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無雙 第三節:起承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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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難得的晴天,晨曦微微流轉的暖光,片片雪花揚揚灑灑,光線穿梭就像鍍上了一層金閃耀反光,腳步吱吱地踏在雪上,雪地裏一行足跡深深淺淺,蜿蜒前行。風簌簌的撲過,子夜的睫毛上了一層白霜,褐色的瞳孔愈發通透凜冽。
當真正麵對這一刻,她反而從容淡定了。又或者之前的她是預想過這種情況的,畢竟X大再大,要真想找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更何況還有程書涵那個大嘴巴在——所以到最後反而沒有那麼無措。
沒有想到李知安比她更淡然,仿佛忘記這幾天子夜故意躲他而帶來的不快,他開口說:“聽說你們在聽秦教授的課,講完了嗎?”
“還好。”子夜漫不經心的低頭看胸前垂落的圍巾流蘇,她一點也不愕然李知安了解她學校的每次活動,索性如實的說:“還有三節左右吧,大體都差不多了。”
“那明天去看看辯論賽吧,最後一場應該會有意思的多。”
子夜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搖了搖頭,又想到他看不見,隻得輕聲拒絕,“不了,我還有其他課。”
令她意外——李知安隻點了點頭,不像平常那樣武斷的強逼她,莫非這半年實習生活令他收斂了許多霸道?
隻下一秒她又無情的把自己剛萌發出的念頭狠狠的掐斷了——隻聽李知安說,“那等下課我來接你一起去姑媽家。”看見子夜卸掉冷淡的麵具,本就冷涼白皙的臉上一閃而過懊惱,李知安終於心情愉悅的輕舒嘴角,“媽媽讓的。”
子夜煩惱的暗自撇嘴——她就知道,一搬出老媽懿旨估計就逃不掉了。不過死到臨頭亦想垂死掙紮,子夜仰起頭看李知安,楚楚可憐皺著眉,“我能不能不去?”
李知安笑意漸深,眉宇柔軟:“為什麼?”
子夜決定實話實說,“我就是不想去你姑媽哪,很麻煩。”每次都覺得自己是局外人,要承受他們探究莫測的打量。
李知安輕歎:“子夜,那也是你的姑媽。”
“誰說的,我可不承認。”子夜沒好氣的加快腳步,聲音略高了一些,“反正我不管,我說不去就不去。”她索性開始耍賴,李知安從來就討厭這樣的女子。
李知安隻當她突然童心未泯,眼神就像看著一個任性孩子般寵溺,如海洋浩淼的眼瞳一簇閃過星芒,他左手晃晃手機,大拇指輕按在通話鍵上,說:“要不我打給媽媽商量商量?”
“……”子夜無言,停住腳步,轉過身死死的盯著那個無恥的人,半晌才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字說:“什麼時間?”
李知安本想讓子夜今晚就一起去的,無奈子夜還有一篇報告沒打,雖然有借口之嫌,李知安倒也沒勉強。肯這麼痛快的去,子夜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了,所以最後定的是明天晚上。總之,子夜是能拖就拖,晚死晚超生嘛。
李知安不容拒絕的送她回宿舍,臨走前又把一個盒子交給她。
“這是什麼?”子夜疑惑。
“是手機,放在身上也方便,走前媽媽交給我的。”
又是這一句,子夜奇怪他怎麼叫自己母親這麼流利,甚至麵不改色。而且他是不是吃定了她不敢忤逆母親的話才一步一步的得寸進尺。
李知安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著把盒子塞到她手上,“卡已經給你辦好了,電話費充了四百,你可以直接用。”寵溺的摸摸她的發,意料中子夜縮了縮脖子,他輕笑,“我走了。”
李知安轉身離開,藍色羽絨衣包裹下的背影挺拔欣長。紫灰色的蒼穹,他背光而行,光影明滅,最後在瞳仁中模糊成一個點。
子夜輕輕的嗬出一口涼氣,搓搓冰涼的手指,收回視線,無奈的歎息。
***
回到寢室,發現鄭杳和書涵都在,鄭杳在上網,書涵趴在窗台上聽見腳步聲正好轉過頭,擠眉弄眼的笑,“子夜,我剛才看見你和李帥哥喔。”
子夜無視她,把盒子放在床頭,正打算起身,卻見程書涵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子夜撫額,把盒子遞給她,“看吧看吧,看完了再幫我裝起來。”
程書涵笑嘻嘻的把包裝盒拆掉,大呼:“子夜,是最新推出的那款冰淇淩手機哎。”她開了機,邊試邊讚,還獻寶似的遞給鄭杳看。
鄭杳注意力全在電腦上,輕瞥了一眼說聲“好看”又轉回去。
被潑了冷水的程書涵對鄭杳虛晃了一下拳頭,又諂媚的跑到子夜麵前,“這是李大帥哥買的吧?”
子夜剛脫掉大衣,隨口應著:“不是,是我媽買的,讓他給我帶來的。”
“可這是情侶款啊……”程書涵突然意識到子夜說的話,不可思議喊:“天,李帥哥都去你家拜訪父母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夜覺得和她沒法講,識時務轉移話題,“你怎麼沒和江皓在一起?前幾天不是說要好好玩的嗎?”
程書涵頓時拉下臉,“他被他們學校的人拉去開會了。”她失望的垂著頭,漆黑的睫毛下閃著莫名的黯然。
“他們學校進前八強了?”
“是啊。”程書涵抬頭,紅嫩嫩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驕傲,“就目前而言,他們是最有希望和咱們學校一起奪冠的。”
子夜啞然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還真是兩邊都不得罪啊。”
聽見她們的攀談,鄭杳頭也未回的喊:“書涵,過來,明天的辯題出來了。”
程書涵跑過去,子夜順便也去湊熱鬧。
她們圍在電腦桌前。鄭杳邊看邊念:“我們是否需要善意的謊言?……這好像是最後兩隊的辯題。”
“這個很土哎。”程書涵催鄭杳,“你往下拉看看江皓他們對哪組?”
鄭杳纖細的右手靈巧的滑動鼠標,“咦,應該是C大吧。”
聽言,程書涵就放心了,“要是C大,那前四強保證進了……你看一下他們的辯題是什麼?”
鄭杳念:“我找找,是這個——孫悟空和豬八戒誰更適合做老公?……”
“……哈哈。”書涵和子夜噴笑。
略瀏覽了一下入圍的學校名單,子夜問:“B大輸了嗎?”B大是李知安所在的國內知名金融大學。
“B大?他們好像初賽就被淘汰了吧。”鄭杳說,“他們本來就是以理科為主,這次來參加典型的當炮灰。”
書涵以為子夜難過,便笑著攬著她的肩膀,安慰說:“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正好抽空和李帥哥出去玩啊。”
子夜表情波瀾不驚:“書涵,你想多了。”
“不過有件事可不能怪我想多了。”鄭杳的語氣讓人琢磨不透,原本沉靜雙瞳也隱隱溢出興致,“子夜,明天師兄喊你去看辯論賽。”
不知為什麼,雖然鄭杳沒有明確的說是哪個師兄,但子夜的第一反應就是沈霍寅,看著兩位舍友越來越曖昧的眼神,子夜掩飾的輕咳一聲,“噢,我知道了……我還有一篇稿子沒寫,先走一步。”
子夜剛轉身,程書涵立即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笑眯眯的問:“子夜,你快快招來,李帥哥和沈師兄到底怎麼回事?這可是第二次了……”
子夜咬著唇,表情無辜,輕描淡寫的說:“我和他們沒關係,我一個也不認識。”趁著程書涵不注意,她立即跳開,抓了自己的衣服和包包就跑,順便交代一聲,“我去圖書館。”
留在原地的程書涵和鄭杳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個信息——有情況!
程書涵在身後喊:“子夜,你讓我找到證據,你就死定了。”
***
第二天子夜倒真的去了文法學院的辦公樓,他們都在四樓比賽。子夜算了算決賽的大概時間,特意早了半個小時——如果再發生上次的事,不用別人說,她也會找塊豆腐撞死。
她邊爬樓梯邊安撫自己,她是熱愛學校,關心集體,這樣的一次有深度活動,不來觀摩實在可惜。
仔細想想子夜又覺得自己在粉飾太平——或許是有一點點私心存在的。好吧好吧,她承認自己就是存了心思。坦白的說,之前如果不是為了躲李知安,她也會像程書涵她們幾個一樣一場不落的看完整場比賽。
轉了幾圈沒找到地方。子夜循著人聲往走廊左邊走,走到了盡頭,她推開磨砂玻璃門,屋裏的聲音頓時停滯,夏子夜這個不速之客再一次愣在門口。
隔得有些遠,子夜隻隱約看見三男一女圍在桌前——他們方才似在激烈的爭吵,被她的闖入匆匆打斷後,臉上還有未褪激動地紅暈。
見實在看不清是誰,子夜小聲的問:“請問比賽結束了嗎?”
“子夜?”一個熟悉低低的嗓音傳入耳廓,子夜一怔。
修長的身影正逆著光慢慢走過來,他的臉藏匿在暗影中,還未想出是誰,一陣凜冽的薄荷香頓時堆疊在她鼻尖。
恍然間,她聽見自己鎮定的開口:“沈師兄。”
沈霍寅徐徐的走進,待離她不過兩步遠,子夜才看清他——今天的他穿著煙灰色風衣,棉布暗綠格子襯衫,帶著黑框眼鏡,咖啡色眸子清晰透亮,清朗如月。
他問:“你怎麼在這?”心思一轉,想起她剛剛的問話,他的眉梢輕輕上揚,神色溫和,“你來看我比賽?”
子夜雙頰溫度一點點上升,敏感的她察覺到沈霍寅身後的那三個人早就放下手中的事,玩味的觀望他們的一舉一動。
腦袋極度混沌下,子夜使出屢見不鮮的一招——跑路。
她的念頭剛冒出來,沈霍寅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從善如流的說:“既然這樣,一會和我們一起過去吧。今天換場地了,改成圖書館會議報告廳了。”他講話的速度自然流利,仿佛此時此刻她手臂上緊緊壓迫的力量不是來源於他。
子夜感覺到他灼熱的體溫透過衣服一點一點滲進她的肌膚,彰顯著主人的不容拒絕。
子夜糊裏糊塗的跟著沈霍寅,快到桌子前他才輕輕的放開她的手,他的左手上帶了一個寬腕帶的手表,於子夜身上的布料摩擦而過,溫度也隨之消失。
坐在右後方的一位穿褐色夾克的男子調笑起哄,“阿霍,你從哪找的小美女,不給我們介紹介紹。”他周圍的一男一女雖然沒開口,表情也足以證明好奇了。
子夜微低了低身,“師兄,師姐好,我是夏子夜。”
沈霍寅順便逐一介紹,他指著方才說話的男生,說:“鄒東陽。”複又指指其他兩個人,“許致遠,溫碧婷。”點到名的三位笑著友好衝夏子夜點點頭。
沈霍寅指著右側靠窗的紫色沙發,對著子夜說:“你先坐一會,等半個小時後比賽才開始,到時候我們再去。”
夏子夜內心糾結萬分,麵上不動聲色的乖乖點頭。
***
坐在會議桌邊上的鄒東陽笑著掃了一眼子夜,“哎,阿霍,你什麼時候認識的小師妹,我怎麼覺得這麼眼熟?”
沈霍寅沒理他,低頭翻著手中的稿件,倒是溫碧婷輕笑著嗤笑一聲,“哪個美女你鄒大少爺不眼熟?”
“不好意思,恰恰你這位我就不眼熟。”
溫碧婷不甘示弱,“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
不等他們繼續抬杠,沈霍寅抬頭,淡淡的說:“我們接著剛才的討論吧。”
眾人臉色稍稍一正,恢複了往日的嚴謹認真。
***
子夜坐在軟皮沙發上,初時的不安也漸漸的被他們的談話聲取代。沈霍寅他們是在準備一會兒的辯論賽,對著演講稿進行修改,順便調整策略。他們心思敏銳,通過之前的幾場淘汰賽將對手的特點都了解細致。
沈霍寅並不是主要辯手,但他卻是整個團隊的核心,雖鮮少說話,但每次開口都直指重點,凝練利落。雖然是外行人,子夜也能看出他總結陳詞時高度的概括力。
這樣的他內斂而張揚,渾身散發著獨一無二的氣場。
朝南而開的窗扉,碧海晴天,光影溫存恬暖,子夜韻湄的剪瞳安之若素,倏爾她嫣然一笑,姣如秋月,淡若煙塵,任由繁花流景定格在燦爛的眼角,靜止的時間被拉長,絲絲縷縷雋永在心上。
細密的心事如潮水般流瀉,覆水再也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