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了十月，A城的氣溫也就降了下來。
    可以穿著寬寬的長袖T恤，在樓下草坪上散步，當然，帶著饅頭。
    還是將那雙留有記憶的拖鞋找了出來。亮黃色的，有著白色的小碎花。
    我喜歡赤著腳穿著拖鞋，喜歡留著似卷非卷的長發，喜歡穿著寬鬆而長長的T恤，薄薄的牛仔褲，踢踢踏踏地遊走。記得方羽很少的，不多的，正經和我說，“藍山，你這樣看著讓人感覺很舒服。”說完，就把頭轉開。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心裏像開了朵美麗的花。
    饅頭拿濕濕的鼻頭蹭蹭我的手，把球放在我的腳邊，迅速後退幾步，寬寬的嘴巴因為注意力的集中而微微下掛，臉上的表情因為興奮而顯得異常憨傻。我知道，那個你丟我撿的遊戲必須開始了。要不，他會一直糾纏下去。
    我把手中的球使勁扔向遠處。頭就像跑車一樣衝了出去，就差後麵跟著塵土飛揚了。就這樣，我扔著球，饅頭狂奔著撿回來。誰知道，這次把球扔出去，他卻撿回來了個男人。
    那個男人是方羽。
    陽光下，他向我走來。我楞在那裏，雙手沾滿了饅頭的口水和粘在球上泥土的混合物，像個傻子。方羽走到跟前，從包裏拿出濕巾紙，替我把手仔細地擦拭幹淨。
    是的，他就是這樣一個包裏會裝紙巾的男人。以前我會帶著很捉狹的表情說，“承認吧，其實你是個女人。”然後，他在我腦袋上輕拍一下，“還不是因為有你這樣沒心沒肺不講衛生的女人？”那一刻是甜蜜的。
    忽然的，所有的細微末節像春雨落到湖麵一樣，在我心裏氳開一個個漣漪。麻麻的，酥酥的，卻有著後知後覺的傷感。
    我看著他，這個有著小麥色皮膚的男人，這個莫名其妙走進我的生活，一來就是5年的男人。
    “方羽！”
    我低低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頻頻消失的這近1年，這個名字卻始終充斥著我生活的幾乎每一寸，隻是我甚少察覺，或是，拒絕察覺。
    饅頭兀自熱情地晃著他水獺似的粗尾巴扭著屁股對方羽獻著殷勤。方羽一把抱住他的大腦袋來回撫摸，吃了鎮定劑一樣，憨傻男乖乖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吐著舌頭，眯著眼睛，表情告訴我他還認識方羽。這與看見別人的熱情完全不一樣。
    我從側麵看著方羽，一如與他並肩走在東北菜館門口那條狹長小道上時，側頭不經意地看他一眼。挺直的鼻梁，柔和的眼神，棱角分明微微上翹的嘴角。
    “藍山！”他忽然抬頭叫我的名字。
    我的眼睛始終未曾離開他的臉。
    拍拍饅頭的額頭，方羽緩緩起身，走近我。近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藍山，我要走了。但是，我沒辦法不見你一麵。”
    “為什麼？方羽？為什麼？如果你還是要轉身走開，那麼，不要但是！我討厭這個詞！任何不愉悅都是因為但是而開始。為什麼消失了還要頻頻出現呢？為什麼要讓我覺得你曾經參與過我的愛情呢？為什麼你單方麵絕望著我的希望？為什麼？”我的話語越來越沒有邏輯性，越來越亂七八糟。眼淚開始不受控地滑落。方羽一下子把我摟在懷裏，緊緊的，死死的。我貼著他寬闊的胸膛，能聽見心髒強烈地跳動聲。再熟悉不過的adidas運動款沐浴液的獨特香味，第一次離我這麼近，把我包圍著。淺淺的，卻又深深的彌漫在我所有的記憶。我抬頭看他。我的樣子很狼狽，頭發散亂在沾滿眼淚的臉上。方羽摟住我的腰，右手慢慢地幫我把頭發理順，小心地用拇指把眼淚抹去。他低下頭，吻住了我。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像是釋放了堆積很久的情感。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我，輾轉廝磨。當舌尖接觸的刹那，我仿佛丟失了全部的世界。良久，雙唇分開，彼此對視。
    方羽的眼裏清澈得有我的模樣。而我的眼裏從來都滿是他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饅頭無趣的把整個身體趴在草地上，嘴巴裏依舊叼著心愛的球，偶爾東張西望。忽然他站起身來，衝著一個方向開始晃動著尾巴。是有人走近。他總是這樣對走近的人善意地打招呼。隻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時，方羽的臉開始變色。
    離我們不足5米的地方，那是個纖弱的女子，蒼白而美麗，眼裏散出陰鬱而懾人的光。我永遠記得她的名字，小北。她的整個身體似乎在輕微的顫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盯出了我一背的寒意。
    方羽的手慢慢從我腰間滑落，我有種強烈的快要徹底失去他的絕望。
    最終，在伴隨著小北轉身狂奔，方羽疾步追去的瞬間，我的世界開始崩塌。
    小北轉身時嘴角的笑意，像是個永久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