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烈馬一程踏春秋,覆水山河情難收  第060章 夜風碎(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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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時了?”緩緩沉聲溫然道破靜夜。
    隻是一句話落,卻好似有人她心頭劃了一道的口子,隻是探出一分腳步,便看卻緋幔後那一身華衣幽然,月下寂靜如魅。
    “時至三更。”南宮看著天色稍有些不安得應道。
    “把那藥端來吧。”他放下書卷,忽得命道,星眸眉目,若描盡碧穹,枕浮生一世輕狂。
    南宮不由訝異,這麼些天來,也從不見他那麼自知,竟會看著時辰用藥,往日哪次不是倒了去的??
    南宮尚在心疑,卻是聽命來不及,走到案邊,聞到一身異常濃烈的藥香,轉眸過處廳後裙衫一襲微露,徹然驚至心頭,剛要抽劍,卻忽的想起什麼,卻便是倏然收住了內力,按其吩咐,目及手上湯藥色淺味濃,顯然被換過,卻依舊佯作平靜走到紫衣身影麵前。
    他接過藥碗,已然端至唇邊,頓了頓,卻忽得對南宮晉道:“…這湯藥是涼了…”
    他眯起深眸,俊眉微揚,勾唇似笑,袖手收,青碗口一傾,碗中的湯藥嘩啦一聲,流水落花瞬然,緩緩灑出。靜靜大廳裏,琉璃地磚發出清脆的聲響,藥香瞬然溢滿了整座殿廳,手中碗裏終是倒盡一滴不剩。
    藏在廳後的腳步,僵在那裏,顫盡無聲。
    南宮心頭狠驚,隻覺背上刀芒冰刃,刺得心頭恍惚。
    下一瞬,便聽到他忽得對著大廳一處緩緩道:“這涼藥用不得,不止傷身,興許還會害死人,若真是心係本相安危,夫人…再替本相去煎一碗,如何?”
    南宮晉儼然恍懼,知道她藏在那兒就罷了,可燕相這到底是作何?!!……龍爪入藥,是民方並沒有什麼不妥。一兩個時辰,也不見得能提煉出多少藥量,先前被啊七生事給倒盡,這回看已然重新熬過,他一直都在這殿內,就該知道這一碗湯藥不是什麼害人的毒藥。
    靜默半晌,不想,廳柱後的女子卻終是緩緩步出了腳步。
    那身骨嬌瘦靜立在廳中,神色木若紙白,唇邊還染著南宮方子裏所開的墨黑湯藥,袖染朱血還未洗淨,雙眸藏在錦綢之後,默然無聲。南宮晉以為她既然帶著藥殷勤百般前來,該是來請罪,便會多言幾番,搏得他的歡喜,不想怯怯得行了禮便就退下,按他吩咐,木訥得往藥膳房奔走而去。
    終究是年紀尚輕,涉世未深的女子罷了,不盡會什麼心思。
    過了許久,月落起了涼風,雲又起,又密密麻麻得下了大雨。府中人除了守夜的都已經睡下,隨之,南宮晉的馬車在停留了不久後,亦是離開了燕府。
    亭旁一襲白衣濕透行在雨中,庭中草葉已是萬分羞澀,龍爪早在白日大雨裏,消耗殆盡,如今剩下的隻是寥寥幼苗,長勢良好的幼株,也不見得有藥效,燈油被雨水滅去,伸手五指不見,龍爪身刺紮得她心口一揪,卻依舊敘敘往前再尋。
    她是不能就此停下的,自小也是略知他的性子,如今看來依舊未變。
    雨落刺骨,這秋日之夜,漸有冬日之感,那聲音似是一落,便落得人哀侯盡哭,待她收盡這院中少許僅存的藥草,已經是醜時。
    藥香肆意在府上之人的睡夢中。
    而這次為了不使得湯藥涼卻,她便將其倒進了暖壺裏,係著滾燙。可當她攥著暖壺,踏進南廳,廳門吱呀推開的那一幕,卻刺得她驚愕無言。
    紫衣負手,他的青劍就紮在不速之客-黑衣夜行人的胸口,在他默然中扣指裏忽得又重旋而出,血色瞬然漸染大廳,炫目刺眼。那地上呻吟未有咽下,一再出現的黑衣身影站在他的身後,卻血流滿麵,不過須臾,他的劍已然掃過他的後頸,血湧飛灑。
    “我們……隻想知道太子欽點的女子到底是誰…而已……?!!”黑衣人落下最後一口氣,話罷就斷了氣,未留得住任何解釋的餘地。
    “過來。”沉聲溫語破響夜落,平靜這一聲無緒,卻喚得讓人心底不由生寒。
    而這裏別無他人,除了他腳下的屍體,隻有站在門廳口看著這血腥啟幕的她。
    他在同她說話,她該是知道的。
    靜夜無風,大廳的血色漫漫,充斥著腥氣,月下容顏俊美無暇,卻帶了些許邪戾,紫色緋袍染了刺目紅漿染地,她的腳一步也未曾移,僵冷無力。
    十年夜雨火光夢寂,逡巡輾轉回到故國,當年飲馬落袖的少年,看不見邊城烽火,在暗夜裏默默祭血,可十年已過,如今卻長成烈馬上的男人,劍破萬關終成國相,抵達帝城受盡民歡朝拜,她知於他來說,行疆辟敵也已是常事,也未曾想過那個文質溫雅少年,換得戎馬緋甲一身,身下血流成河會是今日這番景象……她看不清,也認不得。
    既然這些人是為了太子欽點一事而來,無非是哪個眼紅的朝中大臣,或是有背景的赴試學生從中作梗。可若是知道太子欽點了誰,他們能做何?可就算讓他們知道,又能如何,為何他就是一命不留,斬除滅口?!
    生死易變,在他眼裏分文不值。何時他已成了不仁之人?!
    “沒有聽到?”他負手而立,月色蹉跎,年華莫測。
    他複又喚她,她聽得到。
    她終是端著湯藥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染了血色,讓人不由得作嘔,隻是她未有走近,他的唇邊卻勾起隱隱笑意。她尚不明,下一瞬看卻梁上忽的落下一襲高大黑衣,未有晃過神的瞬息,那刀劍已經繞過她的脖頸,她抬眼,劍鋒在前,已動彈不得!
    緊接著四五個黑衣人四處飛竄而來!
    “也不知街頭巷聞確切與否,都說燕相正娶的顧家二小姐是個瞎子?看來這位就是相夫人了?若是燕相不老實招出那女子之名,也可以,那我今日便將相夫人帶走好好玩玩…”黑衣人在靜夜裏聲斯而笑。
    然而,黑衣人話落,卻見紫衣勾唇,反是瞬息收了劍,轉身落榻,紫袖落下,晃眼刹那,置身世外般好整以暇,眾人已然無策,未有想過他會是這般形同陌路的淡漠。
    夜色無瀾,此時從窗外落卻進了一抹纖細,空氣裏卻漫開一道香氣,相比起這一群夜行人,此人身形稍小,她身未出,便有訕笑已破大廳,道:“顧家二小姐縱然不討歡喜,燕相卻就是如此冷情,竟連生死安危也不顧了?”那一聲戲玲瓏,婉轉鶯生翠語,聽得人心頭惶惶,竟然會是個女人……?
    紫衣身影依舊自在閑暇,望著窗外月色,壺中斟上清茗,飲罷似笑非笑,幽幽道:“太子心性素來捉摸不透,本相也不是很明了,還是各位請回。”
    “太子來過燕府,燕相斷然不可能不知!好,若是燕相不明說,那就隻能殺了她。”女子清冷而笑,笑聲翠翠,伴著沉聲令下。
    那黑衣一行狠拽著弄塵,聽罷令就是揮高刀架借勢欲要向著她揮去,不料直覺手上忽的劇痛狠烈,頷首看卻,身前柔弱女子,居然狠力咬著他的手臂,不斷掙紮,目上錦綢忽得緩落,掙脫他後,停下抬眼怔望著他,唇邊血流不止。
    隻消一刻,黑衣人霎時目露驚色,吞吐顫聲,驀然尖喊,一個趔趄向後倒去,傍地而後卻是一直望著身前女子,神眸幾近凝滿血色,低語迷離:……“妖——妖……女!!”
    那一聲輕喊,卻是伴隨著慘吟,破曉了這天際,周圍黑衣人一動再不動,看得目瞪口呆。一直以為燕府上的相夫人隻是視線不清,卻從來不知她身附異色雙瞳,讓人驚恐至極。
    “相夫人,你可將他們嚇到了?”在場唯獨黑衣女子卻未有絲毫訝異,聲微飄渺,卻帶著輕嘲道,似是早是知曉,也似是膽魄有千百個,根本不知何所懼,
    她看到周圍的目光無一人不是如寒針,揣測,打量,害怕,驚懼,心頭怔然,便是沒有一刻拾起了綢帶,慌忙遮住了自己的眼兒,一退再退,為得避開他們的目光,卻是頷首無處可躲,隻能一動不動站在那兒。
    驚怕倒地的黑衣人,沒有把話喊盡,尾音倏然吞進了喉間,目色頓暗,厲色鋒銳紮進他的雙眸,劇痛繃滿,天色昏暗,再也看不見一絲,耳鳴嗡響,隻聽得見耳邊,紫衣男人漫不經心得似在笑和主子那一句怒意憤然:“燕慕寒,你……敢傷他們?!”
    隨之便是主子劍出聲響,厲風過耳。
    “住手!”一聲切喚,喊破大廳。是那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靜夜顯得分外嚶嚶動人。倒在地上黑衣夜行之人,翻滾在地,苦痛掙紮,他興許忘不了那一眼,是她在喚吧,隻是沒來得及回想,這一刻,主子的劍終是沒有他的快,救不了他,那堅硬已經刺破他的心口,整個世界靜下來,再也聽不到。
    廝殺在即,她一句話也留不得一命。
    劍風肆虐,黑衣女子憤然一怒,喝道:“燕慕寒,你難道不知他們是誰?!”
    紅顏怒罷,舉劍向著紫衣揮去,那劍直他心口,隻有幾步而已,可他此時卻隻是落榻而休,閉目,閑暇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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