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惡魔臨世  第5章 開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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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位麵來客vs本位麵法則,記憶爭奪戰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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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會落幕後,按慣例各部職員將在總部逗留一個星期時間,用以進行交流活動,即使李永秀是清閑部門的副主事,也躲不開慣例的交際活動。他很無奈的在總部附近待了三天和以前的老同事交流感情,好不容易才從飯局酒會上脫身,帶著一身疲憊返還東方醫院。
    他無比熟練地上頂樓院長室,羅成照例在那兒處理工作,兩人一碰麵都先歎了口氣,無力地撲倒在院長室柔軟的布藝沙發上,李永秀感覺到三天來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道,“你應該接到消息了吧?”
    “嗯。”羅成合上手頭的文件,“雖然我的消息路子沒你廣,但這麼勁爆的新聞,我想不知道都難。”
    “霜無,老子記住他了。”李永秀抓住沙發邊緣扭了扭,表情都有些扭曲,“這下好了,以前雖然也隻有兩個月,但是君四少並不受重視,平時不住主宅,傷愈後也沒幾個人回去看望他。部長雖然關心他,但以夏季會後的工作量也未必能及時探望,等個一年半載就是露馬腳也怪不到我們這兒,可是現在呢?!”
    羅成捂住額頭,滿臉悲催,“現在整個五家的眼睛都往小藍身上盯,幸好他以前名聲壞,那幫家夥為顯示自己‘不屑與紈絝為伍’,沒一個肯來探望,否則我們死定了。”
    “不說這個了,君四少現在怎麼樣?”李永秀問。
    “他真是個天才!”羅成滿臉喜氣,“小藍聰明死了,過目不忘不說,理解能力還好,我把小學課本給他弄來一份看,昨天就能自己寫小學三科試卷了。”
    “喂喂,英語不用教他,雖然五家後輩外語是必修,但他現在連中文都說不好。”李永秀挑刺兒。
    羅成瞪眼,“現在大街上連五歲小孩都會說YES、NO和OK了!”
    李永秀不理會羅成的抗議,道,“還有常識,我記得上次他問過你什麼是下雨,你得好好教教,別讓君家以為好端端的後輩到我們這兒來一趟就變弱智了。”
    “何止啊,他還問過我‘女人是什麼’,簡直被他雷死了,我一個男的怎麼解釋‘女人’‘胸罩’‘衛生巾’啊!他還喜歡問‘女人跟男人有什麼區別’,你叫我怎麼說?拿本花花公子給他看嗎?最後我給他一本《青春期知識手冊》,才總算消停了。不過放心好了,我已經把《小學生十萬個為什麼》給他弄來了,他能整本背誦,提問全對。”羅成驕傲地揚起下巴,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李永秀聽了表情有些怪異,想了想後問,“你讓他自己看?”
    “沒錯啊,夏季會結束後照例有那勞什子的職員自我評估,我都煩死了,沒時間一個一個給他講。”羅成有些心虛地嗬嗬笑,“不過小藍聰明得很,學得很快。”
    “我想去看看。”李永秀從沙發上爬起來,顧不得對小魔星的忌憚,快步向八樓走去。
    “哎哎,等等我!”羅成追了出去,但李永秀已經走的沒了影,他暗罵一句,匆匆趕到802房,卻見李永秀站在門口,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不由覺得好笑。他無法理解李永秀對小藍的忌憚,每次看到一向精明的同伴被小藍一個抬頭一個凝視弄得如臨大敵手忙腳亂的滑稽模樣,他就險些笑破肚子。
    “我來吧。”羅成推開門,大步走進去,笑著喊,“小藍,小藍,書看完了沒有?”
    李永秀在門口磨蹭了一會,終究理性壓倒感性,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走了進去。走出進門的拐角,陽光立刻迎麵灑來,但李永秀卻覺得渾身一冷,他眯起眼迎著陽光看去。隻見落地窗下,少年背著陽光坐在小沙發上,雙腿自然交疊,一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另一隻手按著放在腿上的一本書。他的坐姿很隨意,甚至身上穿的還是寬大的藍白病號服,但隻要目光落在他身上,就會情不自禁地忽略這些,隻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
    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優雅氣度。
    少年抬起眼睛,燦爛到刺眼的陽光中,那抹孤絕的藍卻準確而凶狠的刺入李永秀眼底,令後者不由自主的移開視線。
    “小藍,不要在陽光下看書,眼睛會壞的!”羅成一個箭步上前拉上窗簾,嘴裏抱怨道,“戴眼鏡可是很痛苦的,你小心點。”
    李永秀突然很佩服羅成,這麼凜冽凶狠的氣勢,為什麼這個搭檔就是感受不到啊為毛啊!他都快要被逼瘋了。如果不是為了證實一個猜想,他才不來小魔星的魔窟!
    羅成扯好窗簾,抓過少年腿上的書拋給李永秀,“哦,小藍,把昨天背的書再背一次,給李永秀那家夥瞧瞧什麼叫天才!”
    “好。”少年順從地開始背誦,李永秀手指僵硬地翻書,整篇序言背下來,竟愣是沒找到一個錯,等少年背完前幾章,羅成得意洋洋地示意少年停下來,說,“怎麼,信了吧?哎哎——你扯我做什麼,我自己會走啊!”
    稀裏糊塗的被扯出802房,羅成摸不著頭腦,隻好保持沉默。
    “羅成,我發現你真不是一般的遲鈍。”李永秀不敢在802房附近說,扯著羅成來到一間空辦公室,“你覺得一個君四少能看懂這種書?”
    “他需要學常識嘛,學一點是一點,我提問過他的,他都看懂了。”羅成把自己的領子從李永秀手中扯回來,道,“我都看過的,這些都是很簡單的知識,像葉子為什麼這麼綠……”
    李永秀安靜的聽他說完,然後冷不丁的說,“他知道什麼是樹葉嗎?”
    “……”羅成以一種看史前生物的怪異眼神瞪著自家搭檔。
    “你不是個好老師,羅成,你教他的時候是代入了自己的感覺,比如樹葉,你解釋的一定是:樹葉是一種叫樹的植物的葉子,我說的沒錯吧?”
    “……”
    “你認為這個解釋挺詳細了,因為你覺得人人都應該知道‘植物’‘葉子’,你覺得這是常識。可是你忘了,我們在世上活了二十多年才擁有對世界的基本認知,君四少他失憶了,世界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你眼裏的常識他根本不懂。”
    “我們本身知道樹葉是綠色的,所以我們看這本書,是一個了解‘為什麼樹葉是綠色’的過程,而君四少不同。簡單的說,我告訴你:在多多羅星球上住著一群神馬麻神馬神神碼獸,請你告訴我它們喜歡吃什麼。”
    “這都是什麼玩意啊!”
    “不能,對吧?因為都是我亂說的,我們不知道‘多多羅星球’,也不知道‘神馬麻神馬神神碼獸’。但是對於君四少來說,‘樹葉’‘汽車’甚至‘地球’,也是一樣的!對他來說,你的講解就是天書!”
    “……”
    “他不理解卻能背下來,甚至你說你提問他,他也能一字不差的回答,這已經不能解釋為他記憶力驚人了,我知道眼部曾經有個職員過目不忘,但這不一樣!對於君四少來說,這一本書就是一個個胡亂拚湊的詞語,他記住了這些單詞,並且記住它們的位置,然後——一個個念出來。這樣來看他的腦子即使比不上電腦也不會差多少了,這樣的人還能稱為人嗎?”
    “天才雖然少,但還是有的。”羅成雖然也覺得這份記憶力強悍到逆天了,卻覺得李永秀的話太過誇張,不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羅、成!”李永秀氣的不想再說話,隨便挑了個位置,將辦公桌上的電腦打開,擺弄了兩下道,“你自己看吧!”
    羅成湊了過去,被調出來的是一個視頻文件,看周圍景色應該是住院部北翼出口的攝像頭拍攝的,他覺得奇怪,但耐著性子看了下去,很快鏡頭前出現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應該是母子,約莫五六歲的小孩正在大叫大嚷。
    “超人,是超人給我的!”小孩揮舞著什麼東西,非常委屈的模樣。
    “撒謊!到底是在哪裏拿的,你說不說!”母親看起來非常激動。
    “我沒騙人!”小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超人從天上飛下來了,他用杯子跟我換風箏!杯子是他給我的!”
    羅成心裏一跳,猛地去看小孩手裏的東西,發現那竟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這種款式的杯子隻有VIP病房才有!
    ——“我拿了一個杯子跟他,他給我風箏。”
    少年曾經說過的話迅速劃過腦海。
    超人?飛?
    “你不要告訴我,你懷疑小藍從八樓陽台跳下去,用杯子跟這個小孩換風箏。”羅成扯了扯嘴角,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僵硬了,“這種荒謬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李永秀關掉視頻,“醫院陽台沒有裝攝像頭,小花園也沒有。但是,我進隔間到君四少破門而入隻有不到五分鍾,你該怎麼解釋他在五分鍾時間內跑到小花園又跑上來還沒被一個攝像頭拍到?門板你可以說是老化了,但這個呢?”
    羅成啞口無言。
    “五分鍾內,徒手上下八樓,下的時候帶著一個玻璃杯,回來時拿著一個風箏,沒有驚動一個人——你得知道一到三樓還是蠻多人的,自身毫發無傷,這種水平在刃部都能說是好手了。”李永秀平靜地說,“你得相信一點,君四少不簡單,他騙了五家十三年,哪怕他現在失憶了也不是什麼小貓小狗。鬼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麼。”
    “談論這個還不如談談怎麼才能在兩個月後順利過關!”羅成粗聲粗氣地說,“我不想再聽見這些。”
    說罷,他直接踹門而去,李永秀並沒有阻攔,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臉色發青的離開了東方醫院。
    當天之後,兩人就像賭氣一樣互相視而不見,每天照常工作,但彼此毫無交流。過了一個星期,羅成受不住冷暴力上門要求和解,吃了個閉門羹後也擺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日子一下子過去了半個月,羅成欣慰地在‘小藍基礎教育清單’最後一個項目:‘語言’後麵打了個勾,同時寫下‘小藍高級教育清單’,這份上羅列的項目不如前一份那般密密麻麻,隻有簡單的幾個項目:語言藝術、家族譜係、人際交往和日常生活。
    “我覺得我中文說的已經不錯了,成語典故也背的差不多了,還有日常生活也挺好的啊。”趴在桌子上看的少年不滿地說,“家族譜係又是什麼東西?”
    “笨蛋小藍,語言藝術不是語言,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這個來著……”羅成眼神可疑地漂移了一下,“你必須學會如何從對方的話語裏聽出深層含義。日常生活更不是會使用電熱水器和冰箱就行的,你會做飯嗎?”
    “都不會。”少年老實地說,
    “得學!”
    羅成一聲令下,新的學習開始了,每天下午羅成奶媽會給少年講解‘大家族生存法則’,為了少年以後能在君家生存下去,他不得不把家族中冷酷無情的一麵擺出來。
    “感情!你必須掩飾自己的感情,不能讓別人覺察出你高興或是傷心,但是要盡力覺察對手的感情,借此判斷、解讀、控製甚至威脅他。”羅成說,“我在君家眼部事務科擔任過一個蠻重要的職位,可是後來不得不退下來,知道為什麼嗎?”
    “……君家眼部是什麼?”
    “……當今五大家族,分別是君家、司馬家、瑪莎拉蒂家、聞人家和段家,其中君家和瑪莎拉蒂家結盟,司馬家一向與聞人家交好,段家是新興家族,還沒有穩定盟友。君家有三個部門,眼部、腦部和刃部,有很多分支,我當初就職於眼部事務科,任總部副主事,部長挺看重我,所以當時也是春風得意。”羅成自嘲道,“知道我現在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嗎?”
    少年搖搖頭。
    “我不會猜別人的心,看不透別人的心思,性格也過於直接,就像李永秀說的,濫好心。”羅成笑道,帶著掩不住的疲憊,“你可不要像我這樣傻。”
    少年沉默,“就是說,我討厭一個人,不能讓他知道,還要讓他以為我很喜歡他。”
    “沒錯啦,就是這樣。”羅成闔上眼,“就算你不去算計別人,也得小心別讓他們給算計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書上都沒有說過這些。”
    “因為你姓君。”羅成說,“你不叫小藍,你叫君滄溟,君家現任家主的第四子,正統嫡係後輩。”
    “這樣啊,我還以為我是孤兒。”少年輕鬆的模樣讓羅成不解,“你不奇怪?”
    “不奇怪什麼?我的身份麼?”少年不在意地說,“書本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而且你們也沒有刻意隱瞞。住房條件、限製活動、李永秀的態度……我不是傻子。”
    “這個……”羅成頓時覺得尷尬無比。
    少年自顧自地說,“李永秀看不起我,嗯,這是肯定的,但他似乎又對我小心翼翼,連重話都不說……既然原因不在我本人身上,那麼,應該就是我的身份比較特殊了。我猜我的身份不錯,但處境比較尷尬,或許是個異類?”
    羅成立刻麵露難色,“怎麼說呢,比較任性吧。”
    “哦,就是說名聲比較爛。”少年了然,“按書上說,我就是個紈絝子弟。”
    何止呐,第一紈絝之名名震五家的君四少……負麵名聲能與五家三傑一拚。羅成這樣想,心裏卻難以平靜,在他決定告訴少年一部分事情時就想象過對方的反應,也用不少時間來思考如何安慰對方,但是現在看來根本沒有必要。
    羅成愣愣地直視在沙發上翻滾的少年,眼裏全是茫然。
    近兩月的相處,他覺得這個跟白紙一樣的君四少性子溫和柔軟,行為處事都帶著孩童一樣的天真。他在看見母親帶著孩子來看病時會表現出羨慕,學習到新知識後會高興得要求表揚,在看完感動小故事後會沉默好一段時間。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是一個正常的十三歲少年——羅成強迫自己忘記那一天破碎的門板和詭異的風箏。
    好半天,他才從幹澀的嗓子裏擠出一句話,“你回去後,可能會有很多人取笑你,不要理他們。”
    “好的。”少年微微一笑,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聽到‘取笑’時他眼中閃過輕蔑,帶著玩味似的冰冷。
    但是羅成看見了,他像是被燙到一樣撤回視線,澀聲道,“對了,你父親可能……會比較冷淡……你不要在意。”
    “我為什麼要在意?”少年詫異地睜大眼,仿佛聽到笑話般失笑道,“我失憶了,這應該是件大事,但是至今沒有人來看我,這說明一點:我的父母要麼已經死了,要麼根本不在意我。無論哪種都沒有在意的必要。”
    “你母親已經過世,你父親不來看你的原因……是你犯了錯。”少年近乎冷漠的理性讓羅成很難受,他好不容易找出一個理由,“你犯了大錯,讓他很生氣,他還是在意你的。還有半個月他會來接你回家,你要做好準備。”
    “荒謬。”少年忽然皺起眉,直視羅成的眼睛,那雙漂亮的暗藍眸子亮得驚人,銳利得叫羅成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羅成覺得,他在少年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森寒殺意,他來不及細察,也不想細察,有些狼狽地說,“不要這樣,小藍,你的家人……怎麼說呢,你的家族比較複雜,你的父親是家主,他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很多事情都不能按自己的意願去做。”
    “我討厭他。”少年直白地說,“放心,我知道輕重的,我力量不及他,不可以跟他硬碰硬。”
    羅成感到一陣涼意,力量不及所以不可以硬碰硬,那麼力量相當後呢?他搖了搖頭,把這種怪異的感覺甩開,開始給少年講解君家。
    少年一如既往的認真傾聽,隻是這次他卻難以平息心情,心裏煩躁得很,他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麼不在乎。從他在書上知道父母的意義後,他就懷著一種期待的心情。
    但是顯然,他的期待是無法實現了。
    心頭傳來細微的疼痛,他慢慢感受這種奇妙的情緒,對他來說,任何一種情緒都是陌生而新奇的,他學會了‘高興’、‘感動’、‘好奇’,現在這種……是‘失望’嗎?
    既然身為父親,為什麼這麼冷漠?
    心頭細微的疼痛轉為強烈的灼熱,他想,這應該是‘憤怒’吧。
    灼熱的血液湧入四肢百骸,陌生的情感在心頭蘇醒,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他分辨不出這些情感的含義,它們像潮水一樣衝擊著他的心髒,叫囂著覺醒。
    突然覺得頭暈沉沉的,他努力睜大眼睛,可瞳孔開始渙散,意識漸漸模糊,一圈淡淡的銀白浮現在他眼瞳邊緣。
    那是……什麼?
    許多畫麵在眼前閃過,但他看不清楚,許多聲音在耳邊響起,但他聽不真切。一切都像隔了一層無形卻堅固的膜,他在這邊,那些東西都在另一邊,它們向他招手,無比急切,但卻越不過那層無形的膜。
    那是什麼?
    少年努力地去感知,那些東西離他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真切,但就要捉住它們時,心口突然劇痛,接著一陣無法抵禦的疲憊感攀上大腦。
    好累,好想睡……
    半睡半醒間,他聽見腦海深處,有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說。
    ——你該醒了。
    他終於陷入黑暗。
    “還有瑪莎拉蒂家,跟你有些過節……唔,睡著了?真是的,我講的有這麼無聊嗎?”羅成怨念,找了張被子蓋在少年身上。
    “唔,去辦公室處理文件吧,今天沒幹活了,有一大堆事兒。”
    羅成哼著輕快的小調,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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