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寧的晚自修。
    試卷一科接一科地發下，每一科的課代表抱著試卷出現在教室都會引起一陣騷動。
    紀夕盯著語文試卷上的75癟癟嘴像是要哭。連最拿手的語文都沒有上平均分，其他科目的分數更是難以入目。紀夕苦惱地向右倒在梁悅的肩上，喃喃道：“天呐，怎麼辦，這次考試沒一科上平均分，簡直全線崩潰，豬扒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豬扒是紀夕取的，對班主任竺苞的戲稱。第一次聽到這個班主任的名字時，紀夕便定下了這個綽號。
    果不其然，第二節晚自修課下，豬扒來教室巡視了一圈後，敲了敲紀夕的桌子示意她出去。紀夕對梁悅做了個哭臉，跟了出去。
    “安紀夕，你這次都排到班級倒數第十了！文瑞中學不是那麼好混的，你這樣還不如去職教有前途。這次考得那麼差，你每天在想什麼東西？是不是在想情情愛愛的事？”
    “豬……竺老師，我以後一定會努力……”
    “努力？我才不相信，就你這樣的學生我見多了，說說容易做起來難！你看看自己，頭發這麼直每天披著像什麼樣子，還喜歡夾些花裏胡哨的夾子。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穿的吃的都要樸素點，裙子要穿就穿到小腿的裙子，隻到膝蓋算什麼樣子，每天打扮得那麼好看想勾引誰啊。”
    文瑞高中雖然校風嚴謹，但是對於學生的衣著發型卻沒有硬性規定，甚至連校服都沒有。學生們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上學，披頭發甚至燙頭發的大有人在。發夾是用來壓碎發的，頭發天生就直，不然你給我錢我去燙卷好了。打開衣櫃基本都是灰黑白，你是要讓我樸素得天天來學校給你上墳嗎。全都是成績不好的借口罷了。
    紀夕低著頭默不作聲，僵持了一會兒，豬扒不耐煩地揮揮手讓紀夕回去。
    回到教室坐下，梁悅輕聲問，“沒事吧？”紀夕搖搖頭，“翻來覆去還不就那幾句唄。”
    沮喪地發了會呆，紀夕找出數學卷子想要訂正，咬著筆杆支著腦袋盯著那幾道錯題，心想是誰發明了訂正這種東西，又不是在上頭打了個紅叉叉我就從不會做變成會做了。
    一個小紙團在地板上彈了幾下停在腳邊，紀夕彎腰撿起，看看四周，大家都在埋頭做題，遠處江一杭衝她揚了揚頭，紀夕指了指自己，做出疑問的表情，一杭點了點頭。打開紙條上麵寫著，“又被豬扒叫去喝茶啦，要不要哥把試卷借給你訂正啊~”。紀夕轉過頭去白了眼一杭，把紙條攢起來扔在一邊，開始專心致誌地摸索解題方法。
    離晚自修結束還有五分鍾，紀夕看了看手表，開始收拾東西。下課鈴響起，原本安靜的教室窸窸窣窣的響動起來，通校生們大多早早離開了教室，有些住宿生還在位置上繼續做題。紀夕和梁悅說完拜拜之後蹦躂到一杭桌前等他，程墨也還沒走，正在整理東西，紀夕看著他把筆尺放進筆袋，再把試卷一張張疊好，為什麼一個男生的手也那麼好看，紀夕莫名其妙的有些臉紅。瞥到他英語試卷上鮮紅的92分，紀夕怔了怔，為什麼一個男生的英語也能這麼好，上天真是不公平。
    “發什麼呆呢，還回不回家了。”一杭拍了拍紀夕的腦袋。
    “別拍了我會變笨的。”紀夕皺皺眉，抬手整理了下劉海。
    “也是，已經這麼笨了要是再變笨我可就罪孽深重了。”邊說還邊搖搖頭。
    居然在程墨麵前這麼說她，紀夕又羞又惱。好在程墨似乎沒把關注點放在他們這裏，紀夕舒了口氣，但又有些失落。
    “走了啊。”一杭跟程墨道別，紀夕也跟著看了程墨一眼，程墨沒注意到紀夕的目光，笑著衝一杭揮了揮手。
    走在路上，紀夕忍不住開始腦內小劇場，每次程墨衝一杭笑的時候都感覺他一臉幸福，男神該不會……喜歡江一杭吧……想著想著開始盯著一杭看。一杭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欸欸，幹嘛幹嘛，光天化日你再這樣我可要叫人啦。”
    “一杭……其實你是彎的對吧……”
    一杭白她一眼。“神經病。耽美小說看多了吧。”
    “我才不愛看那個呢。”
    比起程墨的偏於清秀，一杭長得更加英朗，輪廓分明。隻是睫毛比女生還長，笑起來的時候有酒窩，顯得孩子氣。一米七八的個子，打得一手好籃球，也寫得一手好書法，成績常年班級前五，喜歡他的女生大有人在。高一的時候他常常和紀夕的哥哥安紀晨一起打球，偶爾程墨也會加入，三個人都喜歡同一個支籃球隊，所以關係不錯。紀夕有時會抱三瓶水坐在場邊看他們打球，以“順便”為由給程墨送水。偶然之下發現一杭和紀夕紀晨住在同一個小區，所以三個人每天晚上都會一起回家。一杭常常和紀夕拌嘴，兩個人吵著吵著也慢慢熟絡起來。
    紀夕頓了頓又問，“那昨天黎雙言跟你表白，你為什麼不答應？”
    “黎雙言？”一杭一副完全失憶了的樣子。
    紀夕急忙提示，“就是那個六班班花，學生會主席！很厲害那個。”
    “哦……”一杭這才有點回魂，“那個啊，不喜歡。”
    “為什麼！”紀夕像打抱不平的英雄好漢，“你知道我從初中開始就很仰慕她欸！”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的青春裏總有一個光彩熠熠的女生，她在的地方就有光亮，她說的話語就是真理，每個老師提到她都讚不絕口，每個男生為了她都前赴後繼。
    紀夕是初一參加了校舞蹈團後認識雙言的，雙言有一頭好看的天然卷，臉上總帶著笑意，眼睛彎彎的，皮膚白皙，標準美人模樣。落落大方從不怯場，跟誰都能說上幾句話，舞蹈老師很喜歡她，在舞蹈團兩年裏她幾乎都是領舞。不止如此，紀夕知道她還是十佳歌手，參加了各種競賽也拿回了大大小小的獎。到了高中，雙言已經出落得凹凸有致。就連紀夕最聞風喪膽的八百米跑，雙言都能輕鬆跑完。相比之下，留著齊劉海略帶嬰兒肥的紀夕隻被善意地誇過可愛，在陌生人麵前話都說不連貫，舞蹈演出時也總被安排在不起眼的地方，參加競賽連資格都沒有，萬年小學生身材，跑完八百米就像沒了半條命。紀夕在她麵前隻有深深的自卑感，從來不敢跟她搭話。隻有在語文上，她們可以算是平分秋色。四班和六班是同一個語文老師教，紀夕和雙言都是她的得意門生，每次語文考試，兩個人的作文都是範文，被打印出來貼在兩個班的後黑板上。
    紀夕曾經問過語薇，“像黎雙言這樣的女生，也會有煩惱嗎？”
    “大概有吧，誰知道呢。”
    所以現在雙言的煩惱，是告白竟然被拒絕了嗎？
    一杭突然開口，“因為她睫毛沒我長。”
    “哈？”紀夕從懷想中清醒過來，“什麼？”這樣的答案讓紀夕以為自己幻聽了。
    “或者是……胸太大了？”一杭試著解釋出另一種答案。
    “流氓！！！”紀夕小聲叫起來。“可是，男生不都喜歡胸大的女生嗎？”紀夕睜著圓圓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目光中還帶著一點點期待。
    “也不是每個都喜歡吧，當然，應該沒人會喜歡你這種搓衣板。”看穿了紀夕的小心思，一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紀夕，假裝遺憾地搖了搖頭。
    “要死了你江一杭！”
    一杭笑著躲避紀夕的捶打，心裏卻想，她真的不知道初中時候的那件事嗎。
    走到校門口，一杭問，“不等紀晨了嗎？”“他們高三要延長晚自修的，哥哥說不用等他，讓我們先回家。”從學校到家騎自行車要十分鍾，紀夕有夜盲症，晚上不敢騎車，以前是哥哥安紀晨載她，現在隻能江一杭載她了。
    “對哦，我去拿車。”
    高三的晚自修時間比高一高二要長半個小時，安紀晨所在高三一班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實驗班，但是如果連續三次考試排名在倒數前三，就會被調到普通班去，壓力大可想而知。
    “你說，明明是親兄妹，為什麼智商差異這麼大？”紀夕想起紀晨就欲哭無淚。
    “不光智商差異大，外表差異也很大。”一杭一邊開鎖一邊毫不留情地補刀。
    “江！一！杭！你這個王！八！蛋！”吼完之後又在事實麵前敗下陣來。的確，論成績，紀晨穩居年級前十，論外貌，紀晨是身高一米八、劍眉星目的挺拔少年，紀夕常常懷疑自己和哥哥是不是同一個媽生的。幸好是兄妹，如果是姐妹，紀夕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小說裏寫的那種極度嫉妒姐姐，每天在心裏紮十萬遍小人的心機婊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