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池馨蘭平複了心情，眼睛卻有些發紅。
    柴公伯清了清嗓子，想把氣氛緩回來：“那個……以免別人起疑，我往後也叫你馨蘭吧。你如今可是與寧願侯府……”
    池馨蘭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當即打斷他道：“拒了！那老太君再狠，也不能逼著我和他成婚，否則我要她喜事變白事！”
    柴公伯知道這姑娘是個死心眼，也就不勸了。再怎麼著，也是個十八歲的靈魂，不是十四歲涉世不深的小丫頭。何況寧遠侯府那少兒郎確實配不上池馨蘭，這麼一想，嘿，身邊這個莽漢可就順眼多了！
    三人聊了一會兒，蕭雁也回來了，帶來了對麵的燉吊子。
    柴公伯為了炒點氣氛，便給他們變著法地說些邊塞趣事和見聞，都是拿來逗倆小姑娘的。說著說著，柳三娘的菜也陸續端上來了，四人吃到一半，池言旭也到了。
    池馨蘭衝大哥招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大哥，坐這裏！”
    池言旭始終抿著唇，坐到池馨蘭身側時還在打量著妹妹，但見其目光清澈，嘴角帶笑，倒是不像被人嚇哭的模樣。他低聲問：“可有嚇著？”
    這混混鬧事哪有柴公伯逼問嚇人？池馨蘭心裏嘀咕著，卻挽著大哥的手道：“沒事啊，剛好蕭將軍和孟將軍都在，那些人都討不了好。”
    池言旭盯著她，又問：“真的沒事？”
    池馨蘭眨巴著眼睛，隻想著蒙混過去。好在池馨蘭原身本性單純，池言旭不疑有他，隻當小丫頭是怕他擔心，便拍著她的手以作安撫。
    柴公伯給池言旭倒了杯茶，笑嗬嗬道：“賢侄不必擔憂，以後我給小侄女安排個護衛，也方便她出行。”
    池言旭沒有拒絕，謝過柴公伯後，旋即想起東門太夫人今早找他說的話。東門太夫人的意思明確，寧遠侯府不要這親事，東門家也不會舔著臉把人送進去，該斷則斷，與池言旭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他道：“聽聞世伯過幾日會去寧遠侯府給老太君祝壽？”
    柴公伯點頭應了：“正是。”
    池言旭舉起杯子：“有件事，還請世伯不要插手。”
    柴公伯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待他下文。畢竟這位賢侄的脾性，他也是略有所聞，並非一般讀書人的死腦筋，更不像其父池修林那般軟綿無骨。
    隻聽見池言旭娓娓道來：“馨蘭與顧家二公子曾有娃娃親，但也是母親和老太君隨口一說，並無白紙黑字。如今兩廂無意，何故配作怨偶。”
    柴公伯點頭：“那賢侄之意？”
    池言旭：“世伯隻需緘默。”
    這讓柴公伯更為好奇了，畢竟以池言旭的身份，如今還無法與老太君抗衡。輩分不對，說什麼都不對，他也不知怎麼給池言旭分析，隻得憋出一句：“可你父親並無此意，上一輩的約定要如何解？”
    自己的父親，自己自然清楚。池言旭道：“家父不願與人結怨，但小侄既然坐上監察禦史之位，又有什麼人不敢得罪？何況我妹妹的婚嫁不是籌碼，我們池家男兒也不會犧牲女子換前程。”
    蕭逸在旁忽然說了聲好，倒酒敬他：“池公子有血性，這杯蕭某敬你！”
    池言旭端起酒喝了，卻不知蕭逸敬他是何意，隻當這兵油子沒聽明白他們的談話，是想刷點存在感。
    這頓飯吃了好一會兒，直到窗外彌陽河相繼第二批走水路的貨郎經過，眾人才散去。
    這回，池言旭怎麼也不讓池馨蘭跟蕭雁一輛車。池馨蘭見池言旭臉色難看，趕緊圓了場，說是要陪大哥去買點東西，讓蕭雁跟著柴公伯先回山莊。
    蕭雁沒個心眼，臨走時還說回山莊再敘，說了又想往池馨蘭身前湊。
    蕭逸瞥了自家沒眼力的妹妹一眼，抱拳告辭，回頭拎著妹妹就走，順道拐了柴公伯也走。
    一路上，車裏一片安靜，直到馬車過了平安橋，眼看便要到山莊門口，池言旭才忽然開口：“你什麼時候和蕭家丫頭玩在一起了？”這才過了幾天？
    池馨蘭側首看著大哥，看他臉色漠然，並無不妥，心裏驀地想起蕭逸的話來。他這個哥哥確實城府深，饒是她相處了這些日子，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就是覺得蕭姐姐為人爽快，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她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來了幾天，也就她沒有看不起我，也不學一些人陽奉陰違。這麼真的一個人，我是真的喜歡。”
    池言旭聽她說完，並無表示，直到馬車來到山莊門口，他扶了池馨蘭下車才說：“以後出門與我說一聲，別像今日這般。要不是木蘭回來，我還不知道你出事了。”
    池馨蘭乖巧地應了，小步跟在池言旭身後，剛到回廊轉角，便看見池夏兒正與顧雲熙在池邊說話。兩人眉目傳情，旁若無人，怕是有人經過也不會察覺。
    池言旭掃了一眼，小聲道：“奸滑小醜，狼狽為奸。”側身攬過妹妹，讓她與自己並肩而走，換了條路回去：“不日便是老太君的生辰。老太君對你定是萬般的好，可你別忘了寧遠侯府深宅大院，踏進去可沒得翻身。”
    池馨蘭知道他擔心什麼，點頭道：“哥哥不必擔心。老太君看重我，以後常去看望便是，但我嫁的不是老太君，這事兒沒得商量。”
    池言旭沒想到池馨蘭能想到這一層，便放下心來。畢竟這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老太君年歲已高，這門親事逼成了，往後的日子看的是婆家臉色，靠的是娘家勢力，而且老太君也沒幾年了。
    仕途路遠，父親從來不支持他們兄弟二人追求高官厚祿，隻求一世平安，他卻不以為然。
    對於池馨蘭的婚事，父親必然覺得寧遠侯府是個好安身的地方，卻忘了越是沒落的封王府上越是勾心鬥角。他們自己都不夠分了，怎麼會輪到一個外人來分一杯羹？
    這麼一想，池言旭覺得自己肩上忽然扛了什麼，一下便沉了。

    作者閑話：

    柴公伯的話其實借鑒於秦孝公在大秦帝國的一句話。當年看的時候印象太深刻，我就想寫下來。柴公伯的個性其實也偏向於秦孝公的形象，算是主角外我大愛的一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