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綺紈之歲 03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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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點。
陳敬磊比平時起床晚了十幾分鍾,他胡亂往嘴裏塞了幾口麵包,旁若無人叮叮咣咣推開儲物間門,無視睡在地上的舅舅舅媽,大踏步穿過客廳,在幾聲不滿的嘟囔中,走出家門,解開拴在門口電線杆上的自行車,往北去11號屋,送喬溫溫上學。
破舊自行車車輪滾動在瓦礫碎石交纏的土路上,咯吱咯吱,生澀的齒輪不堪負重的轉動著,每一次前行都是在透支所剩不多的生命,行將朽木,苟延殘喘。
就像他一樣。
就像這片垃圾場供養的所有每日渾渾噩噩,看不到明天,瞧不見希望,沒有未來的人一樣。
世界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卑微螻蟻,無足輕重。
喬溫溫蜷縮在家門口矮樹樁旁邊,埋著頭。
陳敬磊皺眉:“溫溫?”
喬溫溫抬頭,站起身,拍拍褲子,看著陳敬磊。
麵色蒼白,眼神無助。
“怎麼了?!”陳敬磊心驟然揪緊,自行車往旁邊一丟,衝上前,直接上手扶住喬溫溫單薄的肩頭。
肉太少,硌手。
喬溫溫鼻子發酸。
眼尾慢慢變紅,淚光逐漸凝成水珠在眼眶裏打轉,啪嗒,摔在泥土地上,四分五裂。
“溫溫,你說話”
陳敬磊深呼吸,努力把聲音維持平常在喬溫溫麵前的聲線。
冷靜,冷靜。
七點半才上課,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有耐心慢慢問。
喬溫溫淚眼朦朧,她模糊地看著陳敬磊那張陰沉的臉。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感覺怎麼都能撐過來,但是隻要有一個人過來安慰她,她就覺得好委屈,真的好委屈。
事情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
媽媽帶回來的男人,不是爸爸的,很多陌生男人。
一開始媽媽會塞給她幾塊錢讓她出去玩,他們還會避著點她。
漸漸的,他們隻隔一扇門,薄薄的門,形同虛設。
媽媽的叫聲穿牆而過,她捂著耳朵,祈求地看著鍾表,快點結束吧。
爛醉的爸爸,躺在客廳地上不省人事,他聽到了嗎?他知道嗎?
他是知道的吧。
他不在意,因為這是媽媽賺錢的方式,是他有酒喝的經濟來源,是他可以爛泥一樣整天無所事事癱在家裏的底氣。
般配的夫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長大了,她從小女孩長成了少女。
忽然有一天她發現,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直白露骨,像是溝渠裏暗藏的毒蛇,伺機而動,陰冷蝕骨,如影隨形。
她驚慌的像媽媽求助。
媽媽是她在這普天下最親近最信賴的人,她從媽媽的肚子裏剖出來,她們的的心應該是緊緊連在一起的。
她想,媽媽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隻是她覺得。
喬溫溫閉上眼睛,眼淚劃過秀美的臉龐,嘴唇幹澀毫無血色。
媽媽默許了這種情況。
她該怎麼辦,誰能來救救她。
陳敬磊沉默了一會兒,他定定的看著喬溫溫,聲音柔和,語速平穩,就像往常陪著她胡鬧時候的語氣一樣,眼裏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好的,我知道了”
他摸了摸喬溫溫的頭,扶起丟在地上的自行車,擦掉上麵沾上的灰塵,示意喬溫溫坐上後座。
喬溫溫坐穩後,他再次開口:“不要慌,這件事交給我”
陳敬磊找到教導主任,給喬溫溫補交這學期的住宿費,幫著把被褥枕頭買好,忙前忙後,宿管阿姨讚許陳敬磊:“你是她哥哥嗎?太懂事了,這麼小就會照顧妹妹了。”
暫時解決困境的喬溫溫仰著笑臉,驕傲的跟宿管阿姨說:“對呀對呀,七哥很厲害的!”
圓圓的眼睛,很崇拜的看向陳敬磊。
陳敬磊一直看著喬溫溫,嘴角一翹。
哥哥?
不止是哥哥。
今天是周五,高中放學早,肖祈來俱樂部比以往提前一小時。
肖祈搬著一欄空酒瓶子,從VIP客房出來,準備搬到倉庫去,走到員工區的通道時,迎麵碰上陳敬磊,他叫住陳敬磊:“你給喬溫溫交完住宿費,你還有錢嗎?”
陳敬磊停住腳步,手上的動作不停,左手給右手纏護手繃帶,他掃了一眼肖祈,聲音冷漠,惜字如金:“有”
肖祈還要開口說話,那邊有人喊:“23號,上場準備!”
陳敬磊抬腳就走,接過旁邊人遞給他的手套帶上,掀開簾子走進賽場,提起圍繩進入擂台。
肖祈聽到主持人激情澎拜的解說:“下麵是表演賽,23號對戰7號!”
唉。
肖祈歎口氣,繼續搬酒瓶子。
肖祈跟陳敬磊同歲,同樣都是垃圾山腳下長大。
但是他又跟陳敬磊不同,他家庭關係簡單,一個寡母,一個幼弟。
肖祈秉持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念頭,死命讀書,中考成績優異,免學費上的市重點高中,在學校裏常年位居年紀前三甲的位置,放學後就來打些零工貼補家裏。
一個月有五百塊的收入,加上學校的補助金獎學金,夠用了。
肖祈不理解陳敬磊,他家裏又不需要他養家,他為什麼不能好好學習,把心思都放在考學上呢。
明明他們這種人翻身的唯一機會就是讀書了啊。
陳敬磊那麼聰明,天天打工還能每次考試名列前茅的腦子,為什麼想不通這個道理。
為什麼要去打拳賽?
一場一百塊錢,周一到周五每天一場,周六一天三場,周日休息。
一個月四千塊。
他很缺錢嗎?
二十分鍾後,陳敬磊下場了,他看見杵在門口欲說還休的肖祈,瞥他一眼:“有事?”
肖祈張張嘴,又閉上了。
算了,他們這種人,努力活著過好自己就已經拚盡全力了,不要多管閑事。
“沒事”
陳敬磊點點頭,大跨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解開手套。
“咚咚咚”
“進來”
陳敬磊走進曹金禹的辦公室:“禹哥,您找我?”
曹金禹滿臉橫肉,一道刀疤從左眼橫跨整張臉一直到嘴角,看到陳敬磊後,展露一個違和的笑容,似乎是想展示友善,但適得其反,像是在獰笑,他說:“小磊,你很受歡迎啊”
陳敬磊靜聽下文。
“有沒有興趣從表演賽轉到格鬥賽上?”
“五百一場嗷”
“如果你贏了,賭注的兩成歸你”
陳敬磊抬眼看著曹金禹,曹金禹吸一口煙,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身姿挺拔麵容稚嫩的少年。
格鬥賽,五百一場,賭注的兩成。
贏了,一場拳賽就至少能拿到五千塊錢。
聽起來很完美很有吸引力,尤其是對於這種他窮的發瘋,油鍋裏的錢都恨不得要去撈一撈的人來講,簡直天降橫財。
如果陳敬磊不知道格鬥賽又叫生死賽,賠率一比一百,上場之前要簽傷亡免責協議書。
他幾乎就要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