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電話便響了。是方羽。應該是小北回了病房。
    “藍山，你放心，我沒事兒。”方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聽起來時那麼近。可我知道，自此，這個人離我已是天涯那麼遠。
    我用力地呼吸，卻不說話。
    “怎麼不說話？你還好嗎？”方羽緊張起來。
    “你是傻子嗎？現在，最不好的人是你。小北她。。。。。。”我不知道說什麼，隻是焦急而無奈。
    “我知道你在擔心。她，隻是個病人。”方羽停頓了很久，“藍山，他對你好嗎？”
    這時候，我才想起秋陽來，“他叫秋陽，對我很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方羽開始互相沉默，但明明心底就有多得根本數不清的話想要說，想要問。以前十分不屑於這種矯情，諷刺的是，如今，卻深陷其中。
    “過些日子，我可能會離開，離開A城。”方羽的話像一把針，紮在我心上。
    好吧，去遠些也好，有足夠的理由再也不見。好過，這樣的咫尺天涯。
    “那你自己要保重。”我的話何嚐不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方羽的心上。
    人就是那麼賤，越是親近，越是互相傷害。
    離方羽住院，已過去一個月的時間。有時候感歎它，有時候感激它，有時候，卻異常憎恨它。嗬嗬，人就是這樣不容易滿足的動物。
    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很多文案，都親自來跟進。我自詡變得知道廉恥，懂得上進。偶爾來看我的唐佳卻偏偏愛嘮叨，“忙吧，忙吧，這樣也好，沒時間去想那些人和事。”阿達則經驗老道地勸說，“藍山，你這樣會很辛苦。手下的人也是拿工資的。”
    是不是結了婚的女人都會變得婆婆媽媽，絮絮叨叨。但卻變得更善良。
    晚上，秋陽準時出現在辦公室，接我下班。手上拿著一捧白色玫瑰，走到窗台，替換掉原先的。
    “秋陽，你昨天送來的還開得好著呢。這樣買不是很浪費？”我既不浪漫，也不具情調。有時候，連自己對秋陽都心生同情。
    “給你買，不浪費。”秋陽說話時總是波瀾不驚。簡短而有力度。甚至有些固執。
    好幾次，我問他，為什麼總是白玫瑰，而不是其他。他看我，好像很詫異我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不再問。
    秋陽的手機響起，接通後，他忽然望我一眼，卻壓低聲音低說著。
    我不是個敏感至極的人，但也絕不是麻木不仁。直覺告訴我，秋陽有著不能與我說的秘密。不能說，便不問。對方羽如此，對秋陽也是如此。這是林藍山的人生習慣。
    掛斷電話，秋陽並未解釋半句。
    “知道我會做飯嗎？”秋陽的問話是開發性的。
    “我隻知道你會拿手術刀，不知道你會不會拿菜刀。”很少與秋陽說話時開玩笑。
    “剛才經過超市，買了菜，去我家，我來做。”他把握十足地微笑。
    “好吧。”對於秋陽已經提前決定了的事情，我一向就這兩個字。而以前，以前總是有人問我，“老姑娘，喜歡吃什麼？”或者，“你這個肉食動物，走，烤肉去！”那個帶著濃重笑意的聲音間或地鑽進腦袋，甩也甩不掉。
    “再不走，大夏天的，菜都爛在後備箱裏了。”秋陽提醒著又開始發呆的我。
    趕緊關上電腦。與秋陽離開了公司。
    車一路開著，冷氣開得很大。秋陽的車裏似乎自第一次載我後便再也沒有音樂。把耳機帶上，槍炮玫瑰的歌聲像滿月的光灑在心上。側過頭來。看外麵歸家的行人和過往的車輛。
    秋陽果真會拿菜刀，拿得與手術刀一樣平穩。他在廚房間忙碌著，我在客廳放著碗筷。我隻能做這些不會添亂的事情。
    飯菜上桌後，我才發現，如果外科大夫把烹飪當手術做，那是件對廚師有絕對威脅的事。
    “怎麼樣？”秋陽很明顯地知道答案。
    “好吃。”我很誠懇。
    “這個銀魚炒雞蛋呢？”他特別指著那道菜問。
    “挺好的。”銀魚炒雞蛋，嗬嗬，記得，十幾歲的時候，全家在外麵吃飯，有道銀魚炒雞蛋，薇安便說好吃。從此，總對媽媽撒著嬌，嚷嚷著要吃。媽媽老笑話我，“藍山，你看你姐多會吃，愛吃的都是補腦而健康的。哪像你，就知道吃肉，怎麼沒把你生成個男的？”
    可到如今，我也還是不愛吃這帶腥的東西。給足了秋陽麵子，多吃了幾筷。
    吃完飯，我堅持要洗碗。我說，這樣光吃不幹活，實在像個資本家。秋陽拗不過我，隻能作罷。
    收拾完廚房出來，卻不見秋陽。於是，走進書房。秋陽背對著門，似乎在寫著什麼。
    “秋陽，我把廚房收拾好了。饅頭還在家等我呢，我得回去了。”我把腳步停在安全距離的範圍。
    秋陽回頭，“等一下！”
    起身，將一本黑色的軟皮筆記本合上，放進抽屜，鎖上。將鑰匙放進口袋。顯然，那把鑰匙是隨身攜帶的。
    他走到我身邊，“為什麼每次都不能多待一會呢？”他輕聲問。
    “得帶饅頭上廁所呢。養狗就是這麼麻煩。”我的理由應該是充分的。
    “方羽送的？”秋陽問得很不經意。
    “你知道方羽？”我有些困惑地看他。
    “聽唐佳說過。”顯然，他的消息來源一定不是唐佳。
    我有些沉默。秋陽似乎在告訴我，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我送你回去吧。要不，你太牽掛。”他還在微笑。我卻看到了眼中閃過的失望。
    有些歉疚，對秋陽而言，我不像個女朋友。
    但，還是點頭。於是，秋陽把我送回了家。等我進了電梯，才將車開走。
    晚上，又是很多夢。其中，有秋陽藏起的那本黑色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