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之脫變——婉兒、漣嫣篇  吊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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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氏自知曉四夫人香薷香消玉殞的事情後便一蹶不振,自此一病不起,本來打算著第二日能規勸大夫人回府的想法也生生的被遏製了。受了大夫人囑咐的紀曉婉自隨大夫人上山之後,第一次回到了慕容府,此時的慕容府內肅穆、沉寂,四處彌漫的都是哀傷的氣息,大門處平日裏洗刷的一塵不染的石獅子此刻也被黑色帆布罩去了頭顱,進府各處懸掛的照明用的宮燈也被用黑布掩去了本來麵目,四夫人生前所居的院子門口懸掛著兩道招魂靈幡,隨風呼啦啦作響,伴著裏麵傳出的陣陣誦經缽盂聲,外加幾人的飲涕聲,倍顯淒涼一片。
    紀曉婉心情沉重的一步步邁進停放棺木的主屋,入目的是火紅的棺木,哭紅了眼的五夫人,不再意氣風發的慕容老爺子,還有默默流淚的三夫人及靜默的慕容景天。一身重孝的五夫人跪坐在火盆旁,目光滯納的將三夫人遞入手中的冥錢一張張燃於盆內,也許是哭乏了,那腫的幾乎要睜不開的眼紅的衝了血卻是半滴淚也溢不出來,幹涸的櫻唇被她咬的血絲橫生。慕容老爺子安坐在靈堂之上,雖然不語,但難掩悲戚。慕容景天從見了紀曉婉進院門開始就沒有移過眼,此時的紀曉婉並沒有了那般的柔弱羞怯,被氣氛影響悲悲戚戚的小臉上一幅淡定的莊重。
    “奴婢見過老爺、少爺、三夫人、五夫人!奴婢受大夫人命,來給四夫人送行。”
    “大夫人還是不肯回來嗎?”慕容子旭疲憊的閉上雙眼掩下心底的那份失望。
    “回老爺話,大夫人昨個兒聽報四夫人去了,悲傷過度,今天也病了,奴婢這次回來,除了給四夫人送行,還有就是給府裏送個信兒,大夫人如今由寺內的小師傅照看著。”
    “她也病了、、哎!去吧,替大夫人給香薷磕個頭去吧!必定是姐妹一場,也算、、去吧!”慕容子旭意有所指,又欲言又止的吩咐完紀曉婉後,又轉眼使了個眼色,三夫人和一旁伺候的小丫頭將五夫人攙扶了起來。
    紀曉婉聽了慕容老爺子的指示,恭恭敬敬的跪到棺木前,懷著一顆代替大夫人懺悔的心及其自身對生命凋零的悲憐鄭重的給棺內已逝的四夫人香薷磕了三個頭,並且心內默默祈禱著,希望來生四夫人真的可以一生順暢,不再如此波折。
    “虛情假意!虛情假意——姐死了,她該高興了!送行?她是想看看我姐死的透不透,死的有多慘吧?”五夫人木訥的看著紀曉婉磕著頭,忽然用那已經哭嚎的沙啞的嗓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一聲高過一聲的譏諷道。
    “夠了!香絮,夠了。我知道你心裏怨,夠了,別再這樣了!”慕容子旭沉聲遏製了五夫人香絮。
    “夠了?哈哈——夠了?老爺,你說夠了?哈哈——我姐就躺在那裏,她遭遇過什麼你一清二楚,她活著的時候你嘴裏說寵著、愛著,可你為她到底做了多少的主?如今她去了,她就在你娶新人的當日那樣義無反顧的去了,你說夠了?我就剩下姐這麼一個親人,她為了你去了,我什麼都沒了,而老爺你呢?你還有一堆的女人、兒子、女兒。如今姐就靜靜的躺在那木棺裏,愛了你一輩子的人到死還掂量著把最美的時候留給你,你卻依舊為了別的女人,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女人說項。哈哈——老爺,你怕了是嗎?你怕丟了慕容家的臉?哈哈——你瞞了那麼多年,你真當姐她什麼都不知道?、、”五夫人悲戚戚的控訴著。
    “香絮!你瘋了、、”三夫人死命的拉著香絮,她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所有的事情真的是‘紙裏包不住火’的。
    “我沒瘋!我說的不對嗎?我說錯了嗎?你運氣好,老爺護住了你,我姐呢?她呢?到死,還不是背著滿肚子的委屈去了?秘密!姐她到底為了什麼明知而不揚?到頭來她為了一個男人就這麼憋憋屈屈的去了,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瘋了?我為她叫屈錯了嗎?你們一個個都想的隻有自己,誰為別人想過?瘋了?瘋了又如何?如果瘋了能換回我姐的命,我就瘋個千次給你們看、、”
    ‘啪’的一聲響,打斷了香絮的狂言,所有在靈堂內的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出手的人,包括一直跪立在棺前的紀曉婉也因這一聲響側身觀望。
    “五夫人你最好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身為慕容家的人,不顧及慕容家的顏麵,瘋婦一般發瘋發狂,諷諫自己的夫君,你可還有半點身為慕容府夫人的自知?”
    “哈哈——大少爺,自知?大少爺大概還不知道我悱惻的是什麼吧?就怕、、”
    ‘啪’的一聲響再次響徹了肅穆空蕩的靈堂。
    “香絮!你瘋夠了吧?我知道香薷去了對你打擊很大,但是如果你再如此執意胡鬧下去的話,就別怪我不看在已逝香薷的麵上置辦了你!”被迫於惱羞的慕容子旭一反疲態的衝到香絮身前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這巴掌直打的連帶著拉扯的三夫人也一同摔跌在地上。
    “你打我?哈哈、、哈哈、、老爺,你是不是恨不得殺了我滅口?我沒我姐那麼傻,就算死,我也不會讓害她的人獨活!”五夫人香絮此刻的情緒已近瘋狂,極力睜大怒瞪的雙眼冒火的盯著慕容子旭,就好似那以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仇人一般。
    “五夫人因喪姐,心智受損,送五夫人回房,不得任何人探視。”慕容景天沉聲下令,他已經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弄的頭疼了。
    “我不要!我要陪著姐姐,你們誰都別想分開我們!誰都別想、、放開我、、老爺,有能耐你就殺了我,也免得姐孤零零一個人上路!對了,這秘密不光我知道,三姐也清楚的很!大少爺,你無心無情,難道對你的親娘也是嗎?”五夫人香絮一聽慕容景天下令要將她送離靈堂,她瘋了也似的爬起來雙手死死的把著未上棺的棺口叫鬧著。
    “五夫人,請節哀!四夫人已經去了,逝者已去,往事也就隨風而散了,奴婢知道,這裏並沒有奴婢說話的份兒,可是、、五夫人,您這樣隻會讓四夫人走的不安心,何況四夫人不是什麼都沒有的,至少您還有韻兒小姐,她是您的親生骨肉,亦是四夫人心中的期盼。”紀曉婉緩緩的站起,堅定的看著幾近喪失理智的香絮,失去親人的痛苦她亦有過。
    “韻兒——”聽著紀曉婉靜靜空靈的聲音緩緩傳入耳膜,香絮有些呆滯的停下了叫鬧,手中依舊死把著棺口不放,聲音卻穩了下來,似是自喃又是心底的呼喚。
    “五夫人請為了韻兒小姐保重,沒有了親娘照應的孩子就好比冬日的殘花,就算再堅強也隻能是孤零零的等待著命運的奇襲。五夫人,四夫人最放不下的就是你還有韻兒小姐,否則四夫人也不會言盡於此!奴婢謹記著四夫人曾說過的話,奴婢也相信五夫人也不曾忘記,四夫人的一番心意還希望五夫人不要辜負了。奴婢請五夫人珍重!”紀曉婉聲音極緩,不溫不火,配上她此刻莊重而靜婉的氣質,就宛如降世的菩提,話語入耳間字字緩人心、淨人靈。
    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的鎖定在這個十四歲的小丫頭身上,有驚奇,有驚豔,有釋懷,有欣慰,有探求還有悲傷。
    “姐她走的時候是笑的、、”空寂的靈堂一片沉寂後,香絮遲緩的轉目看向棺內的香薷低聲呢喃著。
    “姐她走的時候是笑的,她笑的好幸福,她是穿著喜服去的,姐釋懷了,姐、、”也許是因為大鬧了一場耗費了大量的體力,也許是因為傷心損耗了心神,終於安靜下來的五夫人香絮緩緩的昏倒在了其姐的棺木旁。
    慕容景天手按著太陽穴,打發了人將昏倒的五夫人送走,又喚了人將身體和精神上都被受‘淩虐’的慕容老爺子送回了房,看著三夫人緊隨其後的陪侍了去,慕容景天長長的喚出了一口氣,緩緩的將腰間綁縛的孝帶取下轉目看向依舊佇立的紀曉婉,這丫頭今天著實的讓他刮目相看。
    慕容景天看著她遲遲不語,紀曉婉感受著身上灸熱的目光,緩緩轉身,垂目低頭,“少爺,大夫人病的不輕,今早寺內的師傅給看過,說是鬱積成疾,不宜妄動,還請少爺定奪。”
    許久——“去大夫人房裏叫上小喜一同伺候去吧,回頭我會叫李郎中上山去看看,有什麼事情及時回來稟報,等府裏的事兒清了,再想辦法接大夫人回府。”
    “奴婢遵命。”領命後,紀曉婉低頭向門外匆匆走去,不想卻差了一點與人相碰。
    “哪裏的莽撞丫頭,走路不帶眼睛的。”差點與紀曉婉相撞的沈文君誇張的向後退了一大步,還刻意的用手拂了拂並未碰到的衣襟。
    紀曉婉抬頭,在見了麵前的人一身裝束後心中猜測其人身份應該是主子,“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不知要如何稱呼眼前打扮得金玉滿身的貴婦,紀曉婉伏地認錯。
    “你是哪個房裏的?毛毛躁躁的,平時你主子都是怎麼教的?沒點兒教、、”沈文君擺著一張夜叉臉,用手指著紀曉婉的頭訓斥著,全然忘記了如今她是身在何處,麵前還有誰。
    “婉兒,還不見過六夫人。”慕容景天冷眼看著新進門的沈文君,她不是秀外慧中、大方得體的嗎?才進門兩天,看來這脾氣可是養的不小呀!
    “奴婢見過六夫人!剛才是奴婢一時莽撞,請六夫人息怒!”紀曉婉聽聞這就是新進門的夫人,馬上規規矩矩的叩頭拜見。
    “哼,不開眼的丫頭,你哪個房的?回頭我告訴老爺叫你的主子罰了你去,像你這種平日裏仗著自己樣兒好、受寵的,眼睛都是向上長的,都快不知道誰是主,誰是奴了!”如今的沈文君腦中滿是從進門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心中所有的不甘都化成了怒火噴了出來,眼前的小丫頭她判斷一定是哪個夫人房裏伺候的,而且是死了的四夫人房裏的麵兒大,要知道別人房裏的丫頭是不必要來這裏拜祭的,既是四夫人房裏的,那就和她有仇,就算是別人房的,那也是個和死了的一個鼻子眼兒出氣的,這梁子還是接下了的。
    “回六夫人,奴婢是、、”
    “六夫人,這丫頭是我房裏的丫頭,如今伺候在大娘跟前,如果要是她有什麼得罪的地方,你也不用煩爹,直接和我說就好了。”慕容景天慢踱步過來,伸手一把拉起戰戰兢兢的紀曉婉,聲音沉而緩的對著沈文君說道,其行為已經很明顯的準備偏袒紀曉婉了。
    “大、、大少爺?”見慕容景天親手拉起眼前的丫頭,沈文君心裏一抖,平日裏她還是怕著這位大少爺,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去勾了慕容老爺子,這位大少爺平日裏沉默寡言、喜怒不行於色,隻要是手下人稍有差池,處罰起來那是絕對的雷厲風行,不留餘地。不過、、沈文君轉念一想——如今自己好歹也是這府裏的夫人,是他半個媽,雖然老爺因那死了的‘賤/人’還不曾入過自己的房,可是也不能說日後就不寵著自己不是?為了留住男人的心,她可是特意和鄰家的張寡婦學了好多床底之間的事情呢,她就不信老爺入了她的房還不把她當寶?再來,就算是外傳慕容府主事兒的是這位眼前的大少爺,可是必定老爺才是慕容家的大家長,真要是有事兒隻要有老爺護著,誰又能把她怎樣?想到此,沈文君因見了慕容景天後變得難看的臉色慢慢溢滿了得意,“哈哈,原來是大少爺房裏的丫頭呀,那就算了,看在大少爺的麵子上這次就饒了你了,下次再莽莽撞撞的,我就先代了大少爺打你這個不懂事的丫頭。”
    “婉兒,還不謝謝六夫人的訓教?”慕容景天看著沈文君臉色的變化心中暗笑,這個應該是他爹娶回家中最愚蠢的女人了。他懶得理會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轉目看向紀曉婉,聲音放的很柔緩且傲慢的說道。
    “奴婢謝謝六夫人的訓教,日後奴婢一定循規蹈矩,不敢再莽撞。”恭敬的想施禮可是剛一動就被慕容景天搭在腰際的手生生的止住了,紀曉婉知道,慕容景天心裏怒了,在慕容府裏呆了這麼久,這位六夫人還是第一個挑戰慕容景天身為大少爺威嚴的人。
    “六夫人特意到這兒來該不會就是為了給不懂事的丫頭訓教的吧?”慕容景天一手攬著紀曉婉的腰,一手撫弄著紀曉婉的發辮,似帶些玩略也不看六夫人沈文君的問道。
    “啊,我是來給四夫人送行的,雖然沒見過,可必定也是個姐姐不是?”看著俊挺的慕容景天與紀曉婉曖昧的舉動,沈文君心底泛起了層層酸澀,自己何嚐不想進入到這麼年輕英俊的男人懷抱?
    “六夫人倒是有心了,四夫人棺木在那裏,請!”帶著低頭的紀曉婉一側身讓出門廊處方便六夫人通過。
    當六夫人趾高氣昂的通過時,紀曉婉偷眼看向慕容景天,而此刻,慕容景天正目光深邃的盯著目中無人的六夫人的背影,不知道心底正在盤算著什麼。
    一番波折後,紀曉婉終於喚了小喜一同回到了‘普嚴寺’,小喜通過那一天一夜的處罰,似乎對那些泥塑的佛像略微的放寬了懼怕,幸好這西廂處在大殿的後麵,平日裏隻要不刻意參拜也是見不到那些各色佛爺像的。
    “婉兒——咦?這位姐姐是誰呀?”剛過大殿就看見穿著肥大的白袍逛過來的貝奇嬉皮笑臉的湊了上來。
    “婉兒,他誰呀?你和他很熟?”小喜看著越來越近的男人,小聲詢問著。
    “他也是這裏掛單的,他、、”
    “喂,喂,婉兒,你又忘了‘凡事不可背人言’了?嘀咕什麼呢?難不成打算說我的壞話?”湊過來的貝奇毫不吝嗇的將一張靈氣活現的俊臉大方的擺在了兩位幾乎是耳語的小丫頭麵前,鬧得小喜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貝奇,別鬧,這是小喜,夫人的貼身丫頭,夫人病了,小喜過來幫我一同照料。”麵對貝奇的胡鬧,紀曉婉已經見怪不怪了,拉著小喜向後微退了一步,麵色平靜的回答道。
    “我說呢,一天都不見你人,原來是回了慕容府了,你的那位‘夫人’病的很重嗎?我看見你早上尋了寺內的長老過去探過,匆匆忙忙的本想喚你,可又怕你事兒急不理我。”
    “早上是挺嚇人的,現在、、我不和你說了,這就回西廂去看看。”紀曉婉一想到多半天沒有見過大夫人了,也不知道是否好些了,心裏一急話也不多說拉了滿麵通紅低頭扭衣襟的小喜越過貝奇就往西廂走去。
    “喂、、”貝奇本想再和紀曉婉多黏糊一會,卻發現被紀曉婉拉著走的小喜麵帶羞澀的回眸瞥了他一眼,就這一眼楞讓貝奇渾身上下雞皮直出,他可是怕死這樣的眼神了!那個誰來著?哦對,那個藍翎公主在接風宴上就是這樣看自己的,結果逼的他不得不落跑。“這丫頭一點都不好玩,不光長的沒婉兒漂亮喜人,就連著性子也沒我們家婉兒可愛,和藍翎一樣,花癡!”小聲呢喃了幾句,剛想轉身、、等等、、剛才自己說了什麼?我們家?我們家婉兒!不錯!這個稱呼感覺不錯,不過絕對不能讓那婉兒知道,否則自己的耳根子就別想清靜了。臉上的困惑一閃而過後雨過天晴般的笑容掛在眉宇間,隻為了‘我們家婉兒’五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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