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惡魔臨世  第29章 真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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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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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家的高效無需多言,美杜莎的猜想頃刻得到證實。君滄溟和趙小明,把這兩個名字聯係起來很難,但要驗證卻很容易,個人用具上的指紋、衣物上殘留的頭發,一模一樣的基因信息說明一切。
    “已經確認,是……君四少本人。”霜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過主事大人的心情是否一如既往的平靜……隻有他自己清楚。
    君家主沒有回答,沉默中霜無不易覺察地抬起眼,書桌另一邊的人正靜靜地看著窗戶,窗外瓢潑的雨點織成一片幕簾,燈光下他的臉色白得有些異常,眼瞼下是淡淡的青。
    “家主。”霜無忍不住出聲打斷,這個人最近很不對勁,以前就算麵對再多的煩心事、再棘手的對頭,他也不曾露出這麼明顯的疲憊。
    “原來是他……”君冷邪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說不出的沉重,他對霜無點了點頭,便再次陷入沉默。
    “請家主保重身體。”霜無微一鞠躬,踏出辦公室,離去前還周到地帶上門。
    君冷邪閉上眼,右手狠狠按住額角,用更劇烈的痛楚覆蓋掉大腦隱隱的脹痛,他知道霜無看出他的不對勁,但……他已經到極限了。大半年纏身的怪夢帶給他的除了無法安眠的憔悴,還有瀕於崩潰的精神狀態,那些怪誕的幻影將他的生活攪得支離破碎,不光是夜裏的夢魘,就連白日裏隻要精神稍微不集中就會不自覺地被拖入一個個幻象,他漸漸分不清虛幻和真實。那些夢實在太真實了,他記得夢中的世界裏霧蒙蒙的天空、奇異的三輪月和街道上的盛景,每一個都那麼熟悉,但夢醒後無論怎樣他都不記得自己曾見過相似的事物。
    他凝視窗外的雨幕,瞳孔逐漸渙散,仿佛上一刻還身處安靜的辦公室,下一刻眼前已是燈火輝煌,石製建築大氣粗獷卻又在細節上細膩華美,高高的穹頂仿佛要撕裂蒼穹,其上鑲嵌的九顆耀晶鑽將每一寸角落照得亮堂,厚重的黑石台階呈螺旋狀蜿蜒纏繞而上(想象角鬥場),圍繞著懸在百米高的半空的圓形黑石板,而在它正下方,巨大的立體六芒星虛影散發出淡淡的銀芒。
    這是哪裏?他想,然後他意識到自己坐在最高層的看台上,螺旋台階在這一層交叉成一個圓,整層空蕩蕩似乎隻有他一個人。下方的看台上坐滿觀眾,他們呐喊嘶吼,神情狂熱,容貌各異的麵孔卻那麼相似……相似的對血腥的渴望模糊了長相,隻剩下純然的惡意。
    我是誰?他想,心裏卻一點也不激動,或者說……是這個身體的主人一點也不激動,‘他’凝視前方懸浮的石板,上麵正站著一個金發的男孩,十一二歲的年紀,俊秀的臉蛋上卻帶著與年紀不符的陰沉。男孩穿著整齊的製服,胸口別著金色花體字的胸針,下方還用略淺一點的金絲繡出字樣,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文字,心裏卻明白它的含義。
    ——安士白學院。
    ——三年生首席,傑西。
    陰沉的俊秀男孩腰間佩著把造型簡單的刀,流暢的線條彎成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森森的寒意在烏木刀鞘下若隱若現,顯然是一把價值不菲的名器。
    這時,看台上的人群發出更激動的呐喊,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武鬥場的進場處,兜帽遮去他的身形容貌,隻能辨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裹著黑袍的孩子快步走到黑色圓台下方,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身體便急速拔高,輕盈利落地落在台上,衣袂翻飛煞是好看。
    他……也是‘他’的心髒猛然劇烈跳動起來,看不清麵容、聽不見聲音、聞不到味道,但他仍然認得出這個人。
    ——我記得你,但我不知道你是誰。
    “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害怕得躲在寢室裏不出來呢,薩斯。”金發男孩用一種慢吞吞的語調說,“就好像第一輪選拔一樣,不戰而退……哼。”他很不屑地冷哼道,“你這樣的人,真是玷汙了域主大人的特赦!”
    孩子不做聲,單手利索地解開外袍的係帶,他裏麵穿著和金發男孩傑西同款的製服,隻是明顯舊很多,前襟袖口還有著反複搓洗也弄不幹淨的汙痕,胸口有同樣的胸針和繡紋。
    ——安士白學院。
    ——三年生,薩斯。
    名叫薩斯的孩子將寬大的黑袍扔在腳下,暴露在燈光下的麵容透明如冰雪,連唇色也是淡淡的,但發與眸都是極深的黑,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很不真實,似乎比起活人,他更像擺在櫥櫃上的陶瓷人偶,精致易碎。
    “不會。”(回答傑西的第一句話)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出口後,八九歲模樣的孩子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渙散地說,“不可以放棄嗎?”
    傑西露出看傻子的鄙薄笑容,“你是白癡嗎薩斯。”
    “是這樣啊。”薩斯點了點頭,翻湧不定的情緒從那張秀美麵容上緩緩褪去,隻剩下帶著幾分悲哀意味的漠然,“那就這樣吧。”
    隻聽一聲輕響,他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刀身弧線略有偏斜,刀麵凹凸不平,一看就知道是把連學院製式武器都不如的劣質貨,可刀鋒的雪光反映在他冰雪一樣的麵容上,這個眉眼秀美得近乎嫵媚的男孩似乎瞬間擁有了充滿獸類猙獰的侵略性。
    “拔刀吧。”
    他行戰禮,然後瞬息間暴退,左手扣指訣的同時口中迸發出急促的吟誦,黑霧頓時籠罩住兩人的身影,令看台爆發出不滿的咒罵。靈力和精神力的餘波四散,被銀色六芒星構建的屏障輕柔地阻住。
    黑石板邊緣爬上白霜,寒氣令周圍空氣立刻直線下降,消散的黑霧中顯出兩個男孩的身形,金發的傑西已經拔出他的刀,左手扣著指訣,麵帶冷笑,他對麵的薩斯雙足被冰雪凍結。
    “你輸了,薩斯。”男孩蔚藍的眼眸帶著快意。
    “我有超過十種方法可以殺死你,但我選擇最蠢的那種,因為我不想你有什麼遺憾。”薩斯右手握著他劣質的佩刀,“真抱歉,這一次……我也絕對不可以放棄呢。”
    孩子的聲音很平靜,出刀更不帶絲毫殺意,然而他卻聽出了平靜下竭斯底裏的絕望,那雙漂亮的黑眼睛隔著重重簾幕瞪視他,帶著憤怒和……悲哀。他記得這個孩子在此之前偏愛花樣繁多的變招,但之後,他出手的風格就全然變了,一擊必殺、一出即殺,似乎隻要開戰就隻剩下勝利和死亡兩種結局。
    “再見,傑西。”薩斯輕柔地抽刀回鞘,仰著頭朝前走去,身後溫熱的軀體轟然倒地,四周雷動的掌聲幾乎要掀飛穹頂。他走得那麼慢,似乎下一刻就會轉身飛奔回去抱住死去的舊友,鮮血從他劣質的佩刀上點點滴落,黑發的孩子在歡呼中躍上最高層的看台,單膝跪倒在王座之前,右手捧起垂下的袍角輕吻。
    “域主。”薩斯低低地說,聲音有些嘶啞。
    “我的弟子。”他聽見‘他’含笑道,“歡迎加入魔類的世界。”
    然後那孩子抬起頭來,黑色長發高束在腦後,深紅的護額將細碎的亂發壓得無比妥帖,完全露出來的麵容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
    “是的,師父。”
    君冷邪猛然間從迷離怪誕的幻象中驚醒,眼前是書桌上堆積的文件,牆上的掛鍾還沒有過去五分鍾,方才的一切似乎是一個略顯怪異的夢。然而孩子的聲音仿佛還繚繞在耳邊,若有還無。
    ——師父。
    ——師父呀。
    孩童時的稚嫩,少年時的清冷,接近成年時的低沉。
    孩童時的敬畏,少年時的依戀,以及最後的……恐懼和仇恨。
    他似乎聽見一個虛弱卻斬釘截鐵的聲音,以一種毫無回轉餘地的口氣道。
    ——你是我師父,永遠都是。
    一個惡毒的……詛咒。
    +++
    銀月號,底艙的救生船被一點點拖上軌道,齊力拉著鐵索的三人不禁鬆了口氣。
    “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林年抹了抹汗水,罵道,“我可憐的世界觀就這麼崩潰了!”
    “我的世界觀早就碎裂成渣了。”蕭楚麵無表情地接道。
    現在是第四夜晚上九點四十五,銀月號船身上疤痕累累,甲板上一片狼藉,血漬和怪異的鱗片隨處可見,船頭卡著的漁網裏甚至吊著幾具屍體,細瘦到畸形的肢體和下身明顯的魚尾昭示他們非人的身份,顯然經過一場超出科學解釋範圍的艱苦戰鬥。此時戰火已熄,整個遊輪竟一片漆黑死寂,隻有底艙收放救生船的小出口處冒出火光,隱隱可見四個狼狽不堪的身影。
    君鏡夜,蕭楚,林年,秦南。銀月號上最後四個活人。
    火堆在底艙靜靜燃燒,用材大多是被粗暴地折斷的木椅,這些精致玩意燒起火根本比不上木柴,因為空氣潮濕煙也很要命,但大家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四個人各自做著分配好的工作,氣氛凝滯。
    秦南坐在被劈掉椅腿的高背椅上,靈活快速地把物資分類放好,之前君滄溟是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胡亂堆起來,凍肉大蒜什麼都有,他皺著眉頭把生肉類的食材全挑出來扔在火堆上架著的鐵盤子上,順便把第一批烤肉翻個身。誰也不知道要在海上飄搖多久,隻能做足打算,多一份物資就是多一份希望,做完這一切,一向愛潔的秦醫生用襯衣袖子擦了擦汗,他手上臉上都有好幾道抹著藥膏的傷痕,小腿用木棍打著簡易夾板,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這時林年站起來,他手上拿著一條粗麻繩,上麵穿著綁著一大串東西,什麼救生圈淨水桶,捆得結結實實的。這容不得馬虎,海上的風暴不是開玩笑的,不小心被卷走什麼就別想找回來了。他將這一大串拖進救生船底艙放好,又爬了出來。
    蕭楚也清點好物資數量,上下一估量,苦笑道,“他還真的什麼都沒有帶走。”
    船上的東西都是有數的,不要以為這麼大艘船一定不缺物資,要知道銀月號上舉辦的是海宴,既然是宴會,總不能讓客人吃罐頭之類不新鮮的東西吧?所以大部分食材都是每天有專用的飛機直接送到遊輪上,那些耐放的東西反而很少,在整艘遊輪陷入癱瘓狀態後,即使是天氣不熱的初春也沒辦法阻止食物變質,能吃喝的就更少了。別說在海上到處是魚,嘿,就是小池塘裏的魚也不是誰都能徒手捉到,何況海上?誰吃誰還真說不準呢!
    在場另外幾個人都不吭聲,“他”是誰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說那個家夥跳下海時秦南林年還在懷疑他是不是獨自逃走了,在經曆剛才的血戰後就半點不剩了,沒有大船的情況下麵臨哪些凶悍的怪物根本是十死無生。
    “他說他去引開主力。”蕭楚有些不是滋味地說,“他知道會有怪物過來,不知道主力有多少。”
    剩下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這些散兵都把他們弄得狼狽不堪,那主力呢?想到成千上萬的怪物一擁而上的場景他們就不寒而噤,但那個叫趙小明的家夥會有什麼下場?
    凶多吉少。
    雖然不說,但沒人覺得他能活下來。
    “閉嘴。”君鏡夜冷冷地說,眼部吃得是情報飯,眼部長自然得長袖善舞左右逢源,所以君鏡夜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疾言厲色過了,往日溫文爾雅的麵容染了煞氣分外驚人。
    “他會回來的,聞人家的聞人白可以橫渡大海,怎麼他不可以?”
    那位蒼鷹(五家三傑之蒼鷹)大哥可以橫渡沒錯,但絕不是在這種毫無準備又可能隨時會被海怪圍毆的情況下啊。所有人在心裏默默想,這時正努力把第二批物資弄進救生船的林年厲聲道,“看十一點方向,好像又有東西過來了!”
    幾人頓時一凜,難道那些醜陋的怪物又來了?
    剛才的二十分鍾,幾乎是他們人生中最崩潰的二十分鍾,海霧彌漫下從洶湧的海水裏鑽出的猙獰怪物,恐怕要成為四人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不能忘懷的噩夢。海中的怪物與人有著類似的外形,肢體卻細瘦到扭曲的程度,仿佛是骷髏身上蒙著一層薄薄的肉皮,它們用尖利若鬼爪的手腳沿著船身上爬,眼裏全是對血肉的渴望。因為那個離去的少年四人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因而第一時間發現這群怪物,隨著秦南一聲帶著顫抖和難以置信的嘶喊,他們毫不猶豫地舉槍射擊。幸運的是海怪在水中雖然速度極快,但離水後要笨拙得多,而且看起來智商還不如猴子,完全不會分工合作(相信我那是因為雌性人魚不在)。經過驚險的反擊戰後,他們成功圍殺最後一條衝上遊輪的怪物,打算趁下一批來之前撤離。說實話這個決定他們都很猶豫,這些怪物的戰力並不強,但勝在水性絕好數目又多,他們幾個人能勝利很大程度上是仰仗銀月號的地勢,沒有遠程攻擊手段(雄性人魚不會唱歌)的怪物慢慢爬上來的時候,一人守一邊就能輕鬆攔下大半。一旦沒了銀月號的屏障他們的下場可能很慘,但留下又隻有被圍毆致死一個結局,所以他們最後選擇立刻逃離。如果這個時候海怪再次來襲,疲憊困頓的他們能再一次守住嗎?
    氣氛更加緊張起來,幾人都趴在小出口上仰著脖子看,直看得眼睛都花了,最後林年憋出一句話來,“不對,看起來……像是條小船,或者大個的木桶。”
    “小船?會不會是另外的倒黴家夥?”蕭楚眯起眼睛看,但海霧實在太大,他一時半會找不到位置。
    “真是太有勇氣了,這麼大艘船黑漆漆的不點燈,明擺著是幽靈船,他居然還敢往這邊走!嘿,那船好霸氣,走海路居然沒有帆杆!”林年指指點點,不過很快他輕快的聲音就結巴起來,“嘿兄弟,我看錯了不是,船頭上……好像站著個人!”
    遠看不覺得,距離近後四人才發現小船的速度簡直快得可怕,轉瞬間就逼近銀月號百米內,隻見淒迷的霧氣中一條兩頭高翹的瘦長木船呼風破浪而來,船頭一人站得筆直如標槍。
    “趙小明!”
    四聲尖叫同時響起,秦南和林年的難以置信,蕭楚和君鏡夜的欣喜若狂,他們紛紛揮舞起手邊的東西吸引船上人的注意。隻見宅男林青年想了想,蹬蹬跑進門去,手執一塊四方形的紅布奔來,蕭楚見了大喜,一把扯過來大力揮舞,身負腿傷擠不進去的秦南掃了兩人一眼,反手拿出一個……鐵盆。
    當當當——當當當——!
    木船靠近鋼鐵巨獸般的銀月號,君滄溟瞧見船身上星星點點的痕跡,心放下來,看這痕跡就知道來攻的雄性人魚很少,圍毆小船是沒問題,碰上銀月號這種大型遊輪就是送菜。正看著,他突然發現上方一塊顯眼的紅色布條正在亂揮亂舞,以他的眼力還能看見布條後方擠作一堆的家夥一臉興奮的神情。
    ——把內褲拿出來揮真的不要緊嗎,蕭楚什麼時候如此奔放了?
    點足縱身,借力上躍,濕淋淋的赤足在船身上留下幾個腳印,拔身至出口旁時他猛然右手五指成爪,深深插進鋼鐵船身中。冷月淒迷,蒼涼的海浪聲飄揚,少年赤足虛踩半空,足下仿佛是無底深淵,他臉上慣有的懶散被一種陌生的冰冷代替,這份冷意讓近若咫尺的距離劃開一道深深的鴻溝,永遠也無法觸及。
    他皺著眉頭,散亂的額發黏在臉上,有種頹廢的陰鬱,好一陣沉默後他語氣寡淡道,“你們能退開點嗎,我進不來。”
    “……”
    一分鍾的手忙腳亂過後,五人勝利會和,有了君滄溟加入一切工作都變得很順利,比如怎樣在機括全部鎖死的情況下把笨重的救生船放到海麵上。做完這最艱難的工作,幾人依次順著繩子落到救生船上,先是身手敏捷的蕭楚,再是稍微有點缺乏運動的林年,再到非常缺乏運動的君鏡夜,最後由君滄溟背著傷患秦南下來。
    他們的救生船不是脆弱的皮艇,這種小型救生船據說價格不菲,雖然小,但絕對是濃縮是精華的典例,當然操作也很麻煩。蕭楚和林年兩個技術型人才終於有一展身手的機會,坐在駕駛室裏熟練地操作,雖然導航和雷達現在全是廢,但他們至少能把船開起來。
    一切順利,蓄勢待發,正在這個時候君滄溟卻轉身爬上船板。
    “要走了。”待在軟墊上給自己換藥的秦南看見了,提醒道,“你要不要換件衣服吃點東西?”
    秦醫生口氣有些僵硬,學醫的本就很理性,秦南更是從來不信神神怪怪,所以他跟君滄溟關係很僵,但現在……被救了好幾次,再一幅冷臉就真欠揍了,他也想搞好關係。
    “不用了。”君滄溟停下腳步,側過臉來,“我不跟你們一起走。”
    “什麼?”
    君鏡夜和秦南同時叫道,震驚過後君鏡夜皺眉道,“難道那些海怪追在後麵?”
    “要是就好了。”君滄溟道,“這跟你們沒有關係,快走吧。”
    “什麼叫跟我們沒有關係!”君鏡夜怒道,“你這算什麼,一個人去送死嗎?”
    “不是海怪,簡單的說,我碰上一個同陣營同屬性的家夥,他想招攬我而我沒去,於是他惱羞成怒決定殺掉我,就這樣,這件事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完全不需要掛心。”
    “跑掉不就行了,你又不是非要跟他鬥!”
    “哈哈……”君滄溟笑了,“別忘了我們是怎麼困在這的,相信我,如果我也走,恐怕就沒人能走得了啦,叔叔。”
    少年搖著頭笑了,很漫不經心的樣子,君鏡夜發現他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無論是發現危險想要提醒反而被警告,還是不被同伴理解,甚或是獨自一人直麵海怪主力。他帶著無所謂的神情一次次去幹要命的事,即使被救的人根本不了解他麵對的是怎樣的危險,也不會給出等價的回報。
    看到他笑,君鏡夜總忍不住想起大半年前失蹤在藍天大廈的君滄溟,那個朗聲大笑,灑然而行的少年,過往的陰鬱頹廢自暴自棄一掃而空。甚至給他一種感覺——從四歲到十三歲,這個少年終於走出這所牢籠,那般快意無謂。
    就和君滄溟對君鏡夜的感情不深一樣,這幾天時間讓君鏡夜對君滄溟深刻掛念也不現實,移情作用占了大頭。正主作為君鏡夜疼了那麼多年的侄子,在他眼皮子低下被那麼慘淡地逐出家門生死不明,說他不自責愧疚是不可能的,在這個關頭長相身形酷似‘君滄溟’的趙小明出現了,隻要眼部長還是個人,多多少少會把一部分感情投注到這個‘替代品’身上。
    “說到這個,我倒是還有一件事沒做。“君滄溟收斂笑容,表情平靜,這一刻他不隻是他自己,正主的意誌升騰而起,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占據他意識海,他聽見少年嘶啞的聲音在耳邊痛哭出聲。
    君鏡夜沒有說錯,從四歲到十三歲,真正的君滄溟一直被關在君家這個牢籠裏,他明明與他們格格不入,卻盡了一個孩子最大的努力去融入,直到滿身傷痕疲憊不堪,也不過賺得一身罵名萬人唾棄。
    他一直在努力,卻最終在希望和失望的交替中絕望。伊溟寒已經死了一次,不在意再死一次,但他不想帶著一個孩子的絕望去死。
    “你好,讓我介紹一下自己吧。”
    少年幹淨的麵容一點點被陰鬱和憎恨侵染,仿佛墨汁在清水裏漾開,分外觸目驚心,他的笑容帶著深深的諷刺和扭曲的快意,那麼多年的壓抑,那麼多年的憤怒,那麼多年……在漆黑的夜裏嗚咽的痛苦。
    “我現在是趙小明,今年十四歲,刃部野戰科新晉職員。”他慢條斯理地說,眼睛緊緊盯著君鏡夜,“不過,在過去的十三年裏我一直叫君滄溟,我的父親十分討厭我,從小到大一年裏見麵的次數一隻手可以數得清楚,我的母親去世已久,我已經記不得她的長相,我有三個哥哥兩個叔伯,不過他們也都認為我毫無長處……”
    少年的聲音很輕,尾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仿佛下一刻就會失聲痛哭,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月光下有清亮的水光在眼底流轉,映著那雙紅瞳,竟像泣血一般。
    “我真是討厭死了君家,討厭死了所有人,他們要是全都死了該多好呀。”他笑著說,眼角有清晰水痕,憤怒、不甘、憎恨、失望……壓抑近十年的負麵情緒在他臉上點燃了極惡的火,那是要將這個世界連帶自己都毀掉的瘋狂。
    “不過叔叔很好。叔叔一定要活下去喲,去告訴那些人,我君滄溟不是廢物,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會回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如果我死了……”
    少年癲狂扭曲的神情突然一滯,那些激烈的情緒一點點收起來,他突然又從充滿黑暗毀滅欲的瘋子變成蒼白軟弱的孩子。
    “那就……記著我吧,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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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營造那種扭曲的感覺,可惜失敗了……真喜歡暗黑壓抑到變態的感覺喲。
    作者真是水王不解釋,大綱上兩三個字居然用一章來寫,看樣子恐怕30章完結不了第一卷啊,大綱上還有三個點呢。
    咳咳,開學了,英語作業還木有做怎麼辦?
    我最後說一句——親,要留言哦親!(突然想到我走高速路時看到的廣告牌:親,要注意安全哦親!瞬間被擊倒了……)哎喲真希望明天打開電腦時發現留言的數目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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