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劍指紅塵 第21章 青蓮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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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域是一個沒有季節的地方,甚至有數月的時間是極晝或者極夜。這裏沒有樹沒有花,隻有一望無際的白。白茫茫的冰雪,白茫茫的山川。在天與地的交界處是一片模糊的灰,上麵是灰藍色的天空——應該是稱作天空的。那上麵是看不出深淺的顏色,入眼盡是壓抑的死氣,這裏沒有生命……沒有生命……麼?
在離時鳴山還有半日路程的時候,楚碧淵決定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一路過來,碰上了好幾場大雪,天氣愈見寒冷,就算是習武多年有底子傍身也不免覺得冷意徹骨。
這是一家很小的店,隻提供食物不專門提供住宿,若是被風雪逼得無路可走,央求一下店主,倒也能得以遮風避雪。但是這家店是真的小,老板既是掌櫃的又是店小二。
楚碧淵溫著酒,抬眼看窗外呼嘯的風雪。
他上一次像這樣停下來是在燕平,匆匆見了四大劍尊就馬不停蹄往更北邊趕,馬也不知道累死了多少。
要說查驚鴻傾城的所在,他也不用親自來,交給別人尚且能說是不放心,但是交給四大劍尊總該是沒什麼不放心的。可是他還是想親自來,當麵去問問時鳴山的老頭子。而且,臨興的事太雜,他覺得和左謹之走進了同一個漩渦裏,越陷越深,離遠點看,可能會清楚一點罷。但是……這的確是離的有些太遠了些。
喝了一口溫好的酒,覺得從唇齒間一直暖入四肢百骸,不由感歎,溫酒賞雪,果然是富足的時候做的風雅之事,若是像這樣不得不在冰天雪地裏,好不容易得來一壺熱酒,他可沒有自信仍然有那個心情悠閑自在。不過……換一個人,如果是那個永遠沉靜閑適的碧袍公子呢?
“店家,結賬。”
衣著厚實的老板從內室小跑出來,低著頭不敢看這位氣度不凡的貴客,連聲說著,“不敢不敢,楚少主您不用給了。”
楚碧淵一怔,他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裏,雖說他是天下第一莊的少主,但是他也不會自負到天底下所有人都認識他。
“你認識我?”
店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兒能啊,小的哪兒能認識您這樣的貴客,是前幾天有一位俠士來,說是這幾天我這小店會來一位貴客,讓我好生招待著,臨走還留了一錠金子呢……哎呦我這輩子哪兒見過這麼多錢呢我……”
店家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楚碧淵迅速抓住了重點,“那個人叫什麼?”
“這倒沒說……他說他家爺姓杜……叫,叫什麼來著……”店家皺著眉拍了拍腦袋,“我這腦袋還想不起來了您看……”
一閃念間,楚碧淵想到一個可能,不確定地問:“是不是叫,杜明淙?”
店家一拍大腿,“對對對,就是這名兒,您看他家爺給賞了這麼多您怎麼著也吃不完呐,哪能要你的銀子呢您說……”
一道雷劈下來,楚少主憤怒了。
這是挑釁,絕對的挑釁,杜明淙……杜爺,本少爺查死你!
告別了話癆店家,楚碧淵策馬疾行,揚起漫天的雪,在紛飛飄散的雪中,一身玄衣的背影顯得格外肅殺。
雪膚翠眸的美麗青年挑開內室厚重的簾子走出來,站在窗前看著外麵滿天的雪,桌上溫過的殘酒還冒著熱氣。
“溫酒賞雪……要是有月亮就好了。”
他身後站著的金發男子用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順著那人的視線看了看窗外,明顯的白日景色傲然宣告……怎麼可能有月亮。
“爺,月亮沒有,但是有梅花。”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枝姿態疏離的梅,朵朵豔麗的紅傲然怒放,光華灼灼。
青年輕笑著接過梅枝,右手上的指套襯著紅色的梅,格外惑人,“拂秋,什麼時候改做采花賊了?”
金發男子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中瀲灩輕晃,“爺,回去麼?”
青年瞟他一眼,翠綠的眼瞳幽幽閃著光,“你說呢?”
狄拂秋深吸一口氣,做致死如歸狀,“爺,您要怎麼樣就行,可是我們出來五日了,薛主那裏……”
見對方沒有反應,他硬著頭皮繼續說,“而且,年前的最後一批貢品,需要您親自送進宮的……”猛然一頓,住了口,因為杜明淙抬起了右手。
青年白皙修長的右手上,無名指和小指上各有一個指套,狄拂秋知道,它們一為琉璃,一為水晶。此刻它們鋒利的頂端正瑩瑩泛著光。
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青年,他有怎樣了雷霆手段和縝密思維,狄拂秋是記得的。那兩支指套上的毒,還是他從製毒者那裏取來,親眼看他淬上去的。
右手越抬越高,狄拂秋屏住了呼吸,氣氛緊張起來。
杜明淙抬手用兩支尖銳的指套抓了抓頭發,“那走罷……你怎麼了?”
狄拂秋僵了僵,“……沒,沒怎麼……”早知道眼前的青年是這種性格了……狄拂秋默默歎了口氣,自己想太多了。
耳朵後知後覺地捕捉到對反複前一句話,“……走去哪兒?”
杜明淙白他一眼,順手把手裏的梅枝插入狄拂秋的後領,“該看的都看了,自然是回去。”
帶著明顯異域風情的金發俊美男子很沒形象地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殊不知他自己現在“一枝紅杏出牆來”的造型有多麼的……有礙觀瞻。
已經走到門口的杜明淙回頭看他,“你的意思是要我一個人回去?”
“啊?不是不是……”狄拂秋忙不迭地否認,快速走過去,撐開了傘。傘麵上繡著水墨的山水畫,在漫天的飛雪中暈染出了別樣的寧謐疏雅。
五日前,臨興昭意居。
早起的左謹之揉著頭發看著那張字跡瀟灑的箋,歎了口氣,桌上還放著一支精致華麗的釵,細碎的寶石深深淺淺地亮著。
要……拿著釵去敲人家的門……麼?
怎麼感覺那麼像是拿著信物跑去倒插門的女婿……
“融玉。”
一個眉眼溫和的小廝推門進來,恭謹地站在一邊,“三爺請吩咐。”
“去季問府上送張拜帖,我隨後就到。”
“是。”喚作“融玉”的小廝應著退出了門,屋子裏就剩了左謹之一個人。
……突然絕歌青蓮域也是一個逍遙的好處。
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左謹之撫額,還是算了吧。
又想起來前幾天跟樓三兒去看了破月閣和雲家主宅,破月閣沒什麼說的,從哪裏起火的根本看不出來,全部燒成了一堆焦黑。至於雲家主宅,早已被官府的人查過,隻知道所有人都是死於劇毒,至於毒是下在哪兒……沒有一絲痕跡——真是多虧了事發第二天的大雨……什麼痕跡都找不到了。
毒的種類已經找人驗了,是九日國色。這種毒很好認,算是慢性毒,連服九日。一日隻需服用很少的劑量,九日後,必然回天乏術。這種毒一般不會用作大範圍的屠戮,因為太慢。九天,什麼變數都可能發生。但是,這種毒無法忽視的好處也讓使毒者頗為心動,無法割舍。它太難讓人察覺,而且入體後不會有任何不適,隻要時間把握得當,致死率是萬無一失。而且,它的解藥也是劇毒,想要提前服用解藥預防是不可能的事,解毒的過程更是萬分複雜。最重要的一點是,它是由朝濺山醫毒雙絕聞氏和當年爭議和盛名一樣讓人仰望的毒蠱家海分光先後研製改進的,據說必須連服十日的特性是刻意為之,為的就是避免它太過霸烈。也因了它顯赫的出處,它在武林江湖中雖不算泛濫,但也絕不是什麼獨門秘毒。這樣便無從查證做下案子的是哪門哪派。
他揉揉額頭,突然覺得現在這種情況還不如當時一點頭緒也沒有……也好過這麼亂的……
又倒了杯茶,估摸著融玉可能也到了季府了,就提著劍意氣風發地出了門。
從昭意居到憫顏樓有很多路線,其中一條正好路過季府。
左謹之到了的時候,融玉已經站在門口,恭謹地低著頭。
皺了下眉。不會是連門也沒讓進罷,於管家養的人能這麼無能?
眉眼溫和的小廝看見了來人,謙謹地喚了聲:“二爺。”
沒等左謹之發問,小廝又道:“季捕頭馬上到。”
話音剛落,從門內出來一個目光銳利的年輕人。
季問淡淡看了左謹之一眼,“左兄。”
左謹之微詫,他讓人送拜帖是告知自己要來,沒想到季問直接出來了……還是說……一雙上挑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看了低著頭的小廝一眼。
轉過頭,勾唇,“季兄,我想請季兄一同往憫顏樓走一趟。”
季問皺了皺眉,又點頭,也不多問。
左謹之眯起眼睛,跟這樣的人共事很省力,就是……太無趣了些。
眼前晃出另一張臉,永遠帶著節製優雅的微笑……礙眼。
他眼神閃了一下,猶如雁掠寒潭,隻一瞬,又恢複如常。怎麼會突然想起樓三兒……一定是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