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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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略看了一眼周遭形式,上前拉了我,輕道:“已經被包圍了,快走吧。”
我一陣寬慰心安,由他拉著,進了內室。原本滿屋的狼藉,均已不見,床上也整理得當,。他握住床沿手腕一擰,床身移位,竟露出一丈寬洞口。裏麵幽暗清涼,深不可見。王拉我入內,他也隨即跳下,又回身將洞口掩好,瞬間周遭漆黑,不見五指。
我隻能聽見他衣衫的窸窣聲,無著無落。不過須臾間他好像摸到了什麼,便有火光微明,連火燭都具備,看來這山洞是早有準備安排了。他不由分說,快步前行,我跟在他身後。
愈行愈開闊,竟有石鍾林立,開來本為天成。這行宮是依山勢而建,多半也是為了掩此山洞吧。
我猶疑一會兒,道,“殿下,是不是仵侯。。。”
“此洞應無人得知,重峻圍場是幾座孤山相連,東邊又是蔄河水道,若真是重兵相圍,極難脫身,這也是當日我留下的一條退路。”他直接打斷了我,又道。
“也好,我們此番下了山便直接去了,也省的我再做布置了。”他言語輕鬆,我卻仍不能十分放心。
洞中陰濕盤繞,時寬時窄,他倒是輕車熟路。不知行了多久,隱隱竟有煙火氣傳來。
“殿下,是放火燒山了麼。”我近乎直覺的反應,已無退路。
“嗯,也是片刻都等不得了呢。”如同他在疆場上發號施令般,我也辯不出他言下的情緒。
再行就入了一個半人高的窄洞,看來這裏是人為開鑿的了。我們一路下坡,已能看見洞口的光亮。但又有岔路多條,我就隻管隨著他,也無他法。
行至洞口,我卻已能聽到人聲,他也是意外,握了我的手道:“也無妨,隻一切小心吧。”我越發覺得不詳,不妨間他已探出身子試探。我阻擋不及,還好洞口處林木繁盛,隻得由他。
他片刻便又抽身回來,道:“是朝廷禁衛。“
“真是仵侯麼。”我暗自後悔沒有將仵侯私訪之事與他講明,不知是不是因此讓他少了防備計較。
他卻搖頭,“我倒寧願是我低估了他,他若有如此手段,我當日卻也懶得搶他的位子了。”
“那,楚坤。。。”我看著他,竟有些不忍將此話說出,他的心境,恐怕比我當日於張赭端要繁複上千萬倍了。張赭端再怎樣忤我心意,卻也還是處處為我打算。但殿下也算戎馬半生,到頭來卻仍是孤家寡人麼。
他不及答話便忽然抬眼,我也聽到了外麵腳步聲清晰,像是不少人朝洞口方向來了,便聽到有人言,“這兒還有一個,快過來。”
再不及斟酌,竟有槍頭撥開草木伸了進來。讓王一把帶住,將那人拽了進來,確是禁軍打扮。王將那人橫於身前以為掩護,隨即上前,直接出了洞口,我也跟上,事已至此,且行且看吧。
在洞口相圍的不過十餘人,但附近全是散查的兵士,這裏已是山下穀底,可看見正於狹長穀底周圍巡查,綿延百裏不絕。背後隔了數座山峰已是硝煙彌漫,不想那洞間不過一段小路,竟已連穿數峰。要不是有人早知內情,先布好軍隊守衛於此,誰又能尋得到此處。
見王現身,眾人畏懼,圍而不攻但周圍兵士見狀已紛紛聚攏,約莫百人上下,將我二人圍的水泄不通。忽見有人鳴煙花報信,周圍山上伏兵盡出,各持弓箭,萬弩所向,再不可妄動。
王越發不動聲色,道,“這般陣仗,竟都要反了麼。”語調平和,也不見的多少怒氣。
有膽大者答言:“我王已於國都複位,你便束手就擒吧,莫再為難眾人了。”這話起得強硬,但王目光掃過,聲音已是越言越小,遲疑不定了。
“哦,真是仵侯複位了麼。”王抬頭觀瞧,山上兵將分列,當中正是黃袍加身的仵侯。麵色蒼白仍掩不住一臉的欣喜之情。身後列幹臣等,為首的正是方佑,其後一人目如寒星,我兀自不敢相信,定神再看,卻是多日不見的張赭端。
我狐疑間仵侯便已開口,“不錯,正是孤王。你隻隨一己心願,竟要將開陽數十代基業置於不顧,已引得民怨沸騰,天人共憤。孤雖不才,值此國難當頭,也願為天下犬馬。且念得你畢竟理國多年,又有叔侄之情,可饒你性命,毋做困獸之鬥了。”
他直視著王,又隨即打量著我,我也不便回應。他們居高臨下,一旦弓箭齊發,縱是神勇如王,也是插翅難飛。
王笑道,“那好,既還有叔侄之情,倒也不妨一敘。”言罷忽將手中你那人向周圍兵士扔去,眾人本就膽怯,忽見異動,皆做四散狀。王竟是攬住了我,平地直躍,依靠山勢,直向仵侯而去。
仵侯退了半步,還是方佑手疾眼快,忙揮手示意,山上兵士滿弓,眼看著千弓萬弩便要離弦。王卻也站定於半山高台處,幾可與仵侯人等平視。此處雖仍未離弓箭射程,但畢竟已無地勢劣勢。仵侯言下之意,還欲生擒於王,如此便可再做周旋。
王打量眾臣,果然開陽老臣俱在,昔日一朝留情,已為今日留下禍根。怪不得無情最是帝王家,你死我亡,真不是虛言。
“楚將軍還不肯現身麼。”王朗聲道。
我似乎能他感知話音間的無奈,一時心動,竟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指間有些清涼,十幾年前先王卸他兵權時是否也如今日呢,父子猜忌,手足離叛。我看到了張赭端立目,也能聽到眾人的唏噓不齒,但手上一緊,是他反握,力道入骨。有此有真心佐證,罵名千古,再無怨言。
我已能透過人群看見楚坤低垂的臉,他是不願,還是無顏麵對視了呢。他人為權勢聲名,為仕途家小,甚至張赭端他為故友知交,為天下免赤麟之禍,或是什麼的都也罷了。唯有他楚坤,既已明王心意打算,悖了恩情,負了知遇,到底是何道理。
我幾次欲開口勸他先佯作歸降,再計較後事。但他一身傲骨,平生從不言敗,又何況今日平白蒙冤,眾叛親離。此刻低頭豈不妄擔了這天下禍首的罪名。今日若能與他生死同命,黃泉路上彼此印證,醉笑陪君三萬場,也算得此生無憾。
兩方對立,相持不下,兵士看方佑的手勢,又緩緩包抄上來。張赭端不住地向我使眼色,我隻能微笑以對,他若安好,我於世上也再無一事掛心了。楚坤仍不肯上前,王也不再理他。
隻對仵侯言,“我驍勇半生,殺人無數,今日一死無憾。救可惜開陽河山就要陷於權臣外敵之手,枉我君臣二人多年苦心孤詣,竟為豎子謀。百年後有異國修前朝史,自可秉公,且好自為之吧。”
我低頭輕笑,他是最不計較聲名的人,此語竟又是為我打算,要周全我身後評判麼。其實他還未深解我心,尹封此生,一人足矣。也罷,聽聞陰間寂靜,到時再與他絮語不遲。
他話音未落,仵侯陣中竟變故突生。楚坤不知何時已搶步上前,將仵侯挾於臂下,撕聲道:“你們快走吧,楚家世忠於開陽,是楚坤不解殿下心意,昨日隨殿下離京時已先將兵符交出,之後得知,悔之晚矣。今日一死報殿下恩典,也不愧於楚家先祖。快走!”
兵士見新王被挾製,顧忌頗多,一時愣神,王已拉了我向山上行去。
“弓弩手放箭!”方佑怒吼。
楚坤手上一緊,仵侯慌忙阻攔道,“諸將住手,誰也不許動!”
楚坤血撞頂梁,局勢一片混亂。卻不知是誰射了冷箭,正中楚坤背心,血脈噴張,他身形載晃,再難站穩。眾人一擁而上,刀斧齊下,碎屍千段。
王也不回頭,一路直上,隻是他手勁漸大,將我手心掐出血來,痛入骨髓。
再行已至山頂,卻已是斷臂絕崖,崖下波濤翻滾,浪花四濺。王熟知此處地形,不知怎會行至此絕路。他隻是拉著我繼續向前,葬身魚腹,倒也算幹淨吧。可惜事與願違,這荒蕪山頂竟是平地殺聲起,到底是誰的布置,竟是步步為營,真是四麵設防,還是早預知了我們每一步動作反應
前有堵截,後又追兵,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但求一死也勢必登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