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7章 初冬雪下迎春芽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4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天氣更冷,入了這北玉王府竟也有十來天,我深居簡出,更甚連房門都未踏出一步。倒是豆豆,幾個來回便將這幾近無人的北玉王府上上下下摸得心中熟悉。這其間,除被罰跪那日之外,再也沒見過君承瑛,倒是每當更漏響起,隱隱可聽見那哀婉的蕭聲,我卻無心探究。
北江玉王更是長期居住在黎夏郡,除了成親那些日子,竟是連一麵也沒見著。
這天我椅在清漆木門邊發呆,豆豆邊笑邊蹦的身影出現“小姐小姐,王府後麵好大一片梅園。”
我回過神,豆豆已立在眼前“梅園?”那被喚起的心情瞬間抖落,簡短的應了一聲,又開始魂走太虛。
“小姐,那梅園與這王府好不一樣,小姐,你去看看罷。”豆豆見到我興趣缺缺,小心翼翼地又添了一句。
我拔下隨意插著的木簪,撥順額前的青絲,輕輕地笑了“這天氣不冷,人卻倦得很。”
拉過錦被,我蜷縮在床最裏邊。豆豆坐在床沿無奈地朝我看,一臉喪氣。我露出臉笑“等我睡飽了再去梅園看梅。”豆豆這才輕快地應了聲,關上房門出去。
我仰臉輕歎了口氣,見到我這樣,豆豆心裏甚是著急,天天換著花樣想哄我開心,卻無奈我似乎再也找不著任何興趣。
允諾豆豆的賞梅之行延到了十二月。
這梅園隻能用憾心來形容罷。從北玉王府到梅園,一路漸然蕭索,過了青拱門擾玉關,梅樹忽現,零亂散布卻多如繁花,樹頭已綻出飽和的花苞,先前蕭索的樣子已然不複存在。
我手拂花苞,露出笑來“北江玉王府風雅,梅園出塵。”
繼而前走,梅樹漸密,似在隱著什麼。我心性甚起,便穿過密林,眼前的一切讓我嘎然止步。我轉頭吩咐豆豆先回去,這才走了進去。
茅草搭建的小屋如初雨洗過般青秀,竹籬笆斜斜地繞了一圈,屋外的空地上種了許許多多蘭花,縱是嚴冬,雖無花朵,葉卻綠如墨,蘭香氳繞。茅草屋的後方有幾縷炊煙,我驚覺,這並不是無人的住所。提起裙角急急奔向茅草屋,叩響簡陋的柴門,已猜出居住於此的是誰。
屋內的人顯是聽到叩門聲,裏頭沒了動響,才慢慢打開門來。門裏的人更沒有料到是我,竟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好香,承瑛,不請我進屋?”我前進一步,露齒而笑。剛剛站在灶邊的是他吧,見他神色尷尬,我複又退了回去“梅林蘭裏隱香蹤,茅前屋後起灶時。在這兒,確是比北江玉王府舒暢。”我今日是打定注意進這茅屋了。
“聞說古大學士之女姬瀾美若天仙,機智過人,承瑛見識了。”承瑛讓開身子,引我進了屋。
略抬眼,茅舍裏雖簡陋,家具卻一應俱全,像一個溫暖簡陋的小家。
“每晚夜露更深,你便是在這兒吹蕭渡夜的。”我的話語疑問,語氣卻是肯定的,那隱約從遠而來的蕭聲,便是從這兒傳來。
“承瑛命薄,不該生錯帝王家。”承瑛低下眼,陷入深思。
一時間,我們都再無言語。
“承瑛,你在煮些什麼?味兒變了。”一陣燒焦味傳來,我猛然醒神。
“我的米粥……”承瑛顯然也聞到了,隻短短應驚呼一聲便向灶邊奔去。我不自覺咧嘴笑,也跟了過去。看承瑛在灶邊熄了火,揭開鍋蓋,一臉沮喪呢喃“都糊了。”然後挑挑眉衝我道“迎了你進來,害了我燒糊米粥。”那神情,像極了耍賴的孩子。
我神情一輕,轉頭尋起碗來,承瑛蹙著眉不滿“找什麼呢?”
“碗啊~”我頭也不回地前翻翻後找找。後麵傳來承瑛不可思儀的聲音“你,你不會要吃這焦了的粥罷?”
這才找到碗,我一臉興奮連連點頭往鍋邊移去“能吃到北江玉王府小王爺親手煮的米粥,就算焦了,也很幸運。”
“莫再鬧了……”承瑛搶下我手中的碗,擋在我的前頭“要吃再煮便是,何必吃這焦了的。”
我歪著頭不言不語地盯著他看,他便僵住了。我快速地從他邊上鑽過舀了一勺往嘴裏送“味兒也不錯嘛。”
轉頭,承瑛愣在了那裏,低低地自語道“也許,你也是個意外。”
與承瑛的交友轉折不過是一日之間的事,也不知是我走進了他的世界還是他走出了他的世界。
一夜風雪,抖落了枝頭許多紅梅。天還未亮全,便聽到承瑛頗具幾分歡喜的叫喚聲“小瀾,快出來。”
我便掙紮著睜開眼,四處見不著豆豆,這丫頭我慣著越來越不像話。披著發,匆匆抓起屏風上的火紅裘衣,光著腳丫輕快地跳下床推開門笑他“很少見你不平靜。”
他卻靦腆一笑指向梅樹林“一夜風雪,抖落了許多紅梅,你不去瞧瞧?”他是打定主意我會去了,見他挑著眉,一臉得意。我點頭,撥足出了房間,卻換得他蹙眉“回去穿雙鞋。”
我會意,轉身穿完鞋回來他才與我一路到梅園。那些淺紅粉紅的梅花綻在枝頭的已不如前多,倒是被打落的,幾乎把整片梅樹園鋪成紅色,見我征征地止步,他從茅草屋裏拿出竹籃,向我揚了揚“拾些昨夜剛落的紅梅,也許能釀些梅花酒。”
我的笑容卻慢慢抖落,博然府上也有兩壇我親釀的酒,那時,他曾在那裏允諾要娶我,那時,他曾在那裏給我一個純潔的吻。
回憶被輕易挑開,是件幸福而且痛苦的事,幸福的是,曾經還有個有待你那麼好,痛苦的是,曾經的那個他,已成了曾經。
原來,最心底,仍是沒有忘記他呀。
“小瀾,小瀾。”直到承瑛用力地晃著我的雙臂我才慢慢回神,眼裏卻早已氳滿淚水,他那一搖,便給搖了出來。
承瑛不知所措地忙著為我擦淚“不喜歡……我們就不釀了,不哭了,不哭了。”
要忍住淚水容易,可一但得到釋放,卻怎麼也停不下來。那抖動的紅梅,竟喚起了我心底深深的傷悲。
哽咽著喉嚨拚命擠出難看的笑容,搖頭,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徒然失落地往回走。我以為我將他忘了,可事實卻是,我將他越記越深,直直深入心底。
身後揚起婉轉的蕭聲,將我的淚催得更猛,以至於頭也不敢回。讓一個不太熟悉的人見到我狼狽的樣子,不是我想的。從上花橋的那一刻,不是說好要堅強,說好不再想他,說好不再哭的嗎?
抵在門後,順勢滑到青瓷板上,我哭得不聲不響,卻將衣袖都哭濕了。我暗笑自己,哭完這一次,便好好地走出這些回憶罷。
後幾日,卻與承瑛不約而遇在飯桌上,誰也不提那天的事,依舊像對好友般天南地北。
將近年關,北江玉王府也沾了幾分喜氣。
十二月廿七,吉總管喜上眉梢地擾了我與承瑛的早膳“王爺下午便回府,現已在半路。”
承瑛的臉上更多的是冷漠絕非欣喜,輕點頭譴退老總管“是這時候回來的。”我低著頭舀一勺米粥不知該接什麼話,承瑛卻麵向我“隻有過年這幾日他會先待在這,你……”
我揚起眉尾啟齒“姬瀾也有幾許念著王爺了。”他是怕我記著那日罰跪的仇不願麵對君庭仁罷。
午時的陽光暖暖的,我讓豆豆為我著上端莊些的禮服,北江玉王爺,一匹狡猾而狠毒的狼,是該小心才好。
吉總管的信息很準確,在王府石獅邊站了足足一下午,君庭仁的轎子才從正街緩緩駛來。我瞧著即將掀開的轎簾,福了身“姬瀾恭迎王爺回府。”
君庭仁的眼光穿過我,穿過後麵的仆人直向府門,轉回我身上的眼神有幾許失落與煩躁。我的笑意幾不可尋,知道他尋的是承瑛,這些日子以來,他定已知曉我與承瑛的關係不壞,才會在看到我之後期待著承瑛的出現。
君庭仁大跨步地進了王府,麵部僵硬,聲音高揚“別再跟在本王身後。”
我微微點了點頭對我身後的家仆道“起爐火罷,再給王爺上盞熱茶。”這才又福身“姬瀾告退。”
人,要學著反客為主,這才不會被壓製。
君庭仁的到來竟沒有讓北江玉王府有一絲生氣,更妙的是承瑛沒了去向,如人間蒸發般沒了蹤影。
我無心去猜測這其間的種種。站在水榭邊遙望遠在千裏之外的博然府,怕是已紅燈高掛,早鬧成一片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