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域的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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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家家主有四個兒子，前三個頭腦靈活能力不錯，在五家中也能排得上號，偏生這小兒子個性木訥厭惡社交，是個除了吃喝玩樂外一概不上心的紈絝，十三歲就有其他後輩十七八歲時玩得凶，還沒滿十四就被除名族譜，開了五家先河。
    君四生平可謂劣跡斑斑，幼年時的孤僻乖戾，少年時的醉生夢死，也許他在作為君滄溟的生涯裏做過的唯一一件沒有負麵評價的事，就是在被驅逐的當天從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大廈裏消失得無影無蹤。五家對此議論紛紛，各種猜想層出不窮，不過流言八卦向來更新得快，大半年後震動五家圈子的驅逐事件熱度已經低了下去，可這個時候，君四又讓自己擺上全體君家高層的書桌，刺痛大部分人的眼睛。
    以另一個身份。
    君家被驅逐的紈絝四少，刃部新晉野戰科職員趙小明，君四用這種激烈且完全沒有緩和餘地的方式向五家證明自己的能力，做法雖然偏激，卻當真令人無法挑出毛病。他頂著眼部出品的假身份到刃部毛遂自薦，的的確確通過了新人培訓，還是唯一一個通過畢業試煉的新人，被錄入暴力科組中最核心的野戰科，君家就是想挑刺也沒招。但就這麼認了？嘿，君四可是君家公開表決給驅逐出去的，且不說朝令夕改對君家威嚴的影響，就說這君四，受了這麼大一個恥辱，能指望他對君家忠心耿耿嗎？簡就一定時炸彈啊！那把人家掃地出門？嘿，君家短時間內就別想要臉麵了，被嘲笑事小，失去人心事大。
    不過，這些都不是君家高層目前關心的重點，重點是，這位前任君家四少如今以野戰科職員的身份待在失蹤的銀月號上呢，更重點的是，據刃部報告，這位趙小明職員和靈修界有牽扯，有‘那種力量’，還可能與段家有不得不說的故事。
    所有君家高層看著刃部傳來的‘新人培訓偽裝課片段’紛紛感到十分胃疼，段家大少那張臉化成灰他們都認得，所以……這位是誰啊？要不是身高體型有著無法掩飾的差異簡直就是段大少本人站在那，而且就算身高體型差異明顯，也讓人完全不覺得“這是段大少親弟弟”，相似度實在太逆天了。偽裝都是需要自身長相打底的，這能說明什麼呢？
    ——聽說君四少親媽一直是迷哦，難不成……
    高層們心道，然後不約而同地想：這回真是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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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稀薄的海霧，君滄溟看清了快速向自己駛來的黑影。那是一艘船，一艘由整棵橡樹製造的木船，無杆無帆，船的兩頭高高翹起，卻不是脆弱易折的精致鏤刻，事實上這艘船雕工粗陋簡單，充滿原始的剽悍意味，即使是船頭翹起的部位也能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
    木船越來越近，君滄溟嗅到的腥甜腐敗之氣也越發濃鬱，這時他眯了眯眼，發現他原本以為是黑色的船身其實是極深的紅色，他突然明白了——這是血船，真正的血船。將血船海戰看做一種盛事的人魚族對作為決戰場地的血船也是有要求的，那必須是一艘由失敗者血液染紅的木船，顏色越深，代表主人的戰績越輝煌。這艘色澤紅近於黑的血船，必定屬於一個真正的人魚族勇士。向人魚挑戰的異族不少見，但發起決戰還要人魚自帶血船的異族恐怕是獨一份了，君滄溟看了看自己的橘黃色橡皮艇，默默扭頭。
    血船速度逐漸變緩，最後靜止在距君滄溟不到三十米的海麵上，隨著海浪翻卷不住擺動。人魚們發出類似歡呼的嘯聲，魚尾微動，將兩艘船團團圍住，最近處的人魚離皮艇隻有兩三米，君滄溟可以看見她們美豔麵容和眉心淡青色的鱗片，冰冷的笑容帶著對挑戰者鮮血的渴望。他掃了眼周圍，人魚們給他留了一條寬約五米的水道，直通那艘血船。
    君滄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他走到皮艇邊緣上，毫不猶豫向海水踏去，赤裸的左腳踩在海麵上，然後是右腳。浪花翻過他白皙的腳背，然而他的身體卻穩穩當當地站在海中，仿佛腳下是堅硬的青石板。君滄溟以前是暗水雙係靈修者，在水係上的造詣雖然不及暗係，但在未達魔淵前一直走純水係道路，玩得一手精妙控水術，改用精神力也一樣拿手。於是淒風苦雨中少年踏海而來，他走得很慢，然而每踏出一步，他身上的氣息就攀升一分，以往的那些偽裝——包括有意和無意的——都一層層撕碎，露出最真實的本貌。
    內斂、隱忍、藏鋒……即使再怎麼曆經打磨，伊溟寒骨子裏也沒有這些特質，他是人世間最鋒芒無匹的利刃，桀驁不馴，睥睨世人，從不知回頭為何物，帶著天真若孩童的執拗和偏激。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仿佛夜空中絢麗的煙火，在極短的時間能燃盡生命去追求那一瞬間的暢快淋漓。
    其實到後來，伊溟寒很懷念在魔淵度過的十年，那是他最無憂無慮的歲月，那個時候的他是穿黑袍故作冷漠的小少年，眼底總有飛揚的神采，每時每刻都在為夢想奮鬥。他會因為打不過某個敵人咬牙切齒、會因為跟師父慪氣待在夜幕沼澤殺蟲子、會為自己的勝率太低跳腳，然後憤憤地重金下注賭自己贏……無論他承認與否，在那片土地上的他才是最真實的，不需要偽裝自己的“沒有人性”、“惡毒殘忍”，因為魔類都是這樣。離開魔淵後他實際上過的相當不好，一個人類想變成魔很簡單，一個魔類想做回人可就不容易了，連阿墨有時候都會念叨他殺性過重，他不得不刻意用冷漠掩蓋心頭的嗜血，後來也漸漸習慣了，在阿墨死去後他似乎真的成了一個冷漠寡言的人。
    “來戰！”少年的紅瞳在夜月下格外妖豔，撕裂那層虛偽的麵具，他是無盡魔淵最意氣風發的少年領主。
    君滄溟腿微曲，蓄力上躍，一個輕盈地翻身落在血船彎曲的尖角上，然後他看見斜坐在另一頭的人魚，她下身不是淡青色的魚尾，而是兩條修長矯健的大腿，但眉心淡青色的魚鱗昭示了她人魚的身份。這尾人魚看起來已經進入成年期，化成人身後超過一百九十厘米，但絲毫沒有粗壯笨拙的感覺，整個人顯得精悍修長，金發利落地束起，完全顯露在月光下的麵容是女武神一般的美豔冷厲。她身上穿著青灰色皮甲，隻簡單地防護了胸口和腹部，款式也很簡單，但穿在身材火辣的美人身上頗有種野性英武的美麗。
    人魚是種水陸兩棲的族類，成年後都可以自由變換兩種形態，人身擅長力量，原形則重速度，可以說各有千秋，所以也有不少人魚離開海洋，人魚族也因此分出好幾個支族，陸居的也不在少數，不過還是海人魚占了大頭。
    人魚湛藍的眸子盯著君滄溟，眼波流轉間冰冷和誘惑交錯而過，半響她正了正身體，“人類，你身上的氣息很奇怪，和賽文殿下有些像。”
    當然像啦，同屬黑暗陣營的精神係種族，他們可以說是同類。
    沒有等君滄溟說什麼，人魚又道，“我是露娜，斯圖亞特部落所屬，至今為止，有九十一位同族踏上我的血船，然後葬身海底。你將是第九十二個，也是唯一的異族。”
    人魚隊長霸氣四射，可惜她這一串話音量不大語速又快，君滄溟根本沒有聽懂，於是他足尖輕點，落在船內，姿勢標準地行戰禮。
    “開始吧。”人魚站起來，隻聽一聲輕響，雙手劍出鞘，鋒利的雙麵刃閃爍著雪光，寒冷的氣息彌漫開來。除了音攻和近戰，人魚的控水也是一流！她示意的挽了個劍花，長劍在黑沉沉的海麵上如閃電般閃過，襲向君滄溟，長劍的軌跡後還拖曳著一道冰冷的白霧，那是劍身的寒氣凍結了空氣。
    君滄溟不閃不避，平靜地對上人魚的眼睛，冰冷的紅瞳一瞬間妖豔得仿佛最柔軟的玫瑰花瓣。
    【天賦—魅惑之瞳】
    惡魔族的幼崽一般會在將要脫離幼生期進入成長期時舉行冠名禮，接受黑暗的祝福，領取屬於自己的種族天賦，這個過程叫一度覺醒。擁有天賦後幼崽可以自行點亮種族技能，比方說君滄溟的兩個天賦是瞳術和音攻，那麼他可以通過修煉獲得其他技能。
    不知道該說當年伊溟寒是點背還是運氣爆棚，他一心想要獲取暗殺係或者近戰係的天賦，然而很可惜，兩個天賦都是頂尖精神係。魅惑之瞳是個前期尷尬後期絕對強力的成長型技能，伊溟寒剛剛得到它時好幾年出入公共場合都得裝瞎子，因為這個技能在前期真的除了魅惑外什麼用都木有，他又不是那種風流好色的花花公子，對出個門上百人跟在後頭瘋狂求愛沒有興趣。不過到了後期，這個技能的威力就凸顯出來，在精神力與敵人相差不大的前提下，隻要滿足對視這一個條件，無論是將敵人拉入精神世界還是修改精神序列都是小意思。
    君滄溟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和人魚來一場真正的血船海戰，人魚是精神和近戰雙修的種族，而他，引爆了血脈後正主的人類肉身已經不可逆轉的開始魔化，魔體對精神力的容納度遠高於人體，這意味著他可以完全施展精神係技能。他的長處目前是精神，而不是……用這具已經被魔血侵蝕得千瘡百孔的軀體玩近戰。
    【精神領域】
    人魚藍寶石一樣的眼睛閃過一絲掙紮，然後一瞬間黯淡下來，同時，君滄溟闔上他深紅如血的眼睛。
    這是一場不需要多費口舌描述的戰鬥，因為這根本是單方麵的淩虐，精神上的壓製永遠是簡單而粗暴，等君滄溟睜開眼睛時，時間甚至還沒有過去三分鍾。
    “我是勝者。”君滄溟用人魚語說，在他對麵，美麗的人魚隊長勉強倚著船尾，臉上帶著精神混亂尚未平複的呆滯。
    “殺了我。”露娜說，這並不是賭氣或者無法接受失敗的崩潰，而是在人魚看來，在血船海戰中失敗隻有死亡一個下場，就好像考試作弊該被全校通報一樣。
    人魚隊長因為重傷，吐字緩慢簡要，君滄溟聽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他的人魚語學得很爛，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想了想後說，“我不是人魚。”
    他說得似乎莫名其妙，但露娜明白他的暗意是“我不是人魚所以我不用守規矩”，人魚雖然認為血船海戰的失敗者應該死，但也沒有“敵人不殺自己就去自殺”那麼瘋狂的念頭，就好像大家都認為作弊應該受到懲罰，但監考老師沒發現時大多數人也不會去自首一樣。人魚隊長挑了挑眉，蒼白狼狽的麵上揚起興味的笑容，在她的注視下君滄溟抓起她的胳膊，人魚的皮膚比人類光滑得多，似乎根本沒有毛孔和體毛，羊脂一樣柔軟白膩又不失結實彈性，但少年冷漠的麵容連一絲表情都未變，然後……他將人魚大美妞推下海裏。（批注：不解風情，注定孤獨一生！）
    然後……君滄溟享受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音波攻擊，超過五十尾成年人魚和三十尾左右的幼年人魚同時發出憤怒的尖嘯。
    “露娜隊長！”有著淺淡金發的妮可莫爾魚尾重重一扇，嬌小的身體立刻出現在血船旁邊，她紮進水裏，抱住因為脫力遊不起來的露娜。再次抬頭看向君滄溟時，小公主湛藍的眼珠幾乎被憤怒燒紅，冷漠的俏臉布滿猙獰殺意。
    “人類，你該死！”她咬牙切齒地說，抓住脖子上掛著的小巧號角，湊在嘴邊一吹，特殊頻率的精神波隨著號角聲遠遠傳開。
    君滄溟抱著手臂冷冷地看著，壓根沒準備出手截斷小公主的求援，深紅雙瞳中似乎有滿意之色一閃而過。
    所有人魚往遠處散去，空靈的歌聲再次飄揚在海風中，這時，一個巨大的漩渦在人魚和血船之間悄然出現，越來越大，君滄溟用精神力控製住血船，以免它被漩渦的力量帶過去。如果露娜沒有騙他的話，現在來的……就是這個部落地位最尊貴的首領。
    必須不計代價地擊殺她！知道了君家救援隊的坐標，君滄溟一個人活著離開是很簡單，但要帶上其他人……非常難。人類是那麼脆弱，能夠置他們於死地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他必須清掃掉這最大的障礙。
    漩渦凸出海麵，海水向四周流瀉，耀眼的金光中一道身影出現在海麵上，冰冷的聲音攜著傲慢和殺意響徹四周，“人類，你可敢與我一戰？”
    人魚首領上身是個成熟美豔的女人，身上穿著金色的鏤空盔甲，勾勒出尺寸誇張的胸部和細若無骨的腰身，她同樣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金色長發，不同的是，她寶藍色的美眸中隻有陰沉和殺意，幾乎掩去了她容貌的豔色。首領輕輕甩了一下尾巴，海水托起她的身體，隻見她上半身與人類女子無二，小腹之下卻是魚尾，閃亮的紅色鱗片仿佛切割完美的紅寶石，反射出豔豔的華光。當最後一滴海水從她光滑的魚鱗上滾落，漂亮的魚尾化作兩條修長大腿，同款金色戰裙包裹住她豐滿的臀。
    君滄溟抽出後腰的短匕，在手心手背上翻了個漂亮的花樣，然後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鋒刃，帶著輕蔑的笑容將刀柄在下巴上拍了拍，口中道，“喲，首領大晚上不在深海裏數珍珠，跑到海麵上來做什麼？這火燒屁股的模樣……莫不是有色狼跑進了聖女的寢殿？”
    這句話是君滄溟背會的最長的句子，因為當年拿這句話去激人魚，十尾魚九尾得暴怒到喪失理智。說起來這件事也是當年伊溟寒和人魚族停戰的關鍵，人魚是大族，無盡之海中最起碼也有千把個部落，其中有十個部落實力最強，這故事嘛，就發生在其中一個部落裏。說到這裏呢，就必須講講人魚的婚姻習俗，前麵說過人魚族的雄性非常沒有地位，這裏就再告訴大家，他們也非常醜陋，人魚族的雌性如果不是實在沒有選擇是不會和本族雄性交尾的，她們更喜歡引誘海上旅人春風一度。不過要是以為這是難得的豔福就錯了，人魚族的精神力並不出挑，如果說君滄溟的種族精神平均值（幼年）是20，那麼人魚族（成年）隻有8，順帶說一下人類（成年）是2，完全沒有可比性，因此人魚往往會選擇精神力強的非近戰種族交尾，強迫性達成受精後還會用秘術將對方吞噬得幹幹淨淨，這樣後代會有更強的精神力。規矩用了幾千年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了差錯，有個首領在捉了異族交尾後不但沒有殺了對方，反而……對那家夥傾心不已，後來才得知那是魔淵花名在外獵豔無雙、人稱摧花辣手的某統領。這統領野心不小，目的竟然是海神教三聖女之首、出身迦淩部落的赫藍，在姘頭的幫助下他潛入海神教，成功得手。要知道盡管黑暗生物毫無貞操觀念，但在人魚族聖女就是海神代言人，這對瘋狂信仰海神的人魚來說是無可比擬的恥辱，相對來說，伊溟寒的傲慢和屠殺不值一提。
    聽到這句話，人魚首領不但沒有暴怒，反而麵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她死死盯著君滄溟，平生第一次正眼打量一個人類。這個氣息很奇怪的人類看起來尚在幼年期，眉目秀美近乎嫵媚，然而漆黑額發下一雙紅若滴血的眼瞳在月光下顯得妖豔而恐怖，他站在血船上，渾身濕透，然而蒼白稚嫩的麵容流淌著魔類的傲慢嗜殺，微仰的下巴仿佛俯視一切。
    這畫麵與百多年前重合，同樣月色淒迷的夜晚，同樣的血船，黑發紅瞳的少年懶懶地握著一把黑色長刀，刀柄猙獰的龍首鑲著兩顆血色寶石，他微笑著揚起刀鋒，毀去部落千年的榮耀。鮮血染紅碧海，白骨之塔層層崩潰，淒孽的火焰映亮她湛藍的瞳，烙下刻骨的仇恨和……恐懼。
    她是太平洋上的海妖迦娜，出身無盡之海十大部落，她曾是部落的妮可莫爾，有一個高貴的姓氏——婆塞羅。那個噩夢的夜晚降臨時她還太小，在懵懂中被族人送往冰海神殿，但在驚鴻一瞥中她記得仇人的模樣。
    她的仇人是極西三域的煉獄領新任領主，神殿的祭祀告訴她，那是一個強悍完美的惡魔，曾經在界戰中攻破雲中城城門，是魔淵最耀眼的新星。
    ——那他叫什麼名字？
    當年她還不懂那些頭銜的意義，固執地詢問仇人的名字，以為自己終有一日能複仇。黑袍的祭祀歎著氣，在她的糾纏中回答。
    ——他叫薩斯，第一域的薩斯。
    “你是薩斯，第一域的薩斯！”
    迦娜發出淒厲的尖嘯，脫口而出的不再是人魚語，而是魔淵通用語。一瞬間極度的恐懼攫住她的心髒，等她從天真的小公主長成滿心複仇欲望的成年人魚，才知道仇人的可怕。
    煉獄領主薩斯，第一域主的嫡傳弟子，魔淵史上第一個以人類之身獲得極位傳承的混血，平生殺戮無數無一敗績（指正式戰鬥，有宣戰、應戰步驟的那種），屍山血海成就他“殺生”之名。
    ——我殺不了他。
    無數個漆黑的夜晚她抱著雙膝，滿心絕望，她開始思念碧藍的大海、高聳出海麵的白骨之塔和海上飄揚的人魚之歌。她在陸地上待得太久，甚至開始遺忘擺動魚尾的感覺。
    然後她等來殺生王隕落的消息，第一域沒有掛上表示哀悼的黑旗，不過與煉獄領毗鄰的絕望領一夕之間黑旗蔽空，人們傳言極西三域的魔冥域主悲痛得幾近癲狂，傾全力準備禁術複活弟子。不過她沒有看到那一天，在她準備回到無盡之海前，整個魔淵空間震蕩，她最後記得的是礁石後那一抹碧藍，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換了一個世界。
    【原來是老鄉啊，真有意思。】
    自稱賽文的黑暗生物強大的可怕，她羨慕對方堪比仇人的精神力，如果她也有這樣的力量，應該就能報仇了。
    【那你就住下吧，我正好缺個跑腿的。】
    她在這片異域星空下同樣碧藍的海水裏住下了，收編海裏散亂的人魚部落，按時給主人獻上最可口的祭品，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那一天，浩瀚的精神力直接天地，仿佛要撕裂蒼穹。
    【似乎是同類呢，真是強悍的精神力，桀桀，我倒要看看，三大精神王者種族，憑什麼他能排在本座之上！】
    原來……他也來了？
    “你居然會在這裏？！”極致的恐懼在看清仇人狀態時化作極致的仇恨，迦娜大笑，那麼多年堅持等待的煎熬、無數次聽聞仇人輝煌成就的挫敗、拋棄了一切卻依然得不到回報的絕望，在這一刻統統發泄出來，“你居然也會淪落到這個樣子，領主大人，哈哈哈哈哈！”
    “你是？”
    他鄉遇故知，可惜是仇人。君滄溟刹那間心頭千回百轉，他並不記得這個人魚是誰，當年他結仇滿天下，鬼知道誰是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可以，君滄溟也想成為他師父那樣萬人敬仰，但他不行，魔冥域主是天生的極位，尊貴猶如天邊孤絕的冷月，而他則是一個人類，在所有人眼裏就是水溝裏汙穢的爛泥，連魔淵最低賤的賤民都唾棄的存在！如果他謙和有禮、溫文爾雅，沒有人會買他的賬，就好像在安士白學院裏明明他每次都是第一名，但所有導師都使勁克扣他的分數一樣，他越是優秀就越惹人恨，所以他隻能選擇強硬，用比所有魔類都嗜血瘋狂的姿態讓他們恐懼！
    “是了，你怎麼會知道我是誰呢？領主大人怕是早就忘了婆塞羅部落吧，不過不要緊，部落的血仇，我會一分不差地向你討回來！”
    婆塞羅！這個詞像一道閃電一樣照亮君滄溟的腦海，他記得……這是無盡之海十大部落之一，也是當初被他屠殺的第一個部落。沒錯，伊溟寒天生缺少“善”，冷漠毫無同情心，但他的殘忍隻是針對敵人，對待無關於己的人或物他一直是視若不見，沒有無緣無故抄家滅族的愛好，當年屠了十幾個人魚部落其實很不得已。在十二歲之前他一切名聲都來自於師父，無論是遠超同輩的實力、對黑暗係法術令人驚豔的天賦還是在雜學方麵的精通，旁人都會覺得這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師父。
    ——如果是我拜入魔冥域主門下，我一定比他做得更好。
    所有人都這樣想。
    但是伊溟寒不喜歡待在師父的羽翼下，他不喜歡別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時，第一個想到的是他作為魔冥域主嫡傳弟子的這個身份。於是他拒絕師父的安排，帶著七殺軍奔赴封地，開辟海上航線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因此阻攔他的人魚族必須死，他沒有打算滅了整個人魚族，但屠殺部落是他樹立威信的第一步。
    當年站在血船上的伊溟寒在看見血液染紅碧海時心頭其實沒有半點暢快，隻是必須而已，後來他不得已殺掉的人越來越多，心也越來越麻木，有時候想想自己身上背負的血債伊溟寒也很茫然。他因為複仇拿起刀，不惜染紅自己的手，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又製造了多少個當年的自己？早就數不清了，也許這就是一種既定的命數吧。
    “原來是婆塞羅部落的人魚。”君滄溟看著人魚，“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這個位麵到底有多少個異位麵來客？這個看似溫和軟弱的位麵……到底有什麼秘密？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數百年的折磨已經讓迦娜的精神源瀕臨崩潰，這隻人魚癲狂地笑道，“那麼領主大人，你就一無所知地等著吧，想象你日後淒慘無比的模樣我就非常開心！”
    瘋子。
    君滄溟雖然不想屠殺婆塞羅部落，但做了就是做了，他不會因此感到愧疚乃至自厭，同理，他也不會有“是我欠了你所以我不殺你”這種心理，於是他非常幹脆地凝視人魚雙瞳。
    【天賦-魅惑之瞳】
    【精神領域】
    【領域技-精神咆哮】
    循著精神係種族的規矩，君滄溟吞吃幹淨這隻人魚首領的精神力，轉眸看向不遠處倚靠著小公主的人魚隊長。
    露娜露出略帶虛弱的豔麗笑容，“別這樣看著我，既然達成合約，我一定會守諾的。”
    方才在精神領域中，君滄溟在第一時間製住人魚隊長，給了她兩個選擇，第一是極度痛苦地被生吞精神力，第二是立刻退走，協商中雙方達成約定——君滄溟擊殺首領，露娜接任首領後保證帶領部落撤離。
    “隊長？”小公主呆愣愣地道，“你……你怎麼了……”
    “妮可，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被一個不知名的怪物控製著，修煉精神力隻為了給它提供食物……每個月圓的夜晚都有一個族人被當做祭品吃掉，這讓我惡心。”露娜道，“我想要回我的自由。”
    “我的族人們，”她振臂一呼，“難道你們不想嗎？我們是人魚，暴風雨中的海妖，不是被豢養的食物！你們選擇什麼，是跟我去追逐可能的自由，還是……等待那個怪物把你們吞吃幹淨？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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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很苦逼，假期要結束，作業還木有寫完！你妹！！！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