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讓陳秋換好衣服後，青一邊看著陳秋做菜，一邊跟他說著話：“你的父母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陳秋在另一個安全的冰箱找到了不少食材，打算做土豆餅，現在正在熱油：“恩，大約是我五歲左右。”
    “是嘛。”青低聲道：“那你怎麼來到這兒的？”
    “十歲時，外婆也過世了。家裏沒人之後，我也不曉得怎麼辦，正好有人說要招工去城市裏，我求了那個人很久，後來他帶我一起去了，在半路轉手把我買給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手下還有很多小孩子，他讓我們到處乞討，去了很多城市，後來，我跑掉了，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隻好跟著人流到處走，偶爾可以找到一點事做。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到了這兒了。”陳秋想了想，然後笑，“所以，我覺得我現在好幸運。”
    做為一隻強大的妖怪，青並不清楚人類生活的艱辛，但他知道就算是妖怪，小時候也是非常脆弱的，人類的小孩也一樣。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陳秋，隻好站著看陳秋發呆，過了幾分鍾，又道：“土豆餅好吃麼？”
    情緒還有些低落的陳秋笑了起來：“我覺得還不錯，我在一家餐館打過工，那個廚師教我的。”
    “你做過很多工作嗎？”
    “不算少吧。”陳秋笑，“所以什麼工作都會一點點。”
    “我可以吃麼，這個？”青指指那還沒炸好的白色麵團，伸手去抓。
    “還不行，要炸了才可以。”陳秋製止了他，“現在還是生的。”
    “生的？”青有些不明白，但還是縮回了手，仔細觀察指尖沾上的那一點白色。
    “再等一下下。”陳秋熟練地夾起麵團往油鍋裏丟，“馬上就好了。”
    “喔。”青舔了舔那白色，然後皺眉下結論：“難吃。”
    陳秋無奈地扯下青的手：“生的，不可以吃。”
    “生的？”青不解地看著他。
    “就是沒煮熟的啦。”陳秋無奈解釋，“你應該活了很久吧？”
    “恩？”青不明白為什麼陳秋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點點頭，“記不清了，反正人類出現前我就活了很久了。”
    ……這還真是很久了。
    “那你應該知道人類從很久以前就不吃生東西了吧？會生病。”
    青愣愣地：“我覺得生的好吃啊。很新鮮。”
    陳秋寒毛再次豎了起來：“我是人類！”很新鮮，你是指什麼很新鮮啊，大爺！
    “喔。”青點點頭。
    “你活了這麼久，應該跟人類接觸不少啊，為什麼這個都不明白。”陳秋嘀咕著，將炸好的土豆餅碼在盤子內。
    “我們這些活了太久的妖怪，是不可以隨便出去的。”青解釋道，“因為太強大的力量會改變世界的平衡，現在在外麵的妖怪基本上都年紀不太大，在外麵，就算夏裳那種小家夥也算是很古老的妖怪了。”
    有些複雜，陳秋聽不太懂：“那，你住在這裏麼？”雖然跟青認識的時間還非常短，但莫名的熟悉感告訴他青說的是真話，小時候的自己的確見過他。在這個陌生詭異的地方有個熟悉的人——呃，不，妖。是讓人安心的事。
    “對啊。”青點點頭，“渚這裏有非常牢固的結界，可以讓我的力量不外泄，我最不擅長就是結界這樣的玩意兒了。”
    雖然問了個正常的問題，但話題還是往不正常的方向發展了……
    陳秋無語地想。
    “說起來，你是怎麼遇到渚的？”
    陳秋有些羞赧地：“……我是被他揀到的。”一邊將倆人相遇的經曆說了一遍。
    “渚也不輕鬆啊。”青小聲嘀咕著。
    “恩？”陳秋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困惑地看看他。
    “因為渚也很強啊，所以，他必須每天做一件善事，彌補世界因為他的存在而被破壞的平衡。”青笑嘻嘻地，“每天每天去做哦，我想他大概堅持了好幾千年了。”
    “他真是好人。”陳秋欽佩地說。
    “好人麼？”青想了想，“他也是沒辦法，不做的話世界會崩壞，不過，就算他不去做，也沒人拿他怎麼樣……”點點頭：“勉強算是吧。雖然嘴巴壞，脾氣不好，打人很疼……嗚啊……這家夥就隻有一個優點耶！”皺眉對陳秋道，“我說，你是不是要重新考慮一下，在這家夥手下做事會被罵死。”
    “……我已經見識過了……”陳秋小小聲地說。
    “嘴巴很毒吧。”青同情地看著他。
    “……唔。”就算脾氣很好的陳秋，也不由地點點頭。
    青歎息一聲，心有戚戚焉地攬住陳秋：“以後多多指教了，難友。”
    半小時候，陳秋捧著炸好的土豆餅往外走去，青則端著陳秋專門給他炸的獨份兒邊走邊往嘴裏塞。
    客廳，印渚與夏裳的談話似乎正好告一段落。
    夏裳正在喝茶，結陽在把玩著手上一個模樣奇怪的東西，印渚仍然在看他的書。
    “……呃，我做了點心……”陳秋端著土豆餅擱在三人麵前的茶幾上，“……不嫌棄的話……”
    “你真賢惠，小秋秋。”結陽把手上的東西塞回口袋，非常迅速地伸手往土豆餅抓去。
    “今天沒工作吧？”夏裳問道。
    “恩。”將第一塊土豆餅給了夏裳後，結陽繼續去抓第二塊，“最早的工作要在三天後了。”
    陳秋愣愣地看著結陽：“你平時還要打工麼？”真看不出來，以為在貴族高中讀書的人家裏條件都很好呢。
    結陽先是一呆，然輕笑了起來：“恩，對啊，要幫家裏的忙什麼的，真的很麻煩，有時候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啊……”原來是自己家裏的產業，我以為他遇到苛刻的老板了呢。
    “小秋秋，好手藝。”一直拿絲帕捧著土豆餅慢條斯理吃著的夏裳突然讚道。
    陳秋露出了有些羞澀的笑容：“嘿嘿，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啦。”
    “結家的人做飯都很難吃。”夏裳毫不留情地批判。
    結陽黑線道：“沒有這麼誇張吧。”
    “沒有誇張，是事實。”夏裳斬釘截鐵道，然後轉臉對陳秋道，“小秋秋，不然你到結家來工作吧。”
    “這個主意倒不錯。”結陽將手裏的土豆餅吞下後，道，“來我家工作吧。”
    沒想到一個土豆餅會讓自己成為炙手可熱的人才，陳秋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夏裳結陽。
    “沒見過挖角也挖得這麼明目張膽的。”青解決完了手裏的食物，丟了這麼一句。
    結陽意義不明地哼笑了一聲，本來打算要說什麼的，卻被門推開的聲音打斷了。
    “上午茶。”九黎捧著托盤進來。
    “好難得今天九黎會出來泡茶耶！”青開心道。
    “是這次來的社前茶。”九黎解釋道。
    “九黎大人一定是聞到了小秋秋做的食物氣味兒才出來的。”夏裳下結論。
    九黎沒有回答，但那表情也像是默認了。
    走過來，將茶盤放在茶幾上，然後擺放好茶具，先倒了一杯，推到印渚麵前。
    綠色澄淨的液體倒出壺時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氣味。
    倒是身邊的青最先歎了口氣：“真不愧是九黎那裏產的茶。”模樣有些陶醉。
    過了一會兒，夏裳也微笑了起來：“真好聞。”看了眼陳秋疑惑的眼神，解釋道，“九黎大人有一塊領土，隻能用於種植茶葉，那塊土地很小，大概能種植十株茶樹。每季隻產一丁點兒茶葉，非常珍貴的。”
    這麼珍貴的茶葉，配自己的土豆餅，會不會太奢侈了？
    說話間，九黎給陳秋麵前也倒上了一杯。
    “呃？”陳秋呆呆看著九黎專注的側麵。
    他的眼睫毛極長，側麵仿佛完美的雕飾。
    仔細看來，的確是個非常俊美的男人。
    應該說，坐在這裏的，無一不是俊男美女——除了自己。
    “……那個，我也可以喝麼？”雖然完全聞不到茶香。
    “喝吧喝吧，”青在旁邊道，“九黎可是為了你的點心專門泡的茶。”
    “啊……”陳秋愣了一下。專門為了這個土豆餅？
    “唔，真香。”這下，連結陽也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那邊，印渚已經捧著茶杯慢慢喝了起來。
    但是陳秋完全沒有察覺到茶到底哪兒香了。
    “很好，很好哦。”青開心地說，“你會喜歡的，喝吧。”一邊催促著他。
    九黎給在場每個人都斟好茶後，也看著陳秋。
    其它人也看著陳秋。
    陳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茶，看了眼印渚一眼，學著他的樣子，輕輕喝了一口。
    初入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香，隻覺得有點嫩嫩的樹葉腥味兒。
    但是咽下後，一種非常特別的清雅香味兒從喉中散發開來，擴展到了整個口腔。
    接著，陳秋發現，室內空氣都充滿了這樣清淡又飄渺的氣息。
    見陳秋慢慢瞪大了雙眼，青猜測他也聞到了茶香，笑嘻嘻道：“對吧，對吧？”一邊伸手去抓那邊茶幾上的土豆餅。
    “喂喂！”結陽嘴巴裏塞著土豆餅跳出來抗議，“你別以為我沒看到啊，剛才小秋秋有給你單獨準備了一份，現在居然還想染指我們的！”
    “這麼多，你們又吃不完。”青不以為意地，“小孩子別管太多，小心長不大。”
    “你管我啊，老不死的！”結陽怒道，“就算吃不完也不用你幫忙。”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啊，”青聳聳肩，“又不是你做的。”
    “可惡……”
    眼見倆人越吵越大聲，陳秋用求救的目光看往夏裳。
    她自顧自地喝茶吃點心，根本就沒看那倆針鋒相對的人。
    再看看九黎，他已經端著茶，捧著盛點心的小碟子坐到角落去了……
    印渚？
    呃，算了，他根本不會管的吧……
    陳秋有些悲涼地看了眼印渚方位。
    果然，他還在看自己的書，那架勢就好像青和結陽當場打起來也不會在意般。
    大概是注意到了陳秋的視線，印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陳秋猶豫了一下，點點茶幾上的點心盤子，小聲道，“我覺得這次做的還可以，不嚐一嚐麼？”雖然隔著吵鬧的青和結陽，但就是莫名地覺得印渚能聽到自己講的話。
    印渚揚揚眉。
    “啊，別費勁兒了，渚很少吃東西的。”青在逗得結陽七竅生煙的同時，還跟陳秋搭了句腔。
    “哦……”陳秋有些失落地應道。“很少吃東西的話，那不是不能吃到很多好吃的？”
    可惜青再次跟結陽鬥嘴去了，沒聽到。
    陳秋歎口氣。
    卻見對麵，印渚拿過碟子上炸成金黃色的土豆餅，遞到了形狀優美的唇邊，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了起來。
    咦？
    吃，吃了？
    似乎陳秋呆呆的表情娛樂了印渚，他勾勾唇，露出了笑容。
    哇嗚，這男人，真是……
    太好看了……
    不，不，是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