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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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空清澈而明亮,晨起的露珠最朝陽下發出生命最後最璀璨的光彩,倏然墜地,仿若不曾存在過一般,杳無蹤跡,就如同那一夜昭陽殿迷離夢幻的美。
古靖站在昭陽殿前,看著麵前已經無法稱之為宮殿,隻剩一個空架子的昭陽殿。深鎖的眉頭下是一雙憂慮的瞳眸。他還記得,花琪琦是西冥族的巫女,當年還是稚童時便是使用了一種奇怪的巫術咒殺了先皇的寵妃,他實在不認為花琪琦會就這樣死在這場太過巧合的火裏。
“在這。”一個侍從喝了一聲。眾人湊上前去幫忙半開了倒塌的梁柱。一具焦黑的屍體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女子,骨骼纖細,身量不高,年紀應該也不大。
“應該還有一具屍體,再找找。其他的地方也仔細搜,有可疑的地方要立刻稟告我。”
“是!”侍衛們雖然疑惑於他們的統領為何對一個失寵的妃子如此介意,但訓練有素的他們習慣了無條件的服從,不該問的絕對不問。何況皇帝都默許了的,自有其道理。
眾人重新散去。古靖看著麵前辨不清容貌的屍體,卻隻覺得無力。他對花琪琦的記憶始終停留在五年前,就是她完好的站在麵前,他都未必能夠認出,何況是這種狀況。甚至連她的身形,那一夜也不過是看到一個模糊的白色影子,鬼知道是人是鬼。
等等,這也就是說,那個人也有可能根本不是花琪琦。如果這具屍體並不是花琪琦的話,那麼她必定是跑了,會是昨晚跑的,或者,根本就是很久以前就換過人?他太大意,認定了西冥族既然棄了花琪琦必然不會花心思帶走她,可畢竟花琪琦曾被譽為最有巫術天分的巫師。古靖越想越是心中憂慮,總覺得還有什麼是一直忽略的,正覺得要有什麼思路,便被一聲稟告打斷。
“什麼事。”聲音波瀾不驚,看不出之前憂思甚重,宮廷中教會人的第一條法則便是,喜怒不形於色。他早已深諳此道。
“回大人,各個宮門口昨晚一切正常,昨天除了各位大臣例行早朝,隻有梁妃娘娘的侍女小朝出過宮給梁大人送了些東西。”
“隻有一個人?”
“不,還有一個侍衛,是護送小朝姑姑的。”
侍衛?花琪琦不過十五歲,身量不可能太高,那個叫若心的侍女也不高,站在在女子中尤為高的小朝的身邊明顯會惹人懷疑,那麼就不是了?
“去查清楚那個侍衛的來曆,還有梁妃具體送了什麼。”
侍衛有一點猶豫,畢竟他身份卑微,比起那種寵妃的貼身侍婢低了不是一個等級,然而猶疑也不過一瞬,他立馬答應離開。古靖有些神思不屬的看著廢棄的宮殿,沒有注意到侍衛的失態。卻不知侍衛一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幾乎就要拔足狂奔了。他竟然忘了古靖是個多可怕的人物,他從來不需要質疑他命令的下屬。
天色漸晚,古靖有些匆匆地走過禦花園朝著禦書房而去,卻生生被一旁傳出的小聲議論止住了腳步。
“聽說了嗎?昭陽殿失火了。”
“啊?昭陽殿?那不是鬧鬼的那個宮殿嗎?”
“是啊,就是傳說先皇寵妃被人害死的昭陽殿。宮裏的老人都說那地方陰氣太重,遲早得出事,這不,就起火了。”
“天啊,那地方這麼邪門。可是那裏不是據說住著人嗎?好像是……”
“西冥族的公主。”
“對。她也死了嗎?”
“當然,燒得麵目全非了,太可怕了。”
“真的嗎?可是她不是現在才出事的嗎?”
“你不知道,那公主可是個巫女,會咒術的,據說那個先皇寵妃啊,就是被她咒殺的。”
古靖聽到這,已經有些發火。到底是誰把消息傳出的,看來他得重新整頓那些下屬了,不該留的還是趁早解決了才是,但現在,這些無謂的流言還是該止住才是。剛欲邁出步伐,卻被斜刺裏插進來的聲音攝住。
那個小朝?
來人正是皇帝的寵妃,梁妃娘娘的貼身侍婢,名喚小朝。從小便隨在梁妃身側,是個死忠的人。小朝年歲已經不小,長得也是清秀怡人,性格也好,但二十來歲的姑娘再過幾年也就沒什麼擇人的資本,卻是態度堅決的拒絕了家主讓她嫁人的恩惠,隨著梁妃進了宮。小時候便是慣了察言觀色的人,在宮裏也是如魚得水,在各宮娘娘麵前竟是都說得上幾句,在古靖眼裏,梁妃固然手段不錯,卻終究是個被寵壞的大家小姐,不懂隱忍,卻是這小朝,真真讓古靖有些佩服,便也索性依舊隱在那暗處,且聽聽那小朝要說些什麼。
“小朝姑姑。”兩個小宮女笑著招呼,帶點討好的意味。在禦花園做事的人,多半都認識這個隨在梁妃身側的貼身侍婢,比起傲慢任性的梁妃,這些個小宮女顯然是很喜歡這位和善的姑姑的,此時被發現了偷懶,也沒什麼慌神的,就隻是微微討好的喚了聲。
“兩個小丫頭不好好做事,嘀嘀咕咕個什麼?”小朝有些好笑的看著麵前的兩個小宮女,不禁有些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失卻威嚴。但是對著那還未被深宮染色的純淨笑顏終究還是發不出什麼責難的。這樣的純真究竟能夠持續多久呢?
“小朝姑姑?”兩個小宮女看著有些出神的小朝輕喚。小朝回神,看著她們笑了笑,溫和的問:“你們在談什麼,沒事的話就早些幹活吧。”
年紀較小的宮女吐了吐舌,回答道:“小朝姑姑不知道嗎?那個鬧鬼的昭陽殿失火了呢?”
“昭陽殿?”小朝有些疑惑,小宮女興奮的點點頭,想說點什麼,卻見小朝陡然變色,厲聲問:“你們都聽到了什麼?”
啊?兩個宮女被嚇到,小朝意識到自己的口氣過於嚴厲了,緩了聲音,才道:“你們都聽到了什麼,說給我聽。”
兩個宮女顯然還沒從驚嚇中醒神,愣愣的點頭,年紀大點的著才開始了敘述。聽了這些雜合著留言的事實,小朝的神色有些凝重,想了會才對兩個小宮女交代:“宮裏是非多,不該知道的就算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不該說的就該爛在肚子裏也別說,還好是我,如果是多事的人,打你們一頓都是輕的。”
兩個宮女張大了嘴,顯得有些呆傻,像是被嚇住。小朝對著這樣兩張天真純稚的臉,竟是再也擺不出臉來教訓,笑出了聲來。有些擔憂地看著麵前這兩個單純的小宮女,提醒道:“下次小心點,別再亂說話。”
宮女呆呆的點頭,小朝轉身而去,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回過身來,問:“對了,這些話你們是從哪裏聽來的?”
小宮女疑惑地偏偏頭,但還是老實答道:“那些姐姐都在說啊,說得好精彩,比我以前聽過地那些說書的說得還要精彩。”
小朝臉色難看,連哭笑不得也懶得了,隻問道:“都是些誰?”
啊?小宮女似乎意識到了危機,有些吞吞吐吐,可在小朝此時有些懾人的目光下,竟是不敢不說:“辛紫姐姐,我聽到她在跟珍妃娘娘說的。”
辛紫?珍妃身邊那個比之真正身在局中的宮妃也不遑多讓的殘酷的女子?可惜有頭無腦,專愛打聽些其他宮妃的事,是個無風不起浪的主。古靖皺眉,問題看起來實在是麻煩。古靖看著已經轉身離開的小朝,再看看那兩個此時傻傻的宮女,也沒了上前追究的閑情,繞路向禦書房而去。
禦書房裏,枝椏窗欞篩過的夕陽闖入室內,有幾抹餘光灑在了年輕的帝王的臉上,令那原本就溫潤如玉的臉上更帶上一股不似人間的惑人光彩。
“皇上,古大人求見。”
侍從的聲音喚回了正糾結在奏疏之上的帝王,卻是頭也不抬地吩咐著:“傳他進來,你們都下去。”
“是。”侍從躬身欲退下,卻赫然發現了正在花癡的宮女,登時無語,小心的暗示最近的宮女,帶著一眾宮人退下。
“微臣叩見皇上。”古靖話音剛落,還未及行禮便聽得帝王的免禮。
“沒有外人時就無需這些虛禮了。”帝王合上奏折,微微倚靠在椅上,似乎覺得椅子不夠舒服,濃長的睫微微抖動,古靖知道這是帝王覺得不舒服的表現,心下不禁有了點笑意。對於軒轅珞,除了臣下對君王的忠誠,他更是將軒轅珞視為了過命的兄弟,知己,真正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
“說說你調查的結果吧。”軒轅珞調整了下姿勢,雖仍不太舒服,卻已經進入了狀態,他一向是個稱職的皇帝,這一點毋庸置疑。
“有三個疑點。第一,起火的原因。起火是在寢室,然而微臣在倒下的梁柱下發現,那寢室的床上放著書,雖然隻有殘頁,看不出什麼,但是卻絕對不隻一本,甚至可能是大量,而且起火的時間太過巧合,很難相信是意外。”
軒轅珞點了點頭。安靜地聽古靖說明。
“第二,就是昭陽殿本身,那火一看就是刻意引到花園的,應該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原來的昭陽殿一絲的樣子。但是小路清晰,溪流環繞,那個樣子絕對不是兩個人可以辦到的,那些東西也絕對不會是昭陽殿本身有的,所以可以肯定,昭陽殿跟外麵的一些人有聯係,甚至可以調動到某些力量。”
“哦。”帝王狹長魅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濃長的羽睫篩過陽光,像七彩流光的琉璃。
古靖從懷裏取出了點東西,遞到了君王的麵前。那是一串手鏈,極品的紅瑪瑙,是一個起洛思的小國盛產的寶石,長期作為貢品進貢。他可不記得他曾經給昭陽殿送過什麼禮。
軒轅珞把玩著手中的紅瑪瑙,似是漫不經心的問:“第三呢?”
“回皇上,在昨日,梁妃娘娘的侍女小朝曾經出宮,說是替梁妃娘娘給梁大人送的生辰禮物,是一整個箱子。因為是梁妃娘娘的緣故,宮門的侍衛隻是打開看了下,並沒有詳細的檢查。”
“梁妃?”軒轅珞低垂著眉眼,看不清情緒。
“皇上,還有一件事。”
帝王微微抬眼,隻聽古靖將今天下午的事都說了一遍。卻見軒轅珞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皇上?”
對古靖的疑惑軒轅珞明顯不打算解惑,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卻已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紅瑪瑙。隻聽帝王道:“那珍妃到真是什麼都樂得摻和,隻是不知那蘇大人究竟是收了錫宛多少的好處,竟是拚了命的要挑起和西冥的紛爭。”
軒轅珞沉思了會,才道:“既然花琪琦還活著,那就想辦法讓西冥族的人偶然得到消息,他們既是巫族自然有更好的尋人辦法,跟著他們找。”
古靖隻覺豁然一亮,他竟是忘了那西冥族詭異的巫術了,透過西冥族可不是事半功倍,隻是……
“西冥族的人會尋找花……宣榮貴妃。”
軒轅珞有些好笑的看他:“你以為西冥族的人這幾年示好是為了什麼?”
額,古靖隻覺一窒,是了,西冥族雖小,卻因為特殊的巫術能力一直在各國見遊刃有餘,若非有所顧忌實在沒有必要如此放低姿態,是自己駑鈍了。
古靖告辭離開,準備布置下一步的計劃,雖是借用西冥族的能力,卻也是要有另行的人尋找,兩方著手會快些。
禦書房內,軒轅珞把弄著瑪瑙珠子,看著窗外紅的火熱的天空,低低清喃:“這一次,你又要做什麼呢,琦兒……”
悠長的歎息微微逸出,卻不知是傷感,還是即將對決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