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6章 承諾未殞披嫁衣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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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冠霞帔,金縷玉衣。皇姨對我還是不錯的。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皇姨那天說的話是何含義,要擔著提著的,無非是和親。
    他北江玉王要反,皇族便得防,用什麼方式能讓雙方關係緩和,當然是和親。
    房內早已推滿了各界送來的賀禮,博然府的熱鬧與我無關,我的慘淡也與博然府無關。或者說我古姬一家都不怎麼高興,更高興的反而是外人。
    “阿裘,爹爹去請求皇上退了這親事吧。”爹爹第幾次渡著步蹙著眉對我說。
    我搖頭“聖意難改。”
    女人若不能嫁給心愛的男人,嫁給了誰都是一樣的。
    剛掌上燈的時分,我站在清風閣廊前靜望博然府。待朝裏成親時日定下來,我便得離開這養了我十四五年的博然府。
    幾聲響動從藏書閣裏傳來,我向前邁了兩步準備離開,在這兒賞靜,卻不想聽來別人家的秘密。
    正當我準備離開,卻聽到一個壓底了的熟悉聲音“你問問你姐姐,她這姨是怎麼當的?讓阿裘去和親,她怎麼會舍得……”
    我訝異,那不是爹爹的聲音嗎?側著耳朵,我怔怔地收住了步伐。
    “紀棠,姐姐她隻是後宮之主,她怎會知道皇上的決策,又怎能說是她讓阿裘去和親的?……”娘親的聲音有些著急,字裏行間盡是為皇後開脫。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還有誰知道?沒準還是她出的主意。”爹爹平日裏溫和的聲音已不再,此時的他,定如發怒的猛獅一般嚇人。
    “紀棠,我也不希望阿裘去和親,我也希望她能嫁與自己心愛的男子,可……”娘親的話終是未能說完,因為我推了門進去。
    爹爹與娘親臉染尷尬之色“阿裘,你怎麼也來了?”
    “燈剛上,月正好。阿裘來觀景。”我輕笑踏了進去“爹爹娘親莫再為阿裘的事煩心,阿裘能嫁與北江玉王的小王爺,便是古姬家之福。”
    “阿裘,他們那是讓你去和親,再說,小王爺他……”爹爹的話說到一半便折了。因為他要說的我都知道,玉王爺的兒子長年臥床,體弱多病。
    “這未必不是件好事,爹娘未再擔心,阿裘對這樁婚事很是喜歡。”我抿抿嘴,他們再爭執也於事無補,畢竟這件事不會改變。
    宗德十六年十月十五,哥哥風塵仆仆站在了我麵前,因為我明日便要嫁人了,他,來背我上轎。
    我笑得眼出淚花,語無論次“古公子,你能回來背我上轎,阿裘好開心。”
    哥哥眼裏盡是守不住的痛楚。
    宗德十六年十月十六,天未亮,我便被下人、嬤嬤們擁簇而起,頌吉的話充滿耳邊,我統統微笑接受。
    這一時,我終是明白姐姐的那份迷茫。
    即將相伴一生的,卻是個連麵兒都未曾見過到人。
    豆豆扶著我下了床,在梳妝鏡前細細地幫我打扮,一轉頭,便看到豆豆紅的眼睛。
    豆豆成了我的陪嫁丫頭,親如姐妹,她又怎會不知道我心裏的不樂意。
    著了大紅鳳衣坐在正廳前,娘親拿起木梳在我鬢間輕梳三下,我聽到喜娘的聲音時閉上了眼“一梳平平安安,二梳富貴吉祥,三梳白頭到老”這一聲聲響著我的心,那木梳上的桃花已開,雕刻淡紅的花竟也清楚惹眼。
    臨走時,爹爹抓著我的手,聲音低到不能再低“阿裘,萬事小心,會武之事輕意莫讓人知曉。”
    我用幾不可見的點頭回應了他的話。
    蓋上紅蓋頭,扒在哥哥的背上,我悄悄流了淚,以為哥哥會不知道,卻傳來哥哥心疼的聲音“阿裘,想哭便哭吧,你是在哥哥的背上呢。”
    不可抑製,我的淚如決堤的江水便泄了開來。正廳到轎前的距離很短,短到不夠讓淚沾濕哥哥的背。我聽得蓋頭外一片熱鬧歡欣,生生止住了流不夠的淚。
    皇姨那日的話還生生印在腦裏:咱們姬家的女兒不該這樣。還有許多事兒得我們擔著提著……
    黎夏郡與佚郡相鄰,坐馬車,兩天便到了。但成親路上,拖遝眾多,一行人硬是走了五天才到佚郡。跌晃了五天,並沒有一到佚郡便拜堂,北江玉王親自到佚郡城門將我們迎了進來,安排著我們住進了他佚郡北郊的別院。
    玉王府的人心意頗誠,住進佚郡北郊別院後當日下午,玉王府來人說:連日奔走,誤了好時辰,另擇良辰,望小姐萬莫見怪。我合上金筏輕笑,來到這佚郡,可不是得聽你北江玉王的嗎?
    北江玉王親訂完婚之日是在三日之後,宗德十八年十月廿四。
    蓮步輕移,饒有萬般不願意,我終是踏上了玉王府,走過竹橋,跨過馬鞍,紅蓋頭下隱約可看見他大紅的衣擺和一雙黑色錦鞋。
    對於他,我甚至連一點期待都不曾有過。
    君承瑛,我端坐在床邊玩味著這三個字,與他共在一間房內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他也沒有挑開我的蓋頭。在紅燭燃盡前一刻,君承瑛推開房門,逃離了無言無語的房間。
    我拽下紅蓋頭,和衣倒在床上。眼睛不看一眼這房裏的一切便沉沉睡去。夢裏,我仍坐在羅溪畔,他站在我身後,笑著喚我,我一回頭,卻成了一張我不熟識的臉,我被驚醒,卻對上豆豆忙碌的身影。
    “小姐,這麼早便醒了嗎?”豆豆發現我在看她時,我已發愣好一陣子了。
    收回癡愣的眼光,我下了床“你比我可早多了。”
    坐在鏡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青絲,兩人都沒了語言,生性開朗的豆豆隨我來了佚郡,話也少了許多。
    金漆木門被推開的聲音同時喚回了我與豆豆。我們都怔怔地向門外望去,清晨薄暖的陽光先打在了青瓷磚上,一雙白錦鞋才踏了進來,君承瑛有一種病態美,一身白色羅衫人更顯得清瘦,但眼睛卻烔烔有神,及緊抿著的嘴角組成一張俊美的臉,幾許蒼白的臉上沒有過多驚異與熏染,像是與我認識許久般地朝我點頭“這麼早。”
    我起身回禮,卻無法像君承瑛那麼自然。
    見我瞧著他,君承瑛才又回過頭“希望方才沒有打擾到。”
    我搖頭朝他輕笑“早從昨天起,你我便是夫婦了。”
    君承瑛這時臉上才有一點表情,嘴角輕斜,露出淺淺的酒窩,像是在笑。但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微的咳嗽。
    君承瑛並沒有停留太久,隻是取下掛在壁上的竹蕭便走了出去。
    君承瑛喜靜,他與我居住的“拜月居”仆人僅兩三個,都低著頭,少言少語,倒是頭頂上的鳥兒不斷造肆。出了拜月居便有所不同,仆人一下多了起來,但臉上多的也是冷漠與嚴謹。
    由豆豆牽引著走向昨日拜堂的正廳。君庭仁是個嚴謹的人,拜見公婆之禮更是要行的。
    初晨光射進正廳之內,照在君庭仁的身上,本有的幾縷白發更顯金燦。此時的他,正一個人靜靜品茗。
    豆豆停在門外,我邁了進去,拂衣而跪,並沒有出聲打擾他的雅性。
    他呷了一口茶才轉過頭“這麼早便來請安了?”
    “姬瀾來奉茶與王爺。”頭重重地叩在青瓷磚上,額前立即紅腫一片。想必,他在公公與王爺之間,他更願意我喚他王爺罷。
    “你我已是一家人,又何必拘禮?”他的話輕淡淡的,卻不曾叫我起身。我叩在青瓷磚上的頭沒有抬起,臉卻有了笑意,他定是知曉了讓他出兵的事兒是我出的謀略。
    我沒有接話,君庭仁起了身,繡金騰雲黑錦鞋經過我身側時沒有帶起半點塵埃“古大學士真是教女有方,不僅儀態萬千,謀略更是高人一等。”
    君庭仁走了許久,豆豆撲地跪在了我的身旁,淚在青瓷磚上蘊了開來。“小姐,您快起來吧,王爺走了,你起來歇歇吧,我替您跪著。”
    “豆豆,我自會保重的,倒不能連累了你。”我幹澀地張開口,揚手讓豆豆出廳。這是北江玉王府,處處是他的眼線,他給了這麼個見麵禮,我得好好收下才不會負了北江王爺的一片盛情。
    我的話讓豆豆頗為為難,我苦苦笑道“我若沒有喚你,莫再踏進這裏,去吧。”豆豆這才一步一回頭地出了廳。
    日頭退了出廳,空氣卻也燥熱起來,已是正午。汗水沿著發跡漸漸滴到下頷,膝蓋早已變得麻木,隻隔著薄薄羅裙,我清晰地感覺到青瓷磚慢慢地變得灼燙。
    忽一陣清蘭香飄來,我振作地微抬頭,君承瑛神色淡淡地站在我身側“你又何苦執著,與他爭,又能爭得些什麼?”
    他的語句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的。我沒有點頭,沒有搖頭,也沒有言語。與他爭確是爭不得些什麼,但,絕不能丟了古姬家兒女的尊嚴與誌氣。
    君承瑛也緘默,坐到堂中檀木椅上吹蕭。
    如他的人一般,蕭聲蕭條而深沉,哀婉又慘涼。一聲聲穿梭來回在北玉王府角角落落得不到回應。
    “也許你是這場婚姻唯一的意外。”我淡然撩起嘴角,蕭聲卻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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