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華不是拐彎抹角的人，如果對方是知根知底的那就更不用藏著掖著，婉轉迂回了。“狸，你喜歡上薇子了。”開門見山，她不是詢問，是很確定的提醒。
    “怎麼，你聽到我們剛才的對話了？”狸不反駁，隻是順著他的話回著。
    “聽到有怎樣？沒聽到又怎樣？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狸變成什麼樣子了麼？”曾華也不急，隻是眼睛瞪得大，隱隱的怒火已經看出了苗頭。
    狸手指點點下巴輕笑一聲，搔搔頭隻是接著他的話茬，將話說的婉轉。“這話說的，我才剛來你這，腳還沒站穩呢。結論下得早了些吧。”看著她的表情依舊的鎮定自若，既不否認，卻也未曾承認。
    曾華一愣，突然也笑了起來，她早知狸就是這樣的人，在還未弄清楚對方目的之前，即使你當場抓個正著也不會承認。與其說他為人，做事謹慎，倒不如誇他聰明來得恰當。這個道理她自然是知道了，既然話說出口了也就沒收回的意思，當然沒有十分的把握這話也就不會說的如此肯定了。
    “喂，你自己過來看看吧。看看現在的狸是個什麼德行。”
    曾華扯著他的袖口直往門邊的落地鏡前拽。死拉硬扯，半推半就狸算是過去了。
    女人站在他身後，指著鏡中穿著白色襯衣，頭發鬆散的男人笑的輕蔑。狸眯著眼微側著頭，不去看鏡中的女人，上下打量起自己來。
    半晌他聽到女人的笑聲越發的放肆，聽見她用尖細的聲音問他，你還看不出來這與你和他認識之前有何不同麼？
    狸皺著眉，看身後的女人一步一步向前靠近，她的胸|脯緊貼著他的背，她的手越過他的身體搭在玻璃上，慢慢向上移動直到停在他鏡中的臉上、眼上。白皙的手遮住半邊的表情。女人輕戳著他的眼問，這裏的情感是什麼，請你給我個解釋好麼？那個聲音於耳邊，那麼近，那麼清晰。
    一點一點，狸看著他鏡中的眼忽隱忽現。憐愛、溫柔、焦灼、悲傷，這些從未出現的詞語像是初春消融的寒冰之下努力冒出的新芽。野心勃勃肆意生長著。
    “那又如何？”狸轉身麵對女人站著，他不去看鏡中的自己，卻看見女人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變為無奈。緩慢的變化著，這個過程甚至讓他切身的感受到女人糾結的內心變化。
    “狸，你完了，真的完了。難道我的例子不足以提醒你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走上這條萬劫不複的路呢？”似在嘶喊，她的聲音透漏著悲涼。來得疾，走得緩。
    哈，萬劫不複？曾華你用了最嚴重的詞來形容我與他的將來，是在詛咒麼？所謂的好意提醒真的是出於你的好心麼？在經曆過得到，幸福，失去，痛苦之後的你是否早已扭曲到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步？
    狸深深地看她一眼，隨後閉了眼，用輕不可聞的聲音給了女人最後的機會。“嚴重了不是麼？他依賴著我，且我絕對不會拋棄他不管，試問哪來的萬劫不複呢？”
    曾華話接的緊，幾乎是未聽完他的內容。“那你何必又來我這兒？若非無路可走你會再次回到這裏？別給我說你喜歡還是他喜歡之類的話，我不是傻子，不會遲鈍到這份上。”
    “那麼你認為是什麼呢？”狸低頭，雙手環胸，嘴角掛著笑，眼神卻越發冰冷起來。
    曾華倒也不怕，抬起他的下巴，直視著那雙魅紅的眼，良久一字一頓，堅定有力，明確的回答著他。“因為有人想要要了你的命！”
    嗬……終於是到了這步麼？狸在心裏冷笑。機會他給了，隻是這個女人太傻了。狸本不是喜戰之人，對於同族相殘更是不齒。隻是有一點這女人忘記了。幸福道路上的阻礙——意味著多餘！
    縱使你曾華是族裏至關重要的存在，縱使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縱使你將所有的命運玩弄在股掌之上，也算不出自己的命運，自己的劫。所以何不乖乖的遠離我，給自己一個機會？對於曾經的憐憫與些許的尊重早已隨著萊斯小鎮的那場火灰飛煙滅。
    所以，曾華當你一步步踏入到我的禁區時就該清楚了後果。
    “所以呢？你這次又要警告我什麼？是小心一點還是說扔了薇子我就可以逢凶化吉呢？”一字一句步步緊逼，狸彎著身子拉近兩人的就離，他低著頭抵著女人冰涼的額頭，卻不急切。
    “你會把他逼瘋的。”
    “誰？”狸注視著她的眼，一絲迷惑一閃而逝。
    “薇子！”
    曾華小退一步，麵無表情，聲音裏卻是滿滿的笑意。
    她笑他的無知，笑他的在劫難逃。她用她獨有的能力預測著世間萬物的毀滅與重生，在數字與文字之間她清楚的看到了他們的過去現在與將來，然後將一切玩於股掌之間，肆意蹂躪糟蹋。
    隻是這些他又何嚐不知，不點破不追究，是因為覺得她可憐，可悲到隻剩下這些看似真實卻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任她死死的盯著自己，焦急、迫切的頻頻冒汗卻依舊不為所動。直到旭日東升，耀眼的金斜斜的射入灑在她的臉上，照亮她慘白的麵容，烏黑的眼眸。
    “謝謝。”淡淡兩個字穿插在金色柔軟的綢緞之中，卻是涼涼冷冷清清。
    曾華看看他看看地，自己孤獨的影子被無情的斬斷在旁邊冰冷的鏡子裏，隻留一小段陰暗隨著她身體的搖晃而左右不定。
    終於她還是參與不了開始，改變不了結果，甚至阻撓不了過程。即使她認為她是這其中最明白的人也是白搭。因為那畢竟不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故事。
    所謂的旁觀者與當局者經曆的畢竟不是同一個故事，縱使他們彼此都看的清楚。
    狸靜靜地站著，看著女人視線停留的位置，任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於沉默之中。風拂亂他的發，吹幹她的汗，卻改變不了他早已成型決意。
    “曾華……我已不欠你的了……”
    女人正欲離去的腳步突然一頓，轉身，她問他：什麼？下一秒卻被後者定住了身子。
    狸緩緩的靠近，撫|摸著女人黑色挽起的長發，白淨的頸子，一點點下滑，指尖停留在後背，稍一使力在絲質的華裳上劃開道口子。
    裸露的後背，殷紅的圖騰異常刺眼。狸的指尖輕撫過那藤蔓，描摹出它的形狀，指尖點點光亮如同火苗瞬間引燃了圖騰。
    “啊！！！！！”一聲尖叫自女人的喉嚨發出。曾華整個身子不住的顫抖，她勉強的回頭看著狸冷笑的臉問，為什麼！！
    “為什麼？嗬，曾華，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別人，而這隻是我給你最輕的懲罰罷了！”豔紅的藤蔓肆意伸展的觸角，擴大蔓延至肩頭，皙白的膚如血絲滲透。
    隻眨眼間，那疼痛卻是刻骨銘心。
    狸甩甩發，揚起頭，將紛亂的發攏於耳後，然後開口，轉身，開門，落鎖一氣嗬成。廳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走廊卻一如方才的安靜。他沉穩的腳步聲噠噠噠的留下沉悶的聲音，回蕩在一片嬉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