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無雙 第二節:因緣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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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才知道校公告早已張榜通知那些輔導教師上午就已經到達學校。子夜看著紅布招展的條幅不以為然。後來聽人說他們住進學校的高級公寓。所謂公寓,就是學校裏開了家賓館。灰白色建築在白磚素淨的教學樓中別樹一幟,卻門庭羅雀。子夜記起上次李知安來學校看她,因周末周圍的旅店爆滿,不得已去問一下學校內賓館價格,結果一個冷冰冰的服務生鄙夷的看了他們一眼才說:1300一宿。結果自然沒住。她甚至覺得學校公然搶錢也比這個好。如今前後簇擁的一行人說說笑笑進入賓館,倒是難得的熱鬧。
第二天就開課了,因事先打過招呼,加上那些教授的名氣也在,去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子夜一大早就被委以重任——占座。她早早的就到了課室,扔了四本書。事實證明這是明智的,在後半個小時中陸陸續續進來許多人,沒有找到座的對著子夜身邊的三個空座目視良久,子夜如坐針氈。幸好沒過兩三分鍾,鄭杳,蔣婕也姍姍來遲,她們在一片怒視中很坦然的坐下。
“書涵呢?她怎麼沒來?”
鄭杳從包裏取出書,說:“江皓來了,她陪他去玩了。”
江皓是程書涵異校男友,見麵不多,感情濃烈,子夜了然。剛想收起她旁邊空座的書,一道清淡質感的男聲突兀出現在她耳邊。
“我能坐這嗎?”
子夜抬頭,如她所想,是沈霍寅。沒有上次的局促,她點了點頭。
沈霍寅坐下,逼仄的空氣隨著衣擺揚起,冷冽的薄荷味充斥她鼻間。
恍然間聽見右側蔣婕的一聲不屑冷哼聲和鄭杳激動的低喊。
子夜側頭,他毫無察覺般視線一直停留在黑板上,清瘦分明的指節輕扣在書角,時光雕琢的側臉英俊清然。
轉回視線,她執著筆開始認真聽課。
誰知——“你這幾天都來嗎?”
子夜怔了怔,方知沈霍寅在問她。
“噢,應該吧。”她支吾著。
“那幫我占座吧。”
子夜轉頭,顰眉微微鎖起,露出一點驚訝。
“有問題嗎?”
子夜搖搖頭。
沈霍寅笑了一下:“那謝謝。”繼而又轉過頭。
子夜看了他兩眼,腦中似乎有什麼思緒破繭而出,努力想要去探究又轉瞬即逝。
輕搖搖頭,她又低下頭看著自己桌上的筆記。
***
晚上回到寢室,程書涵還沒有回來。不過,估計也不會回來了。
子夜拿著她的電腦上網,百無聊賴的逛著平常經常去的網站,淘些圖片在博客上曬曬,她去了平日的購物網站,正巧出了許多精品。目光一一流連,卻聽宿舍電話響了。
同寢的女生除了她都有電話,不過偶爾也有追求者打電話到宿舍,但也與她無緣。子夜一向沒有什麼太多朋友,倒不是她沒有男生追,隻是並不熱絡各種聯誼活動,剛開學的時候也婉拒了許多人,漸漸的大家也都不自找沒趣了。她定期在周末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就可以,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隻是這次讓她意外,連鄭杳的語氣也那樣曖昧——“是個男生的聲音,特別有磁性。”
應該不是李知安,他的聲音她們大抵都熟悉,子夜也不再畏懼,興趣缺缺的去接。
“喂……”那邊低低說,“夏子夜嗎?我是沈霍寅。”
聽見“沈霍寅”三個字,子夜心跳微微一錯,她目光落在方才看見購物網站上的一個精致男士錢夾,方才就突然覺得這一款很適合他。靜默幾秒,呼吸還是平靜的,她輕輕開口:“恩,師兄,什麼事?”
“你的書在我這。”頓了頓,他解釋說,“今天坐在你旁邊,不小心收進包裏。”
還好,她的思維還算清晰明朗,記憶也隨之浮起。她的確把之前放在隔壁座的書隨手放在桌邊。
子夜咬咬唇說:“你在哪?我去求吧。”
沈霍寅站在窗台前,看著窗外高高溫暖的街燈,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我在法學係41級3班。你在文法學院前等我吧,九點。”
子夜“恩”了一聲。
“那……再見。”
“再見。”子夜放下電話,她看了一眼通話記錄——57秒。
鄭杳一直站在她對麵,手端著一杯牛奶,若有若無的笑,帶著調侃。
子夜莞爾一笑,不過一個電話而已。“你想多了。”她越過鄭杳,接著上網。
鄭杳在她身後,語帶歡愉:“你怎麼知道我想多了?”
子夜握著鼠標的手一頓,恰好將方才的錢夾收藏進收藏夾,她眸光一動,再抬頭時,屏幕斑駁的倒影中,是她一如既往平靜的容顏。
其實鄭杳的話算不上冤枉,每個女孩或多或少都有些綺麗的夢,隻不過他們離相知相許還差得太多,借書事件是相識的契機點,但欲知後事如何,還需聽時光慢慢分解。
***
如約取回自己的書,按照正常橋段,子夜說完謝謝,他們就背道而行。而沈霍寅又豈能讓她如願。他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其實這個借口並不是那樣理所當然,首先他們的關係尚未如此熟稔,其次九點這個時間實在是不知吃早飯還是午飯。
然而他就是靈機一動,興致所至。想起之前她吃東西的模樣,總覺得心神微漾。
但不正常的不止是他。子夜略想了想,鬼差神使的同意了。
***
子夜跟著沈霍寅出了西門,東拐西轉。一路上,他們保持適當的距離,一前一後,就這樣走了許久。沈霍寅倏然停住腳步,他看著子夜低著頭毫無意識的往前走,驀地就笑出聲,他雙目炯炯,如一汪清泉明亮灼目。
子夜停住腳步,忽然轉過頭,對上他笑意的眸光,一抹粉色悄悄浮上她的耳垂,她尷尬笑笑,尖尖的下顎抵在白色圍巾上,溫婉清淺的說:“走吧。”她並詢問他去哪裏,仿佛理所當然的信任。
然後並行。他們的衣服相互摩擦在一起,偶爾細碎的聊些話題。沈霍寅懂得她的愛好,講了許多美食。
思緒閑暇回想,子夜突然想知道他們此時的背影是否算得上般配?
而如斯美景,不過是認識不久的陌生人。心下略略劃過一縷惘意。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自尋煩惱。
誰說遇見不是一種神奇。
***
沒有想到他帶她去的是一家火鍋店。其實在這樣冷的冬天也算合適,不過子夜並不擅長吃辣,從小在南方長大的她,胃薄弱嬌貴,受不得辛辣刺激。但本能的沒有反對。
這家名為“今夏居”的火鍋店極其熱鬧,大多都是周圍在校生,吃多了無味的食堂,偶爾犒勞一下自己都會集體聚會跑出來,而火鍋時最最合適的,大家AA製,物美價廉。看他們熱熱鬧鬧的大快朵頤,無形中也增加了少許食欲。
北方菜碼很大,她也不客氣,爽利的把一盤盤菜倒進鍋裏。
沈霍寅坐在她對麵,細心的幫她調料,他的手修長幹淨,一勺勺的添在小碟上,宛如在做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優雅熟練。
將碟子遞給子夜,他的眼睛如天空碎碎星辰,明眸流曳。
子夜低頭,鮮紅麻油浮到碗邊,紅燦燦的,煞是好看。咬咬牙,還是堅持多添了幾勺芝麻醬。勺子輕輕打轉,不一會就融在一起。
“你不吃辣?”
子夜微笑,牙齒像貝殼一樣潔白,“還好,能吃一點。”
沈霍寅看著她,語氣清淡亦添了絲溫暖:“下次要是不吃什麼,直接告訴我,不要勉強自己。”
這句話他說的自然流利,子夜無措笑了笑,點頭。
沈霍寅的話很少,雖然場麵溫情,子夜還是有些不安。就像小時候去陌生親戚家初次見麵的那種局促。他的眼光望著她時並不犀利,但深邃如潭,她時常陷進去,就那樣定定的發呆。
他也不在意,隻是促狹調笑回視,她一驚又立即收回視線,羞愧之下隻埋頭吃菜。吃到嘴裏的菜肴鮮美多滋,悄悄的安撫悸動不停的心跳。
她的飯量極大,但吃的很慢,這樣的習慣是以前母親時常告誡她養成的。沈霍寅放下筷子,她還尚未察覺,自顧吃自己的,他安靜清雅的等待,沒有絲毫不耐,隻覺得秀色可餐。這個女子身上擁有安和真實的靈魂,不自覺的吸引著他的視線。
“你在‘堇色’發表過稿子?”
“恩。寫過幾篇,提不上台麵。”子夜抬頭,神情困惑,“師兄,你怎麼知道?”她隻是偶爾在外麵照了些照相和寫了幾篇稿子,都是針對自己的專業。在‘堇色’發表純屬偶然,後來覺得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能夠充裕自己的生活費,隨意吃自己喜歡的食物,而且這件事也極少人知道。
“一個朋友也在那裏,無意中知道。”沈霍寅言簡意賅。
到了結賬的時候,子夜掏出錢包,卻被他阻止了:“我來。”
不知是誰的說的,這是一個男生的自尊和驕傲。
想了想,子夜也不再堅持。
但在回去的路上,她還是輕語了一句:“師兄,下次換我請你吃飯吧。”舌頭略轉了轉,還是多加一句,她俏皮眨眨眼睛,“我帶你去一個特別的地方。”
沈霍寅的心跳宛然一躍,“特殊”兩個字讓他的笑意如春日暖陽般燦爛。他難抑的摸了摸她的發,“好。”
明明是冷徹冰涼的冬天,子夜卻覺得有一股暖流順著他的指尖緩緩注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
到了傍晚,子夜才知道自己逞強。她躺在硬邦邦的床鋪上,大汗淋漓,肚子絞痛感一陣一陣傳來,手指蒼白緊緊的攥著被單,唇瓣也被咬的嫣紅。
幸好程書涵及時回到宿舍,看見她這個樣子,唬了一大跳,連忙跑過去拍拍有些喪了意識的子夜。
子夜遲緩睜開眼睛,聲音低不可聞:“我胃痛,幫我去第二層抽屜裏拿點藥。”
幾片止痛藥吃下,子夜的臉不再似方才那樣可怖,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發。程書涵把窗戶關上,扔了一個熱水袋給她,卻忍不住數落:“你又去吃什麼了?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胃,以後去些大的地方東西才幹淨,大冬天也不要總往外麵跑,現在食物生冷不熟……”
子夜聽著,等書涵絮叨差不多了,用她慣常的話回答:“快樂無價嘛。”她一直奉行得過且過,追求一瞬間的快樂,哪怕胃痛也是以後的事。其實不得不說在她乖巧順服的假象下,隱藏著惡作劇的衝動。在吃到食物時的滿足感無可比擬的讓她在每次得到教訓後依舊孜孜不倦的追求著刺激。
她在自虐自己,痛並快樂著。
程書涵戳戳她的額頭,無可奈何。
“好點了沒?用不用去醫院掛水?”
子夜搖頭,“沒那麼嚴重,休息一下就好。你呢,這兩天玩的怎麼樣?”
程書涵甜美的浮現淺笑,語氣又帶著淡淡的抱怨,“見到他時間有點少,玩得不盡興。不過過幾天大學辯論賽的時候又能看見他了。”她嘿嘿一笑,“比起你,我覺得我幸福多了。子夜,異地戀不可靠喔,你也不買手機查崗,李知安那小子長的也人模人樣的……”
“停,別提他。”子夜虛弱打斷她,“你剛才說大學辯論賽?”
“是啊……”
子夜無力的靠在枕頭上,太陽穴抑製不住的泛疼。完蛋了……
正當程書涵疑惑的時候,鄭杳和蔣婕也回來了。
鄭杳剛進屋就跑到子夜床前,就差沒拽起她的領子了,她問:“聽他們說你今天和沈師兄一起吃飯?”
子夜覺得頭更疼了,裝傻說:“哪個沈師兄?我今天就在宿舍呆著。”
“少騙我了。”鄭杳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沈霍寅師兄啊。是鄒東陽……”舌頭轉了轉,含混不清的帶過“是他們係的同學說上午看見他和一小姑娘出去,昨天的電話應該就是他吧。嘿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快給我從實招來。”
“什麼!”程書涵興奮的望向子夜,“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哪有。”子夜直接躺下,頭埋進裏側的枕邊,“他拿錯了我的書,然後還給我而已,我們就是誤打誤撞去吃了頓飯。”
“這樣啊。”子夜的信譽度一向很高,程書涵難掩失望,“我本來還想借機認識一下帥哥來著。唉。”
鄭杳聽言也無趣走到自己床位上,她們又在忙自己的事。
子夜看著白淨淨的牆,還好她平時信譽度高……
正舒了一口氣——蔣婕卻走過來,她看著子夜單薄的背,意有所指的低低說:“子夜,不管你認不認識沈霍寅,作為朋友,我還是勸你一句,別和他走得太近,那個人無情的很。”
子夜視線凝在牆上的一個小黑點,略停了停,轉過臉又是明媚嫣然的笑容,她歡快的展顏:“我知道啊,婕婕,我和他並不熟。”
蔣婕點頭,臉上古怪探究。等她離開,子夜才垮下臉,眉頭深皺。本來還慶幸今天一路上沒碰見熟人,誰知消息居然傳的這麼快。唉。
***
如子夜所料,李知安來X大了。Z省劍橋杯高校辯論賽,他作為B大代表來參加。
外聯部這幾天一直在接待外校生,程書涵在公職之餘也盡量的和江皓膩在一起,順便給她帶來了這個“好消息”。
秦教授的輔導講座快要告一段落,許多同學的注意力早已被辯論賽吸引,隻有子夜等寥寥幾十個人依舊坐在課室裏聽講。這幾天子夜能有多晚回寢室就有多晚回去。她在躲李知安——其實校園這麼大,偶遇的機會還是微乎其微的——這也指沈霍寅。
算算時間,子夜有一周沒看見他了,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喜樂起伏,就連上次吃飯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但就是覺得心像丟了一角,偶爾思緒飄遠,會莫名想起他摸自己頭發時溫情的臉。
子夜還是坐在之前的位置,而座位的兩旁卻早已易了人。
這是有原因的,聽程書涵說,沈霍寅也參加了辯論賽。想想是理所應當的,作為法務係才子,他毫無理由退出。
打鈴,下課,收拾書包,走出教室……
子夜安靜垂著頭慢慢往宿舍走,一個陰影覆蓋了她的視線,步伐隨之戛然而止。
抬頭——“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