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約會去，但實際上，陳秋也沒啥頭緒，好在現在天氣很好，正是春季，太陽雖然明媚卻不熱烈，微風細細吹著。
    陳秋沒說去哪裏，印渚也沒問，兩個人慢慢沿著校園的道路往外走去。
    雖然沿路還是會有不少後輩過來打招呼，雖然印渚與自己之間還是隔著那麼一段距離，看起來不像是伴侶倒像是普通的友人。
    但卻覺得滿心的溫暖。
    出了校門，陳秋仰起頭看看頭頂的樹蔭：“……去哪裏呢？”他小聲嘀咕，一邊偷眼去看印渚——試圖讓對方提出什麼有意義的建議。
    結果隻換來了印渚冷淡一瞥。
    ……
    好的，我知道了。
    陳秋略微有些自暴自棄地：“那我們就在學校附近走走吧。”散步什麼的，也算是約會……吧？
    好在印渚隻是看看他，雖然沒有說好，但也沒有表示反對。
    於是陳秋權當他默認，兩個人慢慢往下走。
    三界學院所處位置較高，若要說起來，算是處於這個城市郊區的某座山的半山腰——當然，因為學校規模的關係，基本上這座上也被挖掉了大半，看起來倒沒有山的雛形，隻是地勢仍然是較高的，要下去也隻有一條路。
    雖然今天並不是假期，但是外出執行任務的術者們還有一些實習訓練的初級術者會不時擦肩而過。
    一路過去，與陳秋他們一同執行過任務的中等術者，陳秋都遇到了好幾個。
    相比起年輕的小術者們那朝氣又充滿對明天美好期待的臉孔，中等術者們要顯得老成穩重很多，高等術者們甚至都會有一種近乎趾高氣揚的沉默跟冷靜。
    這倒不是他們個性糟糕，而是高等術者們看到的世界要較中等術者，初級術者們更殘酷，他們眼前的世界，也與前兩者完全不同。
    不是曆經艱辛，又怎麼可能晉升為高等？
    就連我那些優秀的不得了的夥伴們，也都隻是卡在中等術者上止步不前呢。
    像郭止衍那樣為了了自己信念不惜一切的高等術者，果然隻是極少數麼？
    陳秋突然想起了久未有消息的前輩。
    “印渚。”陳秋突然抬起頭，看向印渚。
    印渚看看陳秋，示意他說。
    “郭止衍前輩，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了。”陳秋有些遲疑地說：“……他現在已經是魔族，生活在學院裏麵……”
    印渚沒回答。
    “不，我並不是說害怕他會傷害人類，事實上，我覺得人類會對他造成傷害，畢竟他為了強化某方麵的能力而放棄了其他的，自保能力什麼的……”
    “所以？”印渚問他。
    “哎？”陳秋一愣：“所以？”呆呆重複。
    “所以你想為他做什麼，或者你覺得你能夠阻止得了什麼？”
    陳秋愣住。
    是啊，這可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情，我又有什麼資格對其評判？也許在我眼裏，一直都認為郭止衍的做法是錯誤的吧。
    ……果然，我還是對魔族有偏見麼？
    “我隻是……”陳秋試圖說點什麼，或者說，是本能地想要解釋，但最終還是歎口氣，笑了笑：“果然，還是印渚最冷靜聰明。”
    印渚哼了哼：“這是自然。”
    “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吧？”陳秋側頭去看印渚，“就算是變成魔族了，也一樣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自己怎麼想的。”
    印渚一開始沒有回答。
    在陳秋以為他並不打算回答時，印渚輕聲道：“誰知道呢，這得由他自己來決定。”
    陳秋一愣，然後睜大雙眼：“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印渚淡淡看了眼陳秋：“並沒有，隻是隨口。”
    ……印渚怎麼可能會說出隨口的話來。
    陳秋自然是不信的，但印渚不打算說，他也不可能去逼問，於是隻是看看對方，換了話題：“不知怪物們會鬧騰成什麼樣呢。”
    印渚表情仍是淡淡的：“遲早會平息適應。”
    他並未就陳秋的決定說出什麼別的話，也沒有做出任何評價，隻是聽完陳秋的訴說，便沉默了下來，就算是現在，也隻是用平淡的表情說著好似無關緊要的話語。
    陳秋點頭：“嗯。”
    “前麵。”突然印渚抬起頭，略略往前看了看。
    陳秋不解地看向印渚。
    “有花會。”印渚道，看看陳秋：“牡丹展。”
    “我們去吧！”總算是找到能去的地方了，陳秋立刻識相地接腔。
    印渚點個頭，走前麵帶路。
    雖然不知印渚是怎麼知道前麵有牡丹展的，但對方的反應也足夠讓陳秋開心了——難得看到印渚會主動說去哪裏遊玩的啊！
    走出三界學院的外圍，陳秋才發現其實周邊非常熱鬧，從通往三界學院的這條路下來，最先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幹淨鋪展的街道，街邊商鋪林立，後排居民樓若隱若現，雖然不會像書店所在的街道那樣繁華喧鬧，但也是生機勃勃的，這附近的居民們雖然不知三界學院的學生們到底是做什麼的，但卻選擇了在這所學校附近安家落戶，陳秋甚至還能看到有不少穿著別校校服的高中生模樣的少男少女從身邊打鬧著跑過——可以猜測到這附近也一定有另一所普通人類的學校。
    說起來其實很微妙，雖然說自己已經入學三年多，實際上在學校待的時間卻少得可憐，不提自己流落魔界那三年，就算是自己待在學校的日子，大部分時間都會因為任務才外出，不是坐車就是直接用術法前往目的地，像今天這樣悠閑地走下去，算是頭一遭。
    “原來這裏是這樣。”陳秋笑著跟印渚講，“平時都沒有注意，今天才發現其實這裏還真的很熱鬧啊。”
    街道上，也有很多跟陳秋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他們精神奕奕，無憂無慮地與他們擦肩。
    印渚默默看著那些年輕的臉孔，沒有接腔。
    雖然街道上行人不算很多，但仔細看看就能發現人流普遍往固定一處走去，就算印渚沒有再走前麵帶路，陳秋也得以跟著人流往前走——大約大家的目的地就是花展吧。
    走了幾步，突然發現印渚似乎沒有跟上來。
    陳秋有點疑惑地轉頭去看。
    發現印渚隻是站在剛才說話的地方看著自己，並沒有動彈。
    陳秋有點疑惑地走回去：“怎麼了？”
    “這位。”印渚微微揚起下巴，點點前方年輕人的背影：“看起來跟你差不多大。”
    “啊？”陳秋困惑地看看那人的背影：“……大概是的吧。”他完全不知道印渚說這個是想做什麼。
    “他們完全不用擔心朋友會在某個清晨死於戰鬥中，也不用擔心自己明天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不用擔心如果世界變得混亂了是不是自己導致，不用擔心……”印渚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秋怔怔看著印渚。
    “你不會覺得不公平麼？”
    “為何他們得以悠然自在地生活，而你卻非得每日忙碌不休，勞心費力？”印渚問陳秋：“不會覺得不公，憤怒？”
    陳秋呆了一會兒，才看著印渚那麵無表情的臉：“印渚，你在不滿麼？”
    印渚愣了一下，沒說話。
    陳秋卻突然笑了起來。
    顧不上現在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伸手去擁抱住印渚：“自己的事情全然不在意，卻因為我而開始抱怨命運，印渚。”笑著呢喃，然後又再次輕聲地叫對方名字，“印渚，印渚……”
    其實這個話題，印渚曾經不止一次提起，記得自己也曾作出了回答，但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讓印渚這樣在意。
    這個懷抱算不上溫暖，也沒有什麼有力的心跳，但卻讓人覺得寧靜又安心。
    他的每一個理所當然，都讓我動容。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會如此的，如此的依戀他。
    最喜歡的人，無可取代的人，想要一直留在他身邊。
    ……永遠什麼的，真希望它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