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德十三年
    整整七年時間，我與哥哥姐姐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清風閣與練武場度過的。除了每日黃昏仍如約地與樂正巽一同背書，比劃武功。
    直至姐姐及笄。
    姐姐是早早便訂下了親家的，當今皇帝宗德帝的第三子，君蒼雲便是他的夫家。
    姐姐很適合皇家，她的大氣與穩重，似乎是與生俱來。隻能說，美，端莊的美，笑時微微彎起嘴角，那樣的輕，卻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姐姐的及笄之禮辦得熱鬧十分，姐姐挽著高簪走出廳堂，臉上仍掛著常年駐在臉上的那笑，平靜而喜悅。娘親拉著她的手幫她在青絲間插上皇姨親賜的的千年烏珠簪。
    以正禮拜父母，坐在高堂的爹爹和娘親臉上卻仍神色平平，喜色不盛。倒是坐在二坐上姐姐的親娘，我的姨娘林氏眼圈紅紅的，一如當年哥哥及笄之時。姐姐跪在姨娘麵前時，姨娘終是沒能忍住眼淚，連忙起身將她扶起，連也跟著落到衣襟上。
    晚宴，我與哥哥溜了出來，那種場和太不自在，我不喜歡，哥哥也不喜歡。與哥哥同行至廊間，哥哥看著一身粉裝的我，嘻嘻笑道“阿裘，如今博然府就剩你一個小丫頭了，你可要快快長大。好讓爹爹給你也尋個好人家。”
    “大哥，你怎地如斯討厭？”我追著哥哥要打，臉兒也紅了。心裏卻想著，樂正巽再過兩年也及笄了，他是否訂過親了？
    姐姐的及笄禮的喜氣還沒過，皇家的聘禮便來了。與聘禮一同送來的，還有一道聖旨：
    “博然府古大學士有長女姬鬱，容貌端正，品行賢德，賜婚聯之第三子廣堂王。欽賜，謝恩。”
    哥哥一身輕飄綢衣站在其間，望著那紅豔豔的禮盒箱子，對身側的我笑道“阿裘，三皇子等不及，急著要娶你姐姐呢。”
    “哥哥是否也想要個嫂子了？”我睨視著哥哥，偏偏來取笑他。哥哥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斯是翩翩公子。
    “你的嫂子可有兩三個呢，哥哥還缺嗎？”哥哥卻一臉狡黠，不惱不怒。
    倒是我沒了言語，紅了臉。哥哥今年已十有七歲了，縱然仍沒有正室，可侍妾卻有兩個我是知道的。十歲時候，我曾貪玩兒溜進哥哥的別院，看見哥哥與一個綠衣女子在嘻笑玩鬧，想來，那便是哥哥的侍妾了。
    兩人便站在這院子中望著滿地紅禮盒子發愣，後邊卻傳來爹爹清清朗朗的笑聲“阿裘，仄兒，在做甚？”
    “爹爹，今日不用早朝嗎？”回過頭，正是爹爹站在那參天古榕下看著發呆的我們。
    “父親安康。”哥哥與爹爹似是不親，始終規規矩矩地，笑容也均是淡淡地。
    爹爹點點頭，又朝我笑“阿裘也想嫁了嗎？若阿裘早出生三四年，嫁與三皇子的，便該是阿裘了。”
    爹爹的一席話說得我麵紅耳赤，女兒家對於娶嫁之事總是難以啟齒地，我佯裝生氣“爹爹，你為老不尊，怎地說這樣的話？”
    側著耳，果然隱隱可聽到站在邊上的哥哥極輕極輕的笑聲。
    “爹爹怎麼為老不尊了？阿裘終是要嫁人的。”爹爹撫著胡子卻笑得越發清朗。
    姐姐的大事定在宗德十三年八月廿二，前來報日的宮人說，宗德十三年八月廿二，為吉日，宜嫁娶。
    八月廿二，寅時未到，家裏便熱鬧了起來。
    豆豆到外頭瞧了瞧便推起我“小姐，咱去看看大小姐吧，她今日可是新娘子呢。”
    我擠進姐姐的房間裏，姐姐已穿好鳳冠霞帔，端正地坐在床邊，邊上的喜娘笑吟吟地朝我問好，嘴裏又唱著吉頌，我走向姐姐，輕喚她。
    姐姐掀開蓋頭，露出絕美容貌，卻拉過我的手。我可以感覺到她的手微微在顫抖，望著我的眼神無比迷茫，嘴裏卻隻喃喃道“阿裘，阿裘……”
    我雖與這個姐姐不太親近，此時卻任她拉著手，無心抽走。也是彷徨與無助，不知該如何了。她亦是個不肯認輸的人，我回想，她對這樁婚姻自始至終均未表示自己的意見，隻是若有人提起，便隱隱掩了去，也許她心裏也般不願意。畢竟那個未曾蒙麵的男人，將是今後的夫婿。
    好與壞，都是一生相伴的人兒了。
    吉時已到，姐姐蓋上蓋頭，由著喜娘牽著，緩緩走出繡樓。廳裏熱熱鬧鬧一屋子人，桌上又是彩禮堆滿，眾人的笑聲，喜娘的頌聲。
    姐姐對父母奉了茶，站在不遠處的我卻望見姐姐的手很穩，不抖不顫，仿佛剛剛彷徨的那位不是她。
    爹和娘接過茶，飲盡“鬱兒，初為人媳，一言一行必當謹慎。”
    “鬱兒記住了。”蓋頭下的聲音很平靜，中規中矩。
    禮畢，眾人又擁擁簇簇地擠向門口。接親隊早已在門口等候。
    我看著花轎搖搖晃晃出了家門，一直站在府門前，直至看不見迎親的隊伍。
    哥哥一身墨紫色袍服，一頭黑發玉冠束起，整個人飄逸俊俏，他就在花轎轉過街角的時候站在我身側。我睨他一眼，卻不知何時他已落成一個形俊神美的少年郎。
    “阿裘莫非也想出嫁了？”哥哥見我征征地望著他，便拿我開玩笑。
    “是大哥該給阿裘找個嫂嫂了。”我抿抿嘴，反攻他，卻忘了他那些侍妾的事。
    “讓哥哥想想，把阿裘指給樂正家的小少爺好嗎？”哥哥不理會我的話，輕捏我的鼻子，轉溜著眼睛笑。
    “哥哥……”我跺著腳，追著要打哥哥那討厭鬼，哥哥卻早早溜得隻讓我看見一個遠走的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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