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  第三章 垂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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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三日清晨,距離上元節和趙懷義的生奠還有兩天。
    天色仍是陰沉。
    昨日下午飄了一陣細雨,晚飯後雨量開始增大,淅淅瀝瀝,綿綿密密。後半夜雨雖已止,卻開始北風呼嘯,過了拂曉都未停。等到早間起來,屋頂瓦麵和青石板路上已結起一層冰霜,泥濘的地麵凍得堅硬,樹枝枝杈都成了雪條,寒氣迫人,幾可嗬氣成冰。
    天寒地凍,除去有事要忙的,不習慣睡懶覺的,個個都想躲在熱被窩裏不願意起來。唐穩有些認床,剛到陌生地方警醒難免,夜裏一直睡得不太踏實。天沒亮就聽到澄園裏眾人進進出出,雖然動靜不大,可畢竟被吵醒了,一時再難入睡,隻好大睜雙眼望著房梁挨到天明。
    等他走出房門時恰是卯正,朱炔還有另一位緹騎統領吳戈,居然已經用過早飯,離開澄園到常州城內公幹去了。唐穩在自己家裏向來算是起最早的,可比起朱炔和吳戈,卻猶有不及。聽引路的緹騎校尉說,平日在京城,寅時朝會便已開始,龍峻原本習慣起得更早,隻是這段時間仍在養傷,所以反而要遲些。
    生奠將近,也不知是趙懷義麵子夠大,還是那位貴人手下勢眾,常州城裏江湖人士驟然增多。為使事態暗中得到控製,又不至於打草驚蛇,朱炔吳戈兩人開始忙得不可開交,緹騎眾校尉也幾乎個個腳不點地,澄園裏最空閑的,隻有龍峻和唐穩兩個。唐穩是外人,自然沒有他要忙的事,至於龍峻,昨日和朱炔在書房商討之後,便決定銳刀門的案子,放手讓他去幹,但並不意味著自己做甩手掌櫃,一有異常消息動靜需隨時稟報。
    嚴冬的早晨寒風凜冽,沒什麼人願意一大早外出,龍峻用過早飯,不知怎地有了興致,想到要去釣魚。唐穩心裏隻想窩在房中,發呆看書順帶補眠,但畢竟剛簽了三年賣身契,身不由己迫不得已,隻好冒著嚴寒舍命奉陪。指揮使大人決定出門,手下人自然阻攔不得,幸好龍峻傷勢已近痊愈,隻是尚需調養,倒也不用太過擔心,留守官校一邊推選四名身手最好的小校貼身隨侍護衛,另一邊則飛速報知朱炔。
    帶上一羽鷂鷹,備好漁具,說是釣魚,卻不去找湖,而是由龍峻打頭,一行人六匹馬,悠悠然進了內城。唐穩看他似乎漫無目的,下了馬先隻在街上閑逛,走進幾家早開的商鋪買了些點心小食,又和店裏的夥計閑聊了好一會。龍峻操一口地道的吳儂軟語,唐穩完全聽不懂說了些什麼,瞧那夥計指手畫腳的架勢,似乎是在問路。店裏的夥計大概是因為鄉音親切,臉上始終笑容可掬,殷勤指點方向之後,還嘰哩咕嚕講了許久,唐穩隻聽得雲裏霧裏。
    進進出出幾家店鋪,聊了好大一通,唐穩隻覺越來越迷糊,可惜他是四川人,龍峻說的是南方話,而且語速又快,聽在耳裏,那是真正的左耳進右耳出,連彎都沒打一個。他看著前方緩緩而行的龍峻,心中疑團竇生,總覺得這位大人今天出門,遠不止釣魚這麼簡單。
    唐穩邊走邊細細打量,龍峻今天披了件銀鼠長襖,帶著貂鼠護耳,斂去威儀柔和眉眼,添了些貴氣和書卷味,呼吸沉濁,腳步虛浮,看上去像是來常州遊玩的官宦世家子弟。而自己和那四個便裝小校,拉著馬匹,提著漁具交杌一應雜物跟隨在側,倒仿佛成了小廝跟班兼保鏢護院,堂堂的唐門二公子居然淪為隨侍家丁,唐穩深感鬱悶之餘,很後悔來的時候沒問老娘多要幾張人皮麵具。
    常州城裏的江湖客已越聚越多,且魚龍混雜,良莠不齊,這麼一路招搖遊逛過去,難保不會引來眼紅劫財的。唐穩雖然不怕這些,可仍不免擔心,畢竟眼前這位大人傷才剛好,身手如何沒有見過,武功高低拿捏不準,跟班的四人更是不知底細,誰知道動起手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龍峻倒像是完全沒考慮到唐穩的擔憂,在客棧商號聚集處轉了轉,便依著那夥計的指示離開街市,唐穩見狀不由鬆一口氣,暗自慶幸這位大人總算是把此行的目的想起來了。
    往僻靜處走一段路,果然看到一個大湖,湖心起了座小亭,亭前延伸出一片平台,不知天氣暖和時,是否有人常在這裏垂釣。湖麵開闊,風有些大,水麵上凍了一層薄冰,唐穩放下手中雜物,蹭到台邊瞟了眼,心裏暗自嘀咕,這大冷天的,鬼曉得那些魚還會不會出來覓食。
    隨侍校尉栓了馬匹,打碎薄冰,擺好交杌,退到一旁等候戒備。龍峻唐穩兩人各自坐好,往湖中撒下碎食誘魚,然後裝餌,甩杆,垂釣,枯坐等待。
    釣魚最考究耐性,尤其是在大冬天。
    北風呼呼地吹,唐穩雖然穿著羊羔短襖,可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轉頭看看龍峻,卻見他穩坐不動定如磐石,手持釣竿一絲不顫,看那架勢,明顯是個釣魚老手,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眼睛是閉著的。
    閉著眼睛釣魚,唐穩還是第一次看到,剛開始還懷疑這位大人在學薑太公,細察之後才發現,龍峻似乎隻憑聽力和手上魚竿的振動,便能判斷出水下的魚是否已經上鉤。心手合一,動作飛快,每次收杆皆有收獲,從不落空。唐穩學著試了幾回,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次次俱都錯過,手忙腳亂之餘,深感這門功夫不容易練。
    釣上來的小魚,龍峻隨手扔給那隻褐色鷂鷹,大尾的才放進魚婁。今天還算走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冬天沒什麼食物,魚兒很容易咬鉤,讓唐穩頗有成就感,不至於太沉悶。
    龍峻在一旁專心致誌,沉默不語,不見神色變動,唐穩左想右想,隻覺今天的事實在蹊蹺,思忖良久,終忍不住開口:“大人,您今天,真的是來釣魚的?”
    龍峻睜眼轉頭看他,目光往兩人手中魚竿一掃,一臉的理所當然。
    相處了幾日,唐穩也知道龍峻平時不太愛說話,如無必要,他一般都不會主動開口。自己雖然也不是個好動之人,可這麼幹坐著實在無聊得緊,側頭想了想,決定找個話題。
    “大人,聽說一個月前的行刺,刺客中有唐門的人。”
    龍峻依然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那您為何還肯信我?”唐穩有些不解,雖說那兩兄妹半年前已叛出唐門,可總歸有所關聯,今天外出,龍峻居然隻帶了四名手下,而且還讓自己這個外人跟隨,尤其是刺殺事件剛過不久,他就不怕再出意外?或是自己心懷不軌?這位大人的膽子也未免忒大了些。
    龍峻瞥他一眼:“你應該不是個蠢人。”
    唐穩轉念一想,自嘲地笑笑,隻覺自己這話問得實在多餘。此次外出他陪伴在側,澄園中留守的校尉已是知情,龍峻若有好歹,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四川唐門。他既被送來作質,為保唐門上下平安,當然要拚力護衛龍峻安危。
    雖明白這些道理,可唐穩心中仍覺不妥:“您這麼偷跑出來,不怕朱大人擔心?”
    “就那幾份邸報,解不了悶的。”說話間又有魚上鉤,龍峻把杆輕提,一條小魚啪地掉在平台上,不停地撲騰。龍峻取下魚鉤,對那鷹打了個手勢,那鷂鷹歡叫一聲撲將上去,飛快啄食起來。
    聽龍峻語調雖淡然,可話中似乎略帶抱怨,唐穩不禁有些失笑,這位沉默冷淡的大人居然也會發孩子脾氣,實在有趣得緊,便忍俊勸道:“朱大人也是怕您累著……”
    話音未落,他忽然目光一凜,向湖岸那邊掃了掃,轉頭瞥了眼龍峻。卻見龍峻臉帶笑意隻顧裝餌,再次揮杆甩鉤入水,仿佛什麼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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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岸不遠處有片樹林,林中影影綽綽隱約有人,有說話聲爭吵聲低語咒罵聲遠遠飄來,聽起來很是熱鬧。唐穩抬頭望天,越聽越是皺眉,忍不住又轉頭去看龍峻,龍峻仍是隻顧閉眼垂釣,恍若未聞。
    過了一陣,林子裏的聲音慢慢小了,身影晃動,有人出林往小亭跑來,腳步聲細微,輕功倒還不錯。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響動,龍峻睜開眼,輕輕打一個呼哨,那鷂鷹嘯叫一聲,振翅而起,很快就扶搖直上,轉眼渺了蹤影。唐穩看那鷹遠去,仿佛明白了什麼,再瞧龍峻,這位大人又已閉上眼,繼續安然端坐如薑太公了。
    一會兒功夫,林裏出來那人已奔到亭中站定,護衛一旁的小校上前攔阻詢問,言辭禮貌客氣,像極了世家大族的仆從,完全不帶官府口吻。唐穩忍不住轉身打量,卻見是昨日在“朵頤樓”和龍峻有約,叫薑華的那個少年,便笑著招呼道:“這位小哥,你找人?”
    龍峻聞聲睜眼轉頭去看,薑華見到不由舒一口氣,笑道:“龍大哥!真的是您!”
    “薑少鏢頭?真巧!”龍峻微一挑眉,語帶驚奇,那小校見是熟人,便歉然一笑退開。
    “您別叫我少鏢頭了,聽了有些奇怪,家裏叔伯都叫我小花,龍大哥也叫我小花好了。”
    “小花?”唐穩放下魚竿,瞥了眼薑華腰上的苗刀,笑著拱手道,“原來小哥是位女俠,真是失禮!”
    “什麼女俠,您取笑我。”薑華笑著回禮,“對了,怪不得總覺著這位大哥麵善,昨天您就坐在‘朵頤樓’的樓下,原來是龍大哥的朋友。”
    唐穩笑道:“薑姑娘好記性!”
    薑華左右瞧了瞧,隨口問道:“我記得那天樓下還有一位大哥,怎的今天不在?”
    “他屬猴的,屁股坐不住,另到別處玩去了。”龍峻邊收魚竿邊笑道,“少鏢頭住這附近?”
    薑華微微一笑,卻不回答,慢慢從亭中走到平台上來:“龍大哥,天寒地凍怪冷的,您在這湖上吹風幹什麼?”
    龍峻舉了舉手中漁具,自自然然地笑:“釣魚啊。”
    薑華略帶好奇問道:“大冬天也能釣到魚?”
    “怎麼不能?”龍峻提起腳,靴尖輕輕踢了踢地上放著的魚簍,“總會有那麼幾條既不怕冷又不怕死的。”
    薑華看著魚簍歎一口氣,大聲笑道:“魚啊魚,你真是慘了,就算天冷找不到東西吃,也不要貪嘴去吞魚餌啊。雖然你暫時填飽肚子,可小命也沒了,這買賣豈不是虧了大本?”
    她笑聲裏不知為何加上了內力,在寒風中傳了開去,雖然功力並不算深厚,卻足以讓岸邊聽到,林中頓時又有一陣輕微騷動響起。唐穩看薑華一眼,眉梢帶笑,雙手抱胸,隻覺趣味盎然。
    龍峻聽她大聲說話,忽然輕輕笑起來,薑華不由低頭看他,略帶不解眼神閃爍:“龍大哥您笑什麼?魚兒上鉤,難道不該怪它太貪吃?”
    龍峻抬頭笑道:“你剛才怪魚兒貪嘴,我便想到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不知道少鏢頭有沒有聽說過?”
    “是不是那個對他母親說,不到黃泉不相見的鄭伯?”薑華想了想,點頭道,“我看過戲文,鄭伯的母親很偏心,隻向著鄭伯的弟弟共叔段。後來共叔段太過貪心要奪王位,結果被鄭伯給打敗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好像最初就是說鄭伯弟弟共叔段的。”
    唐穩聽到,似乎想起了什麼,悶悶笑道:“鄭伯的故事,我娘給我講過好幾遍,末了都要加一句‘兄不兄、弟不弟、母不母’,每次說都憤慨得很。”
    龍峻微微一怔,瞥了唐穩一眼,唐穩卻轉頭呆呆看著湖麵,心思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薑華等了會兒,聽不到下文,忍不住問道:“龍大哥,鄭伯克段,和釣魚有什麼關係?”
    “南宋有個東萊先生,他寫了一段話來評價鄭伯克段。”龍峻定了定神,微笑著說道,“釣者負魚,魚何負於釣?獵者負獸,獸何負於獵?”
    他講到這裏停住,看薑華眨著眼,臉上一片茫然,知她不懂,便笑問道:“你覺得,魚兒上鉤,是怪魚兒貪吃,還是該怪釣魚的人呢?”
    “這話問得奇怪!”薑華嗤地一笑,“要是魚兒不貪吃,那釣魚的人怎麼可能釣得到魚?”
    龍峻低頭擺弄著魚竿,淡淡說道:“可那位東萊先生認為,垂釣的人魚鉤上裝著魚餌,是有意去引誘魚兒,世人不去責備那些引誘魚上鉤的人,卻反而去責怪魚兒貪吃,是很沒道理的。”
    唐穩回過神來喃喃念道:“且為釣餌,以誘魚者,釣也;為陷阱,以誘獸者,獵也。不責釣者而責魚之吞餌,不責獵者而責獸之入阱,天下寧有是耶?”
    薑華聽到,對著唐穩不鹹不淡地笑:“這位大哥,我隻是跑鏢的,沒讀過幾本書,您掉文可不該找我。”
    唐穩聞言臉上一僵,皺眉看著薑華,心中有些不快。
    “這位大哥您別生氣,我這就給您賠不是。”薑華見他拉下臉,嘻嘻笑著向唐穩作了個揖,轉頭卻對龍峻笑道,“龍大哥,包叔叔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挺有趣的,您要不要聽?”
    龍峻抬頭,微笑著將手虛迎,示意她隻管講來。
    “有個書生在山上走,剛好遇到一個獵戶打獵回來,他看著獵戶打的野兔獐鹿,覺得那些獵物很可憐,就哀聲長歎說:‘可憐啊可憐,每個人都這麼捕殺你們,你們絕種了怎麼辦?’”薑華講到這裏停下,笑問道,“龍大哥,您知道那獵戶怎麼說嗎?”
    見龍峻笑著搖了搖頭,薑華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說道:“那獵戶把眼一瞪,吼了回去:‘不殺它們吃它們,我絕種了怎麼辦?!你們這些假斯文的人,最是可恨!’”
    說完似笑非笑看著龍峻,那雙幹淨的眼睛裏滿是狡黠。
    龍峻一愣,隨即撫掌笑道:“罵得好!果然不愧是生薑的薑!”
    “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偏弄得這麼複雜。”薑華皺了皺眉,嗬嗬笑道,“要吃魚就去釣,釣到了就燒好吃一頓,顧慮這麼多做什麼!”
    “該吃就吃,該殺就殺。”龍峻不由大笑起來,“若真有少鏢頭說的這麼簡單,那這世間諸法、漫天神佛、天庭地獄都不用存在了!”
    薑華輕哼道:“世事原本就簡單,也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老愛想那許多有的沒的。”
    龍峻似乎聽到了極有趣的話,搖頭笑了許久,方才停下來笑意盈盈問道:“我看起來很像讀書人嗎?”
    “看起來不是很像,不過您應該讀過很多書,也一定是個世家子弟。”薑華瞟了眼龍峻身上的銀鼠長襖,點頭肯定道,“嗯,家裏也一定很有錢。”
    “李玉沒跟你說我是什麼人?”
    “李姐姐沒說。”薑華一本正經地回答,眼裏卻帶著促狹的笑意,“不過她交代我,見到龍大哥要老老實實,有什麼說什麼,就跟平時和爹說話一樣就可以。”
    龍峻聽到輕輕一咳:“……小丫頭說的對,我的年紀,是差不多可以做你爹了。”一邊的唐穩已憋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薑華側了頭,看著龍峻笑靨如花:“咦,龍大哥想讓我叫您龍大叔嗎?”
    龍峻半笑不笑回她:“你想叫就叫罷,我無所謂。”
    “龍大哥,真是對不住,我平日和鏢局裏叔叔伯伯玩笑慣了,多有得罪,您別見怪。”薑華笑著拱手致歉,接著抬頭看了看天色,“我看這天待會兒又要下雨,您快些回去吧,可別受寒了!”
    龍峻將魚竿一丟,招手示意那幾個小校過來收拾,起身笑道:“也罷,我也盡興了,是該回去了。”
    期間薑華瞟了湖邊一眼,那林子裏的喧鬧雖已停歇,可裏麵的人似乎依然未走,她咬著下唇猶豫躊躇,神情有些為難。見龍峻等人收拾好東西正要離開,忙上前道:“龍大哥,您沒帶雨具,萬一走到半路下起雨來可不好辦。我住的‘高升客棧’離這裏不遠,不如到那裏去坐坐,喝杯熱茶,我替您備好雨具再回去如何?”
    龍峻看她一眼,溫言笑道:“怎好勞煩少鏢頭,隻怕多有不便。”
    “一回生,二回熟嘛,江湖兒女沒那麼多講究。”薑華燦爛一笑,隨即斜睨龍峻,“想是龍大哥嫌棄,不肯和我們這些跑鏢的粗人交朋友?”
    龍峻忙拱手道:“少鏢頭多慮,龍某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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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萊先生就是呂祖謙
    呂祖謙(1137—1181),字伯恭。曾祖呂好問,(1064—1131)字舜徒,南宋初年“以恩封東萊郡侯”,始定居婺州金華(今屬浙江)。當時,學人多稱其伯祖呂本中(1084—1145,字居仁)為“東萊先生”,呂祖謙則稱為“小東萊先生”。到了後世,一般均稱呂祖謙為“東萊先生”了。
    他寫了《左氏博議》,雖是“為諸生課試之作”,卻多有呂祖謙的真知灼見。全書共4卷,選《左傳》文66篇,分析透徹,議論明達,不少地方,闡發了他卓越的史學思想。如在《曹劌諫觀社》一文,呂祖謙便盛讚了史官的直筆。他說:“當是時,人君之言動,史官未有不書者。為君者視以為當然而不怒,為史者視以為當然而不疑,此三代之遺直也。其後管仲之戒齊桓也,曰作而不記,非盛德也。管仲之所言雖是,而已開作而不記之端也。又其後,周王之私犒晉使也,曰,非禮也,勿籍。周王之所舉已非,而且顯然戒史官以勿籍矣。然一時之史官世守其職,公議雖廢於上,而猶明於下。以崔杼之弑齊君,史官直書其惡,殺三人而書者踵至。身可殺而筆不可奪,鈇鉞有敝,筆鋒益強。威加一國,而莫能增損汗簡之半辭,終使君臣之分、天高地下,再明於世,是果誰之功哉!”又說:“使其阿諛畏怯,君舉不書,簡編失實,無所考信,則仲尼雖欲作《春秋》以示萬世,將何所據乎?無車則造父不能禦,無弓則後羿不能射,無城則墨翟不能守。大矣哉,史官之功也!”這種對古代史官的高度評論,在理學大盛的南宋,可謂不同凡響,反映了呂祖謙重視史學、重視文獻有征的求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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