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之上，華麗的畫舫順流而下。史若若立於甲板之上，看著兩岸青山，那種屬於天地最原始的氣息，帶著溫和卻強大的力量，讓人從心底敬畏，像最虔誠的教徒，心悅誠服的匍匐在它的腳下。
    “在看什麼？”
    溫和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史若若微笑，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鳳山。傳言鳳凰在這裏浴火重生，百鳥朝凰，天地都為之變色。”
    “鳳凰？”史若若輕笑，“倒是不錯的傳說。”尤其是兩岸不絕於耳的各種鳥鳴。齊揚有些疑惑的看她，不太明白她為何感興趣，這個傳說在軒轅王朝實在是耳熟能詳。不過他還是說道：“河道的下遊可以通往鳳凰湖。”
    “鳳凰湖？”
    “鳳凰湖固然美，但真正吸引世人的是湖中心的小島。”
    史若若看著齊揚看向自己的眼神，隻覺那像在說著：“問我吧，問我吧。”竟有種孩子式的天真，說不出的可愛。史若若也配合的作出了感興趣又疑惑的表情問：“哦，什麼樣的小島。”
    齊揚顯然對她的配合很滿意，也不再兜圈子，回道：“那島上林木叢生，終年雲霧繚繞，春秋兩季常見那島上飛入飛出的各種鳥。最重要的是，據說那島上居住著鳳凰一族的後裔，他們有著駕馭百鳥的能力。”
    “到有些像天堂島。”
    “天堂島？”
    史若若笑，明顯沒有答疑的興趣，隻是問：“沒人入島去看嗎？”
    齊揚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卻也不強求，依舊好脾氣的解釋：“鳳凰湖極大，說是湖其實到有些不恰當。接近湖心一帶便已是雲霧繚繞，即便是在鳳凰湖長大的漁民都未必能安全的穿過一般雲霧，更何況常人。”
    史若若點點頭，笑問：“我可以看看嗎？”
    什麼？齊揚有些疑惑：“看那片雲霧？”史若若笑，其實她想說，她可以看看那傳說中的鳳凰島嗎，隻不過讓那麼多的人陪她冒著迷失的危險，實在是有點任性啊，所以她點點頭。她承認，她有些動心了，如果說來到這個世界是個意外，借由她人的身體重生，以她一貫的疏懶其實未必會糾結些什麼，隻是隨著年歲的增長，她突然發現，她開始在夜晚的時候夢到身為史若若的事情，甚至是有些她其實早已經不記得的事情。她突然有種不安，像是陷入了一個局，無法走出，甚至看不清局勢，史若若一向討厭這種感覺，像是牽線的木偶，任由她人安排人生。如果如花琪琦，巫術的確存在，那麼她想總會有其他人能夠為她解惑，她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是意外，還是刻意。
    齊揚看她似乎一臉的凝重，竟似在想著什麼重大的問題，不禁問道：“怎麼了？那片雲霧對你很重要？或者是，鳳凰島。”
    “也不是，隻是很好奇。人生在世，偶爾需要點刺激不是。”史若若搖頭輕笑，看向遠方水天相接的一線，還是暫時就這樣吧。第一次這樣安靜的看著風景，不需要擔心那些課程，那些苛刻的要求，那些永無止境的文件，且就這樣隨波而去，看這天地風景。
    齊揚不再說話，也看向了遠處。
    江風吹過，揚起船上的旗幟，赫然是個圖案，鬆為景，大鷹展翅。江麵一片平靜，卻不知後方的皇城早已是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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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華陽宮裏傳來花瓶碎裂的聲音，宮殿外的侍女們戰戰兢兢，唯恐下一個進去承受梁妃怒火的會是自己。
    “小朝呢！”梁妃怒問著跪在麵前瑟瑟發抖的婢女。婢女抖得更厲害了，吞吞吐吐的開口：“回……回娘娘，小朝姑姑清晨便去了禦膳房，說，說娘娘最近身體不好，去吩咐給娘娘做點補品。”
    梁妃皺眉：“笑話，這種小事需要小朝親自去吩咐，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小婢女抖得更厲害了，使命的憋著眼淚，她不知道，卻不敢說，所有的人都知道在梁妃麵前說不知道會有多慘烈的下場。想當初，紅嬋也是梁妃的侍婢，很是得梁妃的心，就因為梁妃問了句關於皇後娘娘的事紅嬋不知道，竟生生打得落了病根，還是小朝求情才給了銀子發放出了宮。小婢女雖然害怕，卻也有著幾分聰明勁，隻道：“小朝姑姑說，娘娘的事要親自吩咐了才放心。”
    “哦？”梁妃拉長了音調，竟是緩了怒火，問她：“小朝會向你這麼個小丫頭解釋這個，你倒是好大的麵子，她連本宮都沒說就獨和你說了？”
    最後一個字竟像是從胸腔裏狠狠壓出，帶著說不出的惡意。小婢女終於忍不住頭磕著地，無聲的落了幾滴淚，卻是不敢出聲，梁妃分明就是故意要找茬，怎麼說都是錯，卻是不敢不回答，隻得請罪：“娘娘恕罪，小朝姑姑並沒有明確說，隻是小朝姑姑平日就常教訓奴婢說奴婢手腳不利落，娘娘的事若不自己幹都不能放心。”
    死一樣的寂靜，小婢女隻覺得被扼住了喉嚨似的，在快要窒息的時候卻聽頭上傳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啊？小婢女嚇了一跳，卻不敢含糊：“紅眠。”
    “紅眠？”梁妃輕揚起嘴角，原本美麗的臉蛋因為算計而微微扭曲。
    紅眠微微顫抖，隻覺得從心口都冷了，在宮裏三年，她雖然不夠聰明卻也知道得到這位麵善心惡的娘娘的賞識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可是拒絕的話，會死得更慘。
    “娘娘有何吩咐？”
    “小丫頭果然聰明。”梁妃顯然很是滿意，說了句：“下去把傷口處理了，晚膳後到我的寢宮來。”
    “是。”紅眠應了聲，急著退下。梁妃看著她的背影，笑得越發詭異。
    “珍妃，想扳倒我，哼，就憑你？”
    端了湯盅剛回來的小朝看著她主子一臉的算計，心下無奈，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走入，將湯小心放上了桌，倒了一碗小心放好，這才轉頭對著梁妃柔聲道：“娘娘，先喝點湯吧？”
    梁妃卻顯然不領情，劈頭就問：“你去哪了？”
    “娘娘不是看見了。我去禦膳房給娘娘吩咐做了補品。”
    梁妃皺了皺鼻子，輕哼：“這種小事不需要你親自去。”
    小朝歎息：“小姐，你的身體不好，這湯是按照那大夫留的藥熬得，不是我熬得味道，你又根本不喝。”
    梁妃皺眉，她早就知道這小朝根本不屑她的明爭暗鬥，她同樣不屑於這個一臉清高的婢女，若不是爺爺非要她跟著，還要她必要時多聽聽她的意見，她會允許一個小婢女對她如此不敬。她承認小朝很多時候比她看得更遠，可按她那一副無欲無求的方法，她要什麼時候才能爬上那個至高的位置，那個全天下女人的夢想，戴上皇後的鳳冠。
    “聽說，昭陽殿的事情越鬧越凶了，宮裏都在傳那個西冥族的女巫化成了怨鬼夜夜在昭陽殿附近徘徊，凡是在夜裏經過的人都會被咒殺。”
    梁妃優雅的喝了口湯，像是漫不經心的問。小朝皺了皺眉，隻得道：“陛下不會任由謠言無止境的在宮裏傳播的。娘娘還是不要插手這件事。”
    梁妃眼中隱有怒火，也不喝湯了，冷笑道：“你不是梁家人，當然說得輕鬆。這幾年來，陛下處處都壓梁家一頭，那些百官嘴上不說，暗地裏不知給了多少冷眼嘲笑。對於和西冥族幾年來的態度曖昧，爺爺始終是讚成一戰解決的。西冥正派了使者要修好，分明是衝著那妖女來的，那妖女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死於一場大火，你知道有多少人就等著有證據證明是梁家人為了出戰可以暗中殺了那妖女挑起兩國紛爭的嗎？”
    小朝看著麵色陰冷的梁妃，有些無奈，比起那個隻知道打仗的梁將軍，這梁妃的手段到是要更高杆些，她一直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為著家族的利益還不在乎的離棄了那個從小的青梅竹馬，為了那深宮中女子至高的皇冠，處處隱忍，也處處算計。當初那個雖然豪情壯誌要如男兒郎一般光大門楣，卻依舊陽光開朗的少女早就死於這些黑暗的算計裏了。小朝無奈，但她的確不是真正的梁家人，起碼，她不姓梁。
    “娘娘，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娘娘才不便插手。宣榮貴妃究竟是不是死於意外，皇上自然會給百官，也給梁家一個交代的。”
    “交代！”梁妃的聲音陡然拔高。“孫小朝，究竟是我太急躁，還是你太天真。你以為皇上需要對誰交代。隻消一句梁家人居心叵測，有意挑起兩國邦交就足夠皇帝下令毀了我梁家的一切。你居然跟我說交代。孫小朝，你不要忘記當年是誰救了你娘和你，不要以為你不姓梁就可以置身事外，梁家倒了，你也什麼都不是！”
    梁妃憤憤的說著，也不再看她，甩袖便回了寢宮。小朝歎氣，她真的太天真嗎？梁家早已擁有了一切，到底還要求什麼？
    梁妃憤怒的回了寢宮，甩上門，隻是坐了一會終究難耐的站起將桌上的東西通通摔下了地。
    “趙珍兒！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你那麼喜歡到處說那妖女半夜出來索魂，不如就直接去住著，好好的證實真偽吧！”
    憤怒的咒罵隨著那微漾著微笑的嘴角，說不出的陰冷詭異。卻在這時聽見了外麵傳來的略微熟悉的聲音。
    紅眠？勉強記起這個聲音，梁妃有些語氣不善：“不是告訴你們不要打擾我嗎？”
    紅眠有些害怕，卻還是在門外恭敬的答道：“回娘娘，蕭妃娘娘求見。”
    蕭妃？梁妃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