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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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漸地籠罩著大地,天空中皎月如銀。同時也灑遍了經過一天殺戮的北荒大漠之上,就如同被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
    在那翻飛著的沙塵中,那些被暴屍荒野的士兵們,屍體卻變成了這一帶狼群的美餐。
    一隊千餘人的軍隊,正武裝齊全地橫過沙漠。他們似乎對正在被狼群殘食著的屍體毫不在意。隻是緩緩地迎著風沙前行著。
    這時,狼群似乎也發現了他們,十幾雙幽綠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隊伍的前進。低聲地嘶吼著,但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
    看來是那些士兵們的屍體讓它們飽餐了一頓。
    而在隊伍最前麵的蒼龍,則騎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之上,一身黑色的官服襯托出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他連正眼都沒有看一眼地上的那些屍體,而隻是用右手拍了拍身下那燥動不安的黑馬,死亡的糜爛與狼群傳遞而來的危險氣息似乎讓它很不安。
    蒼龍冰冷的雙眼隨即掃過那些狼群凶狠的眼睛,冷笑著喃道,“看來,我的信來得及時了!”
    而在那隨時都準備著應戰的天狼幫裏,同樣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沒有搖曳的燭光,卻隻有那把閃著寒光的彎刀,映照著那沉睡著的人的臉孔。
    拓跋鷹麵無表情,但雙眼卻布滿了無情的殘忍。兩年了,他的意誌已經幾乎被她磨光了。聲音也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如果你要我保護你,你就出聲,我拓跋鷹會為了你拚盡最後的一口氣。但如果你想死,那我現在也可以成全你!”
    見床上的依然是毫無動靜,拓跋鷹咬牙高舉起了手上的彎刀,“你怎能如此折磨我?如果你決心逃避,那我可以成全你!”
    眼看彎刀就要砍下了,而此時,床上的人兒卻傳來了一聲呻吟。
    拓跋鷹猛地住了手,隻見她正在不安地呻吟著,是求生的意誌?還是求死的欲望?
    手上的刀忽地掉到了地上,拓跋鷹一臉的痛苦,苦笑道,“你終於都肯出聲了嗎?”手也同時撫上了她臉上的疤痕,“你終於感覺到我的存在了嗎?”
    她的手捉緊了身下的被單,不安地想從夢中掙紮著醒來。
    “因為你讓我感覺到了活著的感覺!”想起當時已經躍了上了馬的支離麵無表情地對他說著,她讓他活著的理由。
    “就為了這個理由?”拓跋鷹不免有點錯愕,隨即冷笑著嘲諷道,“你不是也活著嗎?”
    “我和你不同。”支離依然麵無表情,但她冰冷的眼神卻流露出了讓人不察的哀傷,“我已經逐漸失去了成為人的感覺。就算我的身體還活著,心卻在逐漸地在硬化了。就像死後的僵直一樣。”
    “你。。。。。。”拓跋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你讓我感覺到了活著感覺!”支離說著拉了下馬頭,隨即策馬而去,“你跳著的心,讓我不再後悔!”
    她有一雙世上最冷,也是最悲哀的眼睛。一個匈奴的公主竟然會擁有一雙這樣的眼睛。
    拓跋鷹歎了口氣,離開了床邊,但背過去的聲音卻如同哀求道,“如果你想活著,你就醒過來吧!”
    這時,房外火光衝天,震天的撕殺聲響成一片。
    “終於來了!”拓跋鷹看向房外,隨後俯身撿起了地上的彎刀。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支離後,便快步走了出去。
    而此時,床上的人也有了動靜,緩緩地張開早已濕透的雙眼,“活著嗎?”
    午夜時分,本該是萬籟俱靜的時刻。天狼幫裏卻是火光一片,火把通明映照著如風的利刃,廝殺聲響徹天際。
    拓跋鷹帶領天狼幫的一眾幫眾奮力抗敵,天機閣裏即使盡是秦國的精英,在此時卻也難以再進一步。
    遠處的侍劍在與攝提交戰,雖然侍劍的劍法精妙,功防如一,但天生體力上的差距卻讓她很快地敗下陣來。
    劍掉落到地麵,人也倒在了地上。眼看攝提的刀就要砍下來,侍劍隻能認命地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破空的聲音擦過她的耳邊,一支箭直直地射中了攝提高舉的手臂。
    預期的死亡並沒有來相邀,侍劍聽到一聲劍墜於地的脆響後,便驚愕地張開雙眼,攝提手按著中箭的手臂,倒在了她的腳邊。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隻見遠處拓跋鷹舉弓的姿勢還未收起,黑色的雙眼映著熊熊的火光。
    “幫主!”死亡擦肩而過,侍劍心裏的恐懼,這才化成了奪眶而出的淚水。
    “馬上去把支離帶走!”拓跋鷹在對她說著的同時,再次舉弓射中了一名官兵。
    “可是。。。。。。。”侍劍還想說什麼,卻被拓跋鷹喝道,“還不快去!”
    侍劍隻能用手背抹了下淚水,隨即便爬起來向支離的房間跑去。
    拓跋鷹三支箭上弦,瞄準了在不遠處的三個騎在馬上廝殺的官兵。離弦的破空之聲響起,馬上的三人同時應聲倒地。
    強而有力的馬蹄聲快速而至,拓跋鷹瞬間轉身,一匹高大的黑馬便越過了倒下的正在燃燒著的大樹,落在了他不遠處。
    “蒼龍!”拓跋鷹麵無表情地盯著馬上的人,但卻是咬牙切齒地道出了那人的姓名。
    “拓跋鷹,支離在哪?”連聲音都是冰冷的,來此也不是為了敘舊,蒼龍單刀直入地問道。
    “想帶走她?”拓跋鷹把弓箭扔到了一旁,拔出了彎刀指向他,“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
    “我知道你對支離的感情!”蒼龍抬頭直視著他的雙眼,說道,“但我蒼龍有聖命在身,緝拿匈奴餘孽。唯有再做一次不仁不義之人!”
    說著手一抬,數十名士兵便押著眾多天狼幫的婦人及孩子走了出來。
    “蒼龍!”拓跋鷹咬牙切齒地怒瞪著他,恨不得此刻能將他碎屍萬段。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蒼龍抬了抬下巴問道。
    一個官兵便抽出腰刀,架在其中一個孩子的脖子上。那孩子頓時被嚇得哇地大聲哭了出來。
    拓跋鷹閉眼咬著牙,握緊手中的彎刀。最後,鬆手,彎刀便掉到地上,抬頭看著蒼龍,緩緩說道,“放了他們,支離不在天狼幫裏!”
    蒼龍沉默地看著他,把手一揚,幾個官兵即刻上前將拓跋鷹擒下。
    突然,一聲清脆的鈴聲傳來,蒼龍下意識地瞬間回過了頭,赫然發現懸崖之上那兒另有一人一騎。
    但那人並沒有騎在馬上,而是站在身旁的白色駿馬旁,眺望著這邊。
    迎風飄揚的黑發,白色的衣擺被灼熱的風吹拂著,雖然隔著好一段距離,但任誰也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名女子。
    蒼龍騎在黑馬之上定定地看著那女子,不明白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而那女子也似是若有所覺地將視線移了回來,瞬間便與他四目相對。
    雖然兩人都無法看清楚對方的容貌,但是蒼龍全身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卻也讓那女子感受到了威脅。
    久久地,那女子才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便沒有再看蒼龍一眼,拉著白馬的韁繩轉身離開了。
    蒼龍看著那女子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而來到支離房裏的侍劍,此時卻被一把亮晃晃的刀架在了脖子上,進退兩難。
    “床上的人就是支離?”持刀之人一身盔甲,可見也是秦兵。
    侍劍瞥了眼身後,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咬牙答道,“不是!”
    “哼!”那人冷笑著,高舉起刀。
    就在那刀劈下的刹那,突然在侍劍耳邊響起了一陣風鳴之聲。隨後,那人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她的身後。
    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的侍劍,僵硬地轉過身。卻看到支離正強撐著身體,麵色蒼白,失去血色的嘴唇正在不斷地喘著氣。
    “你。。。。。。”侍劍快步上前扶住她倒下的身體。
    “走!”但支離隻是艱難地說了一個字,將那人打昏之後,她自己也昏了過去。
    “支離!”侍劍看著再次昏死過去的支離,一握拳,將她背到了背上。
    當她們由密道逃出了天狼幫後,侍劍便把支離帶到了一處綠洲的溪流邊。
    “支離,你醒醒!”侍劍試著用衣衫沾著溪水濕潤著支離的嘴唇。她深怕她又再一次昏迷不醒。
    過了好一會兒,支離才醒轉來,向侍劍問道,“這是哪裏?”
    “天狼幫的後山!”侍劍邊說著,邊扶她坐了起來,自己隨後撿起樹枝生火。
    “不要!”支離突然叫道,“你生火,會讓他們發現的!”
    侍劍看了看支離,便把手上的樹枝扔掉,但馬上又皺起眉頭,“大漠的晚上是很冷的,我是不要緊,但你。。。。。。”
    “我不要緊!”支離說著喝了口侍劍遞上的水,“明天,我們要去鹹陽!”
    “鹹陽?”侍劍驚異地看著她。
    “難道你不想救拓跋鷹嗎?”支離拉了拉衣服,問道。
    “就憑我們?”以她現在的身體,侍劍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對,就憑我們!”支離很快地向她再次確認。
    月上中天,鹹陽城郊外的屋頂上,兩條人影在夜空裏穿梭著。戴著銀色麵具的刺客,揮動著長劍向應龍攻來。
    在冰冷的月光下,就隻見兩人的身影在閃動著。金石鏗鏘交鳴的聲音,在夜裏震撼人心。
    而應龍並沒擦覺到在另一方的樹梢上,一枝冷箭正儲意待發地瞄準了他。
    正當應龍的刀準備刺向那名刺客的咽喉時,離弦的顫音在身後響起。應龍大驚,迅速地轉過身來。還來不及反應的他被射中了手臂。同時,那名刺客也轉身逃走了。
    可惡!應龍揮劍砍斷了箭,獨留了箭頭在手臂裏。眼神卻落到了遠方的樹梢上,但那裏早就沒有人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總在他身後放冷箭。
    如果他今晚沒因公事而路過李斯的家的話,那他恐怕早就下黃泉了。那些人的消息來得太快了。不過,李斯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是時候該做點什麼了。
    應龍站在屋頂上想著,完全忘了他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險的位置,突然迎麵飛來了一塊石頭,他想也不想地就伸直了手接住。隨後,一把憤怒的女聲傳來,“我說你在我屋頂上幹嗎?”
    轉頭往下看去,應龍便看到一個隻穿著裏衣的女子,在院子裏對他大喊著。不會這麼巧吧?應龍很快就認出了那個她便是那天在街上挾持他的女子。
    怎麼?她不是嫁了嗎?
    “還讓不讓人睡啊?要打也別來我家屋頂上打呀!”看來她真的被氣壞了,應龍好笑地看著她,先前的鬱悶被一掃而空。
    風鈴兒很想拿刀出來砍人,一連幾天下來的與藥師台的前輩們討論藥理已經讓她疲憊不堪了。剛躺下床,這兩個天殺的就“大駕光臨”她的屋頂,本來以為他們很快就會打到別的屋頂的了,誰知道他們卻賴著不肯走,一直把她吵得無法入眠。
    應龍對於她的怒氣,並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因生氣而泛紅的臉,頭發也披散了開來,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本小姐已經好幾天沒睡過覺了,你們這兩個天殺的!”風鈴兒說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向應龍扔去。
    應龍皺起了眉頭,這女子說話好像從來都不懂什麼叫溫柔?輕鬆地躲過迎麵飛來的“凶器”,隨即環顧四周,便發覺原來他站在了鹹陽郊外的風城藥師台的屋頂上,她說她幾天沒睡,難道她也是藥師?
    看她從頭到尾沒點溫柔的樣子,她也是藥師嗎?應龍不禁想道。深更半夜的,一個大男人站在她的屋頂上,她竟然還可以一邊向他扔石頭,一邊向他叫罵,難道她就一點也沒有危機感嗎?
    應龍忽然覺得很頭疼,再讓她這樣罵下去,恐怕連隔壁的都讓她罵出來了。於是,一按日曜劍劍柄上的機關,一條精鋼索鉤便鉤住了遠處的樹梢,人也順勢躍了過去。
    而身後還傳來咒罵的聲音,應龍的嘴角卻一直掛著笑意。
    當應龍回到天機閣時,飛廉在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後,便皺眉向他問道,“怎麼回事?”示意一旁的重黎去拿藥。
    “看來趙高等得不耐煩了,終於向李斯下手了!”應龍邊麵色凝重地說著,邊解開了衣衫。
    “那你有什麼打算?”飛廉接過重黎遞過來的小刀,問著。
    應龍陷入了沉思,如果要保住李斯,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隨即傳來錐心的疼痛,讓他皺起了眉頭。
    飛廉手上的刀此時已割入了應龍的手臂裏,那股的疼痛逐漸讓應龍冒出了冷汗,而重黎及騰蛇則在一旁備好藥。
    好不容易把箭頭拿出來了,包紮好後,應龍突然問道,“對了,玄字閣到地字閣的試煉完了沒有!”
    “完了!”騰蛇答道,但是他有點不明白應龍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竟然讓他們把玄字閣的人和三隻饑餓的猛獸關在了一起。玄字閣的孩子為了不讓自己成為猛獸的午餐,麵臨著生死和人性的最大挑戰。他們不斷地殺死身邊的人,把他們的屍體扔到牢籠裏去喂那三隻饑餓的猛獸。而最後剩下的那個,還要餓著肚子和猛獸搏鬥,和它們爭奪著活下去的權力。
    應龍聞言重新穿上了衣服,“你們去休息吧,明天開始,我們會很累的!”說著拿起桌子上的筆和紙,便向後院走去。
    當應龍來到後院時,一抹沉重的氣息在幾步之外就已感覺得到了。他皺了下眉,七天不見,他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讓人有一種難以接近的壓迫感。
    “你來了!”沙啞得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他的眼神仿如野獸一般地看著他,“你受傷了?”
    “你知道?”應龍看著麵前坐在石頭上的玄字一號問道。
    “我聞到了從你身上傳來的血腥味!”擁有著野獸般的警惕,玄字一號麵無表情。
    短短的七天,看來效果不錯。應龍笑著看著玄字一號,在被背判及生死的關頭,他已做好了準備。
    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充滿了血腥及暴涙,仿佛在他麵前的是一隻野獸而並非人。
    “我們開始吧!”玄字一號站起來,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對他說道:“對了,從現在起,我叫地字一號!”
    “今天,我們不練劍!”應龍注視著他,笑說道。
    地字一號狐疑地看著他,隨即應龍繼續說道,“今天我們來練字!”
    “練字?”地字一號不明所以。
    “你要學會如何控製自己的暴涙及怒氣。更何況,身為天機閣的閣主,怎麼能不懂得寫字!”應龍說著在石座上攤開了帶來的筆及竹簡。
    地字一號看著他,久久地才過來坐下。應龍便教他如何執筆,寫字。
    應龍看著地字一號,突然想到了當時,自己也如此認為,認為有比自己更適合成為天機閣閣主的人。
    天機閣裏的人都舍棄了人性,閣主就更是如此。一生隻為大秦而戰。其中,並沒有他們所後悔的餘地,但既然覺得自己的意誌足以引以為傲的。即使結果就算是毀滅,也不需要追求重來。
    天機閣守護了大秦的江山,但大秦並沒有守護著天機閣。隻是這樣而已,雖然天機閣的結果注定了悲慘,但既然過程並沒有一絲後悔的話,又何苦耿耿於懷呢。
    “為何你不願成為閣主?”
    記得上任的閣主——應龍曾經問過他,而他是怎麼樣回答的呢?
    “我不願成為魔鬼!”
    年少的他如此答著,但手上的刀卻從未有一刻在廝殺中停止過。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為了魔鬼,他們口中的閣主,但他也繼承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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