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盛夏，一個女子敲開了城主府的門，要求見玉止寧。她抿著唇，身體瑟瑟發抖。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初生的孩子，頭頂上絨絨的發，是金色的。
    幾個男人突然追過來。她慌忙將孩子塞到我手上，轉身就跑。
    我望著懷裏的孩子，愣了很久，才明白這個孩子也許是在玉止寧日日流連風塵之地的那段日子裏留下的。
    我抱緊這個孩子，淺淺歎了口氣：“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爹爹，我的……小雲兒。”
    七年後，我開始無意義地製作背叛人偶，然後接二連三地將它們送出了紅城，開始等待胳膊上的咒印消失。
    人偶身上都鎖著我種下的咒印。我將全部的生命力一寸寸分出去，讓那些人偶變成了有思想的真人。然後將它們送到外麵的世界。
    當人偶遭遇他人的背叛，就會立刻灰飛煙滅，然後我會將背叛的內容記錄下來，而我的生命力，也會就此減去一分，等到人偶全部消失，我的生命力也就幾近油盡燈枯。
    每製成一個人偶，我就會在它和我的胳膊上各刻下一個咒印，隻要它消失，我胳膊上代表它的咒印也會隨之不見。
    在最後一個人偶完工之後，我才想起，自己生來便是為了記錄這些東西。
    而那時，他已經離開七年。
    我放下手中的工具，然後對著最後一個人偶微笑。七年了。我還以為自己再也沒有耐心等下去。然而，之後的十年，我依然還是會在每天有空的時候眺望遠方。
    玉止寧是我生命中第一個跳出我掌握的人，他和我周圍一成不變的生活不一樣，所以我才會如此執著，所以我才會迷戀上他，直到無法自拔。
    十年前我就明白自己必須忘記他，這就是所謂的離開的人已經離開，再也不會回來。我等了他十七年，打了十七年的竹籃水。
    我總是會在沒事的時候想起玉止寧，他的臉曆經十年光陰依然頑強地矗立在我的記憶，怎麼也揮之不去。眼前忽然出現了他決絕的背影，在那白得荒涼的道路上，他背對著我，騎著那匹白馬，拖著長長的影子，向著夕陽落下的地方遠離。
    最後，整個人都淹沒在那片橙紅色光暈之中。
    “我再也不會回來。”
    不，我不相信。
    畫麵隻剩下我顫抖的五指，遮住墨藍色的天空，遮住滿天繁星。
    我想他也許馬上就會回來。
    因為天黑了，天冷了。
    孩子都會在天黑之前回家的。
    也許他隻是對我開了個玩笑。
    此後許多年，我都習慣於立在城牆之上，凝視著西方，保持著一個動作，呆立很久。
    冷風從四麵八方灌進衣服，有些徹骨的寒意。
    冬天這麼冷。
    這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