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惡魔臨世 第3章 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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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的異位麵來客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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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成的奶媽生涯就這麼開始了。
“來,扶著牆走,慢慢的,對……”
“你的腿一點問題都沒有,不要怕,來……”
“很好,放開牆,走到我這裏來……”
“小心!”
802房落地窗旁,兩個身影跌作一團,磕磕碰碰,動靜頗大。坐在會客區舒適的真皮沙發上的李永秀聽到聲響,不動聲色地把視線從報紙上略略抬高,細長的眼睛在看見那個清瘦身影利落的翻身爬起時,不自覺的眯了眯。
君四少的動作……未免太利落了,很難想象幾天前他還隻能勉強站立。李永秀皺起眉,又想到那份關於君四少的身體檢查報告,那上麵白紙黑字無比明確的告訴他,君四少已經是個非常健康的男孩子,甚至經過詳細檢測,他各個方麵的指標比普通成年人還要強些。而他上個月剛做完心髒手術,這種恢複速度令李永秀目瞪口呆。
他看著正緩慢行走的少年,目光深邃。
這個少年正在以一種非人的速度成長著,在羅成那麼拙劣的教導下,他的成長速度也驚人的……可怕。
這個過程,李永秀可以說是親眼見證的。
少年不會走路,一開始,他似乎連自己的腿都無法操縱一樣,站都站不起來,但是如今他已經能緩慢自如的行走。完整的觀看了他學走路的李永秀覺得,少年與其說是在學走路,倒不如說……他在習慣操縱自己的肢體。像是臥床多年的人,沒有忘記走路,隻是礙於身體無法走路,隻要給足夠的時間讓他們重新去熟悉,又能恢複到從前的水準。李永秀注意到,少年第一次站立起來後,就可以不借助羅成的幫助站立,第一次邁步沒有跌倒後,就可以穩穩當當的緩慢行走。
如果說這隻是他的記憶在逐漸恢複,但他的語言學習,就真切地令李永秀恐懼了。
語言是極為複雜精妙的技術,要想掌握它,必須日複一日的學習,普通幼兒需要三四年才能流利的表達自己,四五歲時語言才有一定的邏輯,但是李永秀親眼目睹少年從不會說話到擁有七八歲孩童的語言能力,到現在他甚至能自己看故事書了。
他隻用了兩個星期,這是什麼速度?這意味著他兩個星期的學習等同於普通人的七八年!他對這個世界的每一點認知都來自於羅成,而羅成完全不是老師料,教起人顛三倒四隨性所欲!
這是什麼樣的天賦?
李永秀甚至想阻止羅成教這個少年,因為他模模糊糊的感覺,等這個少年真正成長起來,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這種感覺無比真實明確。
突然,皮膚上傳來輕微但真實的刺痛感,李永秀毫不意外的對上少年深藍的眸子,那純粹而冰冷的顏色讓他小心肝忍不住顫了顫。
“小藍,快來看風箏喲。”羅成的聲音從陽台傳來。
少年斂了眼,慢慢向陽台走去。
“風箏,小藍,這是風箏。”羅成完全沒發覺剛才的緊張氣氛,興奮的指著風箏告訴少年,“是一種玩具,很有意思的。”
少年歪著頭看,這是一隻蝴蝶風箏,就在陽台邊飛著,估摸著是有人偷偷在醫院小花園裏放著玩。看了一會兒,少年突然做出一個令羅成肝膽俱裂的動作:他用手一撐陽台欄杆,輕而易舉的跳上去,再伸手去扯風箏。
802病房的陽台並不像普通民居那樣圍著嚴密的防盜網,而是跟很多酒店一樣,隻有半人高的欄杆,上麵包著一層木質扶手,也就十來公分寬的樣子,可想而知踩在上麵是多危險!
少年的動作利索的很,還沒等羅成咆哮著把他拽下來,他就輕鬆的扯著風箏跳下欄杆,順便哢的一聲把風箏線扯斷。
“風箏,我的,玩,一起。”少年揚了揚手中的風箏,漂亮的深藍眸子彎成月牙形。
搶劫?這是赤裸裸的搶劫啊!但是少年第一次這麼明顯的表現出喜悅,羅成糾結得不知道要不要責備他搶東西是不對的。他猶豫了一下,說,“小藍,風箏不是你的。”
少年眨巴了一下眼睛,說,“我搶了,是我的。”
他知道這是搶劫!羅成有些生氣,“搶東西是不對的,快還回去。”
“為什麼?”少年抓緊了蝴蝶風箏。
“因為它不是你的,是別人的,搶劫是犯法的。”
少年低下頭。
羅成有些自責,他是不是把話說的重了一點?但是如果不製止,萬一小藍以後長成壞孩子怎麼辦?一想到傳聞裏君四少的紈絝惡少形象,他就一陣惡心。
誰知道,少年又抬起頭,深藍色的眸子裏坦坦蕩蕩的,“那又怎樣?”
他說那又怎樣!
羅成到底還是個年輕人,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又怎麼會明白教育小孩子,當下就氣炸了,“那又怎樣?這是不對的!這叫搶劫!”
少年眨了眨眼,眼中透出一絲困惑,顯然十分不理解。但是看著羅成板著臉,他思索了一陣子,上前幾步走到欄杆前,抬手就把蝴蝶風箏扔了下去,然後攤攤手道,“好了。”
在他的理解裏,拿風箏讓羅成不高興,那麼他不拿風箏就是了。
羅成一口氣憋在心口,差點被噎壞了,雖然他知道少年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依照本性,但是他還是生氣。他想跟少年說這是不對的,但是他沒辦法跟一個幼稚的孩子解釋什麼是法律什麼是規矩,於是他隻能轉身衝進房間,打算一個人消消氣。
“真是個沒耐心的家夥。”李永秀念叨了一句,從沙發上站起來伸展了一下四肢,抬腳便往裏間走,剛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轉頭往向陽台。少年還站在那裏,低著頭閉著眼,滑稽的七彩頭發亂糟糟的翹著,雖然他脊背挺得筆直,但那模樣活像隻被拋棄的幼獸。似乎是覺察到李永秀的目光,少年原本緊閉著的眼睛驀地睜開。
李永秀竟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少年生得秀美精致,臉部線條也是偏柔和的,但此時由他這個角度望去,兩條細眉劍一般斜飛入鬢,一雙鳳眼更顯狹長,森寒冷光毫無掩飾地由微挑的眼角處傾瀉而出,竟是淩厲非常!
他整個人,就如一把半出鞘的刀!
“走開。”少年冷冷的說。
李永秀情不自禁的又退了一步。
少年轉過身,沒有再說話。
他的轉身仿佛帶走了空氣中無形的壓力,李永秀跌回沙發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半天才定下神。
怎麼會這樣?他想,怎麼可能會這樣!
他並不是膽怯懦弱的人,雖然是文職,但是作為一個就職於君家刃部的醫生,他早已習慣血肉橫飛的場麵,習慣森冷的刀光與噴吐死亡的槍口。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害怕君四少!這個少年擁有一雙魔性的藍眸,整個人也透著邪氣!
他甚至無法與那雙藍眸對視超過五秒鍾!
這不科學!
勉強望了一眼仍然呆站在陽台的少年,李永秀直接飛奔進裏間,一腳踹開小隔間的門,一眼就看見狹小的隔間裏,羅成呈大字型癱倒在床上,表情呆滯。
“不要煩我,我要冷靜!”
李永秀反手關上門,壓低聲音說,“聽著,羅成,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我要冷靜。”
“去你的冷靜。”李永秀大步走到床邊,聲音盡可能的壓低,“我們必須盡快把君四少送走。”
“我要冷……你說什麼?送走小藍,老子不幹!”羅成翻身爬起,氣急敗壞的抓了抓頭發,“你瘋了麼?不是說好了……”
“情況有變。”李永秀盯著他的眼睛,“聽好,外邊那個家夥是個危險人物,得盡快送走。要命還是要你的大號娃娃?”
“你發瘋呢?”羅成說,“小藍怎麼危險了?”
“他……邪門得很,總之一定得弄走,反正他現在也會說話了,明天就通知本部吧。”
“李永秀,發神經的話請出門自便!”
“……”李永秀喘了幾口氣,突然伸手卡住毫無防備的羅成的喉嚨,“如果不是擔心你被他殺掉,老子早就跑掉了……”
話還沒有說完,門口傳來一聲巨響,半個門板飛了進來!李永秀瞬間拔出腰間暗扣裏的匕首,卻感到一陣巨力襲來,跟著左臉一涼,耳邊傳來羅成的驚叫,“小藍!”
穿著藍白相間病號服的清瘦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李永秀身前,左手按在後者持匕的右手上,那柄匕首貼著李永秀的左臉深深插進牆壁。
聽見羅成的呼喚聲,少年偏了偏腦袋,對著羅成的右半邊臉上,漾開一抹燦爛笑容。
這是少年第一次微笑,也是他那張雕像一樣冰冷僵硬的麵容上第一次泛起表情。
少年伸出右手,深藍眸子裏隱隱有期待之色閃過。他本來幹淨白皙的手指上沾了許多泥土,食指和拇指間捏著一個髒兮兮的蝴蝶風箏。
“給你,一起玩。”
“你把它撿回來了?”羅成幹巴巴的問。
“我拿了一個杯子給他,他給我風箏。”少年說,“玩,一起。”
他漂亮的深藍眸子裏閃爍著光芒,期待又緊張的樣子讓羅成立刻眼眶發熱。這個孩子在試探他,試探他還願不願意跟他玩,還有沒有生氣。他再一次認識到,教一個孩子意味著什麼——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落入他純淨的眸子,改變他白紙一樣的心靈。
“對不起,小藍……”羅成呐呐的說不出話來,臉上寫滿愧疚。
少年垂下頭。
仍然被匕首抵住臉頰的李永秀,卻看見少年幾不可查的瞥了他一眼。
極美的深藍眸子中,是深深的……憎惡。
我討厭你。
少年無聲地做出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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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醫院院長室。
“事情就是這樣,你懂不懂?!”
“我不懂。”
“他很危險!你到底信不信我,我實話說吧,我不會再跟他單獨接觸了,他會殺了我的!一定!”
“他怎麼殺你?他是個孩子!”
“他是個魔鬼!”
李永秀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刷的一聲走到辦公桌前,按住正在處理文件的羅成的肩膀。
“你不相信他危險?”
羅成合上一份封皮標注著三顆星的文件,表情十分冷淡,“相信什麼?你說小藍是危險人物,證據呢?就憑你的感覺,你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凶惡?”
“我的感覺從來不會錯,他讓我頭皮發麻。”李永秀冷冷的說。
羅成拍開李永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臉上是強行壓抑下的不耐,“這算什麼?我隻知道小藍是個失憶的孩子,就算是過去,他也隻是個有些荒唐的公子哥,何德何能能令你恐懼。”
“說到底你就是不信我。”李永秀退開一步,斂起怒意,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咱們搭檔這麼久,我還是頭一次發現這點。”
羅成拿著文件的手抖了抖,表情有些鬆動,再次開口時口氣緩和了不少,“李永秀,我不是不信你,咱們是搭檔不是嗎。可是你也得拿出點證據來啊,你衝到我麵前說:扔掉小藍吧他是魔鬼,我怎麼能信!”
“他的眼神我沒法跟你解釋,那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太恐怖了。”李永秀同樣放緩了口氣,無力的坐回沙發上,頭靠著靠背,雙眼無聲的直視天花板,“但是,破碎的門板你怎麼說?一個今年才滿十三歲的孩子能瞬間破開一扇門嗎?更別說他還直接把門……用暴力從中間砸碎。”
東方醫院,尤其是VIP病房,各種家具都是非常結實的。隔間的門雖然不如大門那樣用的是特製合金,但選用的門板材料也非常堅固,尋常子彈也不能打穿,一個大病初愈的清瘦少年是怎麼在幾秒內,單憑肉體力量破開它的?
羅成一滯,眉頭深深的皺起,“你不說我倒忘了……擦,這種事我竟然差點忘了,老年癡呆了我?”
“我怎麼知道。”李永秀譏諷道,“說不定就是你那小藍乖乖弄出來的,他邪門的很。”
“無稽之談。”羅成叱道,“也許是那門板老化了,部長不是批了經費麼,全修一遍得了。”
“自欺欺人。”李永秀回了句,悻悻的站起身。
“你要去哪裏?”羅成奇道。
李永秀沒好氣的回頭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咱們這個分部副主事級以上的除了我就是你,我可沒能耐照顧那小魔星。”
君家本部為了更好的了解各個分部工作情況,每隔半年就召開一次總部大會,也就是職員口中的夏季會和冬季會,非常重要。各部必須派出副主事級以上的職員前往,彙報工作、申請經費、遞交重要文件,如果成績實在太慘淡,總部就會來一次大換血。(想象一下人大。)
“這清閑日子都過糊塗。”羅成鬱悶的說,“快點去本部吧,通常會議都是在下午兩點開始,你可別錯了時間。”
“知道。”李永秀踏出門的時候,忍不住又道,“你真的得離那小魔星遠點,你不覺得他邪裏邪氣的嗎,他那雙眼睛我看了就覺得滲人。”
“快走吧。”羅成揮了揮手,又埋頭於文件,李永秀惱怒他的渾不在意,卻也無計可施,隻得氣哼哼的離開了。
很快,一輛黑色跑車從地下停車場裏駛出,穩穩當當的出了醫院大門。
802房的落地窗前,一個少年趴在玻璃上俯視黑色跑車,他漂亮的深藍瞳仁邊,一圈淡淡的銀白微微閃爍。
我討厭你。
少年無聲地做出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