夕看了看大概還剩下四十個人。
    “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們先回去上課，下周一同一時間再過來這裏。”
    大家三三兩兩地往教室走，“一個市運會而已，需要弄那麼複雜嗎？”語薇忍不住抱怨。
    “學校的麵子工程嘛，沒辦法。”
    “雙言你知道嗎，有些人還是靠著你的關係才能被選進來的。”唐菲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用說，她一定是在說自己。每周的年級班長會議都是由學生會主席——黎雙言主持的，所以兩個人熟稔也不奇怪。
    “不會吧，老師應該都是一視同仁的啦。”左右逢源。
    “哎，有些人自己身體素質差，還要裝暈倒來博人同情，就會連累別人。”敵意這般明顯，語薇按了按紀夕的手，紀夕反過來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沒事。
    晚上回家的路上，一杭騎著車問，“你們作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帶著驚訝的語氣。
    “今天去上體育課，下樓經過六班的時候聽見語文老師在和黎雙言說。”
    “哦……”紀夕頓了頓，“那……老師是怎麼說的？”
    “好像是說，雖然隻得了二等獎，但是評委要看那麼多文章難免有的時候出紕漏，讓她不要灰心什麼的。”
    自己得了三等獎，就是“很不錯了”。黎雙言得了二等獎，就是“隻得了”，就是“評委出了紕漏”。本以為在語文老師眼裏，自己跟她應該不相上下，時至今日才知道，一碗水怎麼可能端得平，自己永遠都沒辦法跟她比肩。
    見紀夕一直不說話，一杭回過頭來看她一眼，“怎麼了？”
    “我得了三等獎。”
    “那不是挺好的嗎。”
    “你覺得我和雙言，誰的作文寫得更好？”
    “你們兩個不同風格不好比較。”一杭頓了頓，打了個比方，“她屬於豪放派的話你應該屬於婉約派。”
    “你的意思是她的作文豪邁大氣，我的小家子氣咯。”
    “欸，你別老這麼想啊。”
    不是我愛鑽牛角尖，因為那是我不想承認又無法逃避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