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晚，徐美麗躺在高翔臂彎裏休憩，撩著自己海藻般豐厚的長發，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簽約的事。華宇這一陣子態度很積極，趙宇梁開出優渥條件招安他。“簽了吧，洪姐也是這麼說的，這些年她帶你也夠累的。”美麗說著，點起一根事後煙。高翔整晚表現的心神不屬，一副鎂光燈後遺症的模樣。美麗用煙蒂點點他的嘴唇，高翔叼住，狠狠吸了口。
    二十四歲的男人很年輕，生活的跌宕在他眉眼裏刻畫出如滄海般深沉的輪廓。美麗撫摸著高翔光滑隆起的胸肌，伏頭上去，兀的狠咬一口。高翔一把扒開她，嘴裏嚷著：“作死啊，疼死了。”美麗得意地看著濕淋淋的兩排牙印，說：“該，做愛打折扣，說話你不理，想什麼呢，說！”高翔甩了她一眼，亮紅的煙頭在嘴裏一顛顛的搖晃：“想事呢，別鬧！”美麗拿下煙，掐滅了，說：“想哪個騷蹄子呢，眼都直了。”高翔斜睇她，似笑非笑說：“想你哥呢。”
    美麗嗔怪地輕輕打了他一下，說：“我哥怎麼了。”高翔不理，反問：“你哥和趙宇梁要合作影視基地和電影公園，聽說動靜挺大的，你知道嗎？”美麗混不在意：“他一天到晚就是掙錢花錢的，我不問這些。幹嘛，和你有什麼關係？”高翔說：“怎麼沒有，不衝這個，華宇幹嘛這麼上趕著我，我算哪根蔥啊。”
    美麗伏在他胸前，用自己的柔波一個勁的挨挨蹭蹭，嘴裏樂著：“你管那麼多，是機會就上，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別犯軸啊，華宇可是圈裏老大，簽了就上岸了。”高翔疲憊地推開她，閉上眼，略顯煩躁：“睡吧，不談這個。”美麗抬腿坐到他的肚子上，妖孽擰動，嘴裏不依不饒的：“沒喂飽，幹活幹活！”
    高翔再見到徐穎是在簽約那天，還是在趙宇梁的辦公室。兩人談完正事，正在交流飆車心得，徐穎就推門進來了。趙宇梁抬頭看到他，眼裏金光四濺，撇下高翔熱情上前迎接。高翔等兩人落座後，站起身對徐穎說：“徐哥，謝謝你。”徐穎淡淡笑了，眉眼沁在明豔天光裏，是一種上位的氣定神閑：“不用謝我，是阿梁慧眼識珠，你好好做，前程大把。”高翔規矩地點頭微笑，退出門去。
    等徐穎從電梯出來走到車位時，意外看到守在那兒的高翔。
    “有事？”他掏出鑰匙，啟開車門。
    “上次沒吃好，我該補過，這次你挑地方。”他說的理所當然，好像徐穎已經答應下來。徐穎笑了，對方生猛的活力讓他莫名愉悅，他說：“今天沒時間，改天吧，帶上美麗一起來。”他一腳踏進車裏，車門被高翔撐住，他抬眼看過去，青年臉上有了焦灼。“還有事？”徐穎問他。
    “那明天？”高翔問，深刻的眉目在稍顯陰暗的停車場裏層巒疊嶂，徐穎對上他灼熱的視線，恍了神，看到兩個小小的自己埋在對方墨黑的眼瞳裏。他說：“我不能確定，再給你電話吧。”說完，他點頭示意要關上車門。高翔鬆開手，眼睛一直緊張的跟隨他：“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徐穎關門的手微頓，說：“當然。”
    望著遠去的紅色車身，高翔長籲一口氣，懈身在沁涼的牆壁上，胸口奔湧雷鳴的心跳，他想：“我這是怎麼了。”全身灌了鉛一樣沉重，一種濕漉漉的散發著酸氣的情緒在遼闊的身體裏躥動侵襲。
    徐穎晚上回到麗湖的時候，阮崢正在喂牙牙喝藥。看到他拎著一袋東西放在茶幾上，問：“什麼東西啊？”徐穎笑著說：“張茂去四川出差，給你帶回來的土特產，還有你姐姐的拿手泡菜。”阮崢擦幹淨牙牙的嘴唇，跑到茶幾邊上翻看袋子裏的東西。看到腐乳時，輕呼一聲，露出得償所望的笑容：“姐姐做的腐乳最好吃了。”牙牙搖搖晃晃跟過來，拽著阮崢寬大的睡褲“爸爸，爸爸”一疊聲叫喚。
    徐穎出來，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饞貓對著玻璃瓶裏的辣腐乳流口水。他把兩個都抱在懷裏，戲謔說：“牙牙都跟著你成了四川胃。”阮崢委屈地說：“沒讓他吃過，他還小呢。”徐穎捏了捏他腰側的肉，不滿道：“糧食都吃到哪裏去了，你這肉也太金貴了點吧。”阮崢怕癢的擰了擰身，對他說：“去洗澡吧，我哄牙牙睡覺。”徐穎點頭，對著牙牙說：“牙牙，叫大爸爸。”牙牙小胖手裏攥著小鴨寶寶，烏溜溜地看著徐穎，嘟著嘴巴，有點認生的後縮。阮崢親了口小胖臉蛋，在牙牙耳邊低聲說：“牙牙，叫媽——媽。”牙牙暈頭轉向地看過來，表情有點無措。阮崢又說：“叫啊，牙牙，媽——媽。”牙牙張開小嘴，聲音還沒發出，就被徐穎截斷：“牙牙，別聽他的，叫大，爸，爸。”牙牙看著徐穎，嘴張在半路，呆了會兒，嘴角一耷，作勢要哭出來。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對牙牙說：“牙牙，黑子來啦！”牙牙的眼淚縮了回去，探起小腦袋，眼睛掠過徐穎的肩頭看向門口。大門寂靜地關著，哪有黑子溫順的身影？他轉身對阮崢說：“爸，爸，沒。”徐穎擰了阮崢屁股一把，上樓去了。阮崢臉色紅透，哄勸牙牙摘掉助聽器準備睡覺。
    接到高翔電話時，徐穎和張茂正在大樓餐廳裏吃飯。冬日正午的陽光貌似強大地淋瀉在身上，卻也割不斷從玻璃纖維裏滲進來的冷意。他接起電話時早已忘掉了高翔要請客吃飯的事。當聽到話筒裏對方滿漲的熱情時，他才愧疚地發現自己的胃已經盛不下任何東西了。他想起高翔灼灼看著他的眼睛，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隻好答應晚上一起吃飯。
    這次高翔指定的飯館檔次比上次高多了，但在徐穎眼裏也是泛泛而已。他隨意點了幾個清口的菜，把菜單推給高翔。青年的眉毛皺成困惑地形狀，問他：“不吃肉嗎？”徐穎笑：“吃，讓給你點。”高翔放心的鬆下表情，異常生猛地連連點了幾個。小姐退出去後，他對徐穎說：“徐哥，不用給我省錢，我已經要奔小康了。”徐穎笑了，他欣賞高翔的落拓大方，認為徐美麗這次的眼還沒看歪。
    高翔吃飯時，總是給人種沒有下頓的饑渴。徐穎看他在自己麵前筷筷生風地橫掃盤碟，心裏竟也生出些暢快來，不由得跟著多吃了幾口。高翔不意間抬頭看到徐穎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臉上一紅，擦拭唇角後說：“以前總是餓著，而且，趕戲時吃飯時間短，就養成這個吃飯快的習慣了，讓徐哥見笑了。”徐穎對他笑著說：“我看挺好，很生活，不裝。”高翔眼睛亮灼灼的泛著波光，竟添了幾分稚氣。徐穎心裏暗歎他強大的可塑性。
    “徐哥，聽美麗說你愛打壁球，哪天咱們約著打一次，我剛入門，向你學習學習。”高翔說道。“好啊，我每周六下午去，你有空給我電話。”徐穎很高興多個球友。高翔做出一個頑皮的表情，醒目的五官奇異地配合無瑕，竟透出致命的性感來。徐穎心裏一滯，不知怎的想起方遠暉，伯仲年紀，而他再也沒有這種不經意的跳脫。徐穎心裏輕輕地跳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