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庭仁的到來讓我一改作風，露珠未退晨霧未消之時早早梳洗，等待著給君庭仁請安。君庭仁勢力必定高漲，雖未踏出北江玉王府，但從君庭仁歸來之後便整日在書房裏忙碌的景況便可知。這是必然的，聰如君庭仁，當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勢力恢複。
    一如以往地到正廳跟君庭仁請安，詫異的是，廳裏坐著的，還有君承瑛。
    他的眉微皺著，扶在太師椅上的手因為用力而露出青白的筋骨。
    發生什麼事？
    “姬瀾給王爺、夫君請安。”我雙膝並跪，語氣不驚不瀾。
    “哦，你來得正好，本王這幾日突然覺著老了，欲將北江玉王之位傳與承瑛，他卻不願。你，可有何好法子？”君庭仁懶懶地坐在上位，望向我的眼裏寫滿諷刺，連語氣都微微透露出不屑。
    “王爺正當年壯，何來退襲之說？將北江玉王之位傳與承瑛，姬瀾看來，也確不妥。”我抿嘴輕笑。
    有些人活著為什麼？不就要聽假話嗎？
    那我便說與你聽。
    君庭仁冷哼一聲“樹大招風，我可不想如當年樂正家一般被抄了都不知為何。”
    我心一凜，提我的痛處嗎？
    很好，我會痛，但早已麻木，已沒了太多知覺。
    “什麼事，過了總是不好的。”君承瑛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我聽得出他在隱忍。
    “姬瀾不過是個建議，最後定奪，還得王爺自己拿。”一貫態度，我笑得巧倩，語氣誠懇。
    “人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倒是娶了媳婦忘了爹呀？”君庭仁不怒反笑。那聲音在廣闊的廳裏飄飄蕩蕩，東闖西撞，久久不能息去。
    君承瑛一把扯起跪著的我，狠狠剜了君庭仁一眼“如斯利嘴，倒該用於朝堂之上。”說完，未顧君庭仁憤恨的神情便拉著我快步走出去。
    “原來扼腕的北江玉王也有忌諱害怕的人？”進了拜月居，我不著痕跡地撥開君承瑛的手開他玩笑。
    “忌諱？害怕？”君承瑛用極不屑的音調冷哼，“不過是怕手上績業無人承襲罷了。”
    “那帝王霸業……真地如此重要嗎？”我抬頭望著慘淡無雲的天空，深深歎了口氣。
    臨近晌午，吉管家出人意料地出現在拜月居“小王妃，年關將近，家裏許多事務無人管理，王爺吩咐下來了，就都由您來操辦。”
    我抬頭睨他一眼，他的眼裏有些什麼？不屑？輕視？還是諷刺？
    不答應管理北江玉王府家務事，豈不是讓君庭仁看不起？
    “以前這些事兒是由誰來管理的？”我挑眉，明知道是他在管理的，卻還是問了。
    “是老奴。”吉總管眼裏飄出些驕傲，語氣間更有些期待。
    他在期待什麼？讓他繼續為北江玉王侍家嗎？早說過了，懂得反客為主才不會長期被壓製。如若連小小總管都鎮不住，更何談反客為主。
    我微微躬身，態度有禮“王爺盛情，姬瀾也難拒，以後姬瀾若有何處處理得不當，還請老總管多多賜教。”說完我抬頭，眼睛直視著他，他的臉色有些泛白，神情無措，當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做吧。
    “不……老奴不敢當。”吉總管迅速掩藏好內心的情緒，垂下臉，搖頭謙虛地道。
    “回頭，把府上的賬本拿來讓我瞧瞧吧，一時接手，還真是不知從何做起。”我眯著眼睛笑，揮手示意老總管離開。
    吉蕭，北江玉王府的老總管，自小跟著君庭仁，在君庭仁身邊已有四十年之久。做為北江王府裏德高望重的老總管，他是君庭仁心中的老忠仆，多少也有些心高氣傲。
    “你真是要與他鬥嗎？”君承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聲音極清極冷。
    “你總是神出鬼末。”我揚起頭，撇開話題。
    “你真是要與他鬥嗎？”君承瑛再次重複了那個問題，擺明不讓我回避。
    “是啊，那，你會站在我這一邊嗎？”我起身巧笑，語氣間盡是玩笑。
    他是君庭仁的兒子，會站在哪一邊可想而知。我明明白白告訴他，就是想讓他知道，也想讓他告知君庭仁知道，與他君庭仁鬥，我也未必會輸。
    古姬家的人如何？就是不甘認命，不願認輸。
    “哪一邊？”君承瑛苦苦一笑“哪一邊我都沒有資格站。”
    他心裏竟是這樣想的。
    是夜，老總管吉蕭將賬本整理好後恭敬地擺於案前。
    “有勞老總管了。”我隨手翻開賬本，一書字寫得工工整整，鏗鏘有力，內容極為詳細。
    “每年年末王爺都會查查賬本，煩請小王妃記錄詳細。”吉蕭低垂的臉終沒有抬起來，便退了出去。
    匆匆看了幾眼，北江玉王府的明賬真是沒什麼好算的，無非就是糧食、衣物的開銷。其實我想看的是君庭仁心裏那本賬，那才是真正的北江玉王府裏的一切。
    “豆豆，將吉管家請過來。”我合上手中的賬本，揉揉眉心。站在一邊的豆豆欲言又止“小姐，你為什麼要接下這樣的活兒？這北江玉王府裏沒你的位子……”
    “豆豆，別亂說。從嫁過來那天起，北江玉王府就是我們的家，位子……總會有的。”豆豆還未說完我便打斷她。
    即來之，則安之。
    不稍時，吉管家匆匆趕了過來。
    “讓家仆多買些紅燈籠和聯子，今年，我想府裏熱鬧些，畢竟小王爺已然娶了親。”我抿起嘴，接著道“吉管家，賬本你還是拿回去罷，姬瀾生性愚笨，這些事兒還真是做不來。”
    “小王妃……”吉管家的臉上寫滿詫異。他定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晌午才罷了他實權的人晚上怎麼又會還給他。
    “這，該不會麻煩到吉管家了吧？”我眼睛直視吉管家，語氣聽起來一定很無辜。
    “不……隻怕奴才難當此大任。”吉管家的臉軀越發下躬，臉也埋得更下。
    “當得，吉管家你都當了那麼多年了，怎麼當不得。”我又笑，這人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呢，不等他再說些什麼，我便下逐客令“夜深了，幫我把賬本搬走吧。”
    “奴才先行告退。”拿著賬本，吉管家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中午那場虛驚，他是怕了吧。
    我望著他的背影淡淡撩起嘴角，打他一個巴掌，賞他一個甜棗。明天起床，北江玉王府裏對小王妃不利的風言風語大概會少了很多。
    大年三十
    今年北江玉王府比往年熱鬧了許多。在皚皚白雪的照映下，那掛在簷前的紅燈籠顯得那麼耀眼。
    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年女子輕快地躍進北江玉王府的大門，不時，又一個身著紫袍的男子緊緊跟了進去。
    “庭仁伯伯，承瑛哥。我來看你們了。”紅衣女子一蹦一跳地進了正廳，扯著嗓子就喊。
    “沒人在啊，沒看到？”跟在後麵的紫袍男子有些好笑的調侃他。
    “怎麼可能，承瑛哥一定會在的。”紅衣女子跺了跺腳，厥起嘴不滿。
    “誰說沒人在？”我掀開簾子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對……是兄妹吧。
    紅衣女子很可愛，是個粉娃娃，有點嬰兒肥的臉上掛著一張櫻紅小嘴，此時再微微嘟著。
    紫袍男子眼睛眯眯地笑，健美卻不失儒雅。見到我眼神裏的震驚一略而過，接著便是不鹹不淡地招呼。
    “你就是姬瀾？承瑛哥的新娘子？”紅衣女子挑眉複又皺，用打量的眼光不斷地瞄我。
    我但笑不答。
    “無禮。”紫袍男子怪嗔地白了紅衣女子一眼，才自我介紹道“在下孟春，她是愚妹孟秋。”
    “孟由然將軍的一雙兒女好性格。”我點明了他們的身份。
    孟春，孟秋，我並非不識得。
    “小秋？”門外傳來君承瑛的聲音，幾分驚喜，幾分急迫。
    “承瑛哥……”孟秋聽見君承瑛的聲音，幾乎是飛撲到君承瑛的懷裏。
    “承瑛，我們又來蹭飯了，嗬嗬嗬。”孟春語氣有點尷尬。也是，自己的妹妹當著人家娘子的麵撲到人家夫君的懷裏，是頗為尷尬。
    “寒舍歡迎之至。”君承瑛難得地給了個陽光笑容，咧開泛白的嘴角。
    席上，孟秋不斷地講著不知哪兒聽來的笑話，竟將君庭仁哄得笑聲連連，連一向與君庭仁一起出現便沒好臉色的君承瑛也一臉溫柔，臉上的線條明顯變得溫柔。
    君承瑛對孟秋應該有不同的情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