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裳一直待到了下午才跟結陽一起離開。
    當然，午餐是陳秋做的。
    等夏裳離開後，陳秋去廚房清理廚具，洗碗碟。
    青在客廳待了一會後，也跟了過來。
    跟陳秋打了個招呼後，翻動著那個藏著詭異生物的冰箱，然後又發出了巨大聲響，血腥味兒再次傳了出來。
    陳秋沒有勇氣回頭去看青到底幹了什麼，隻顧著認真地洗自己的碗。
    又過了一會，冰箱被合上了，隨即血腥味也消失了。
    “你在幹嘛？”青轉到陳秋身後，好奇地問。
    陳秋不敢去看青的臉，怕他現在嘴巴上叼著什麼血淋淋的物體，頭也不回地答道：“洗碗。”
    “恩？洗碗？”青疑惑地看著陳秋的動作沒出聲。
    過了好一陳都沒有出聲。
    對方的沉默讓陳秋心裏更是發毛，戰戰兢兢地：“青……你還在麼？”
    “在啊。”青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倒是讓陳秋再次嚇了一跳。
    陳秋那膽小的樣子，讓青笑了起來：“瞧你那膽小的樣兒，你在怕什麼？”
    “那個，青。”陳秋吞口口水，小小聲地問，“你吃過人麼？”他一直非常介意冰箱那濃厚的血腥味兒是怎麼來的，突然想起了那些神話裏麵妖怪都是吃人的，這樣一來，讓他再也沒辦法安心下來了。
    “啥？”青又問道。
    “沒什麼……”陳秋沒膽再問一次。
    “人類啊……”青輕笑，突然又回答了，“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麼差不多？我最討厭你們這樣的口吻了好不好！
    陳秋在心裏尖叫，當然，表麵上他是沒這膽子的，小心翼翼地繼續道：“那個……就是說沒吃過？”努力往好的方向聯想。
    “吃過啊。”青很幹脆地回答了他。
    “啊……哈，哈哈……哈哈哈……”陳秋一愣，然後幹笑了起來。額頭布滿了冷汗。
    青見他洗碗的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喂喂，別這樣好不好，人類其實很難吃的，我們都沒什麼興趣。”
    “哈哈……”陳秋持續幹笑——或者說，他嚇得僵掉了……
    抱歉，讓你覺得難吃了。雖然表情什麼的都沒辦法控製，但心裏還是很負責地吐槽。
    “人類基本上都是難吃的，美味的人類很少見。”青有些遺憾地，“除非是餓得不行，不然沒有高等妖怪願意去吃人類……”停了一停，又輕聲歎息，“因為啊，人類，人類的身體總是飽含了太多的情感，吃起來會很辛苦。”他的這聲歎息，倒真的像一隻曆經滄桑的大妖怪般。
    隻是談論的話題讓陳秋實在無法產生任何美好聯想。
    “所以安心吧。”青下了個結論，“在這個食物旺盛的時代，沒人會打你主意。”
    “……被你這樣說，我完全不會安心。”陳秋小聲嘀咕。
    “不過，你真的很好玩兒呢。”青突然又笑了起來，“都不太敢表達自己的想法。現在的人類都是這樣的麼？”
    敢情你一直耍著我玩呢。
    陳秋敢怒不敢言。
    “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啊……”青低語，仿佛懷念般的口氣讓陳秋不自覺地扭頭看了眼他。
    “單純又善良，直率的眼睛，看起來就讓人喜歡。”青微笑著看著陳秋，“一點都不像我認知裏麵的人類。我當時，真喜歡你呐，甚至都想過，要等你死掉才離開你的。”
    對於自己的童年，陳秋一直印象模糊。
    隻依稀記得自己是有父母外婆的，對其中的過程卻沒有太多印象，所以，對於青的話，他當然沒有絲毫記憶。
    “……那為什麼……”陳秋無法理解心裏突如其來的怨懟。
    為什麼？
    我想抱怨什麼呢？
    “因為很多原因吧。”青微笑著，銳利的眸子此刻是溫柔的。“如果我當時一直在你身邊的話，也許你的命運會不一樣吧，你知道，妖怪跟人類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你的親人都離開你，而且我一直陪伴著你，那麼你就會以我的行為做為標本，”聳聳肩，“你能明白麼？那對人類來說，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似乎有些懂，但是又不是很明白，隻能看出青的確是為自己好，才離開的。
    看著陳秋懵懂的眼神，青隻是笑了笑，換了個話題：“你洗碗是清理這些東西上麵的食物殘渣麼？”手指點點陳秋手上的碗盤。
    “恩，對啊。”陳秋一直都不是什麼執著的孩子，見青換了話題，也不再糾結這個。
    “早說嘛，我有好用的東西。”青笑嘻嘻地。
    “欸？”
    “來！”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突然伸了出來，上麵抓著一隻黑乎乎的，嘰嘰尖叫的東西。
    “啊！”與此同時，一起尖叫的還有陳秋。
    他睜大眼，顫抖的手指點著那個不曉得是啥怪物的東西，說不出話來。
    “別怕，這是最低等的鬼，很好用的。”青笑著安撫他，手按住那玩意兒往盤子上一蹭，隻見那東西一口就把盤子吞了下去。
    然後青扳開那東西的嘴巴，輕鬆從那玩意兒的嘴巴裏掏出還來不及咽下的盤子。
    果然，盤子光潔如新。
    “喏。”青炫耀一般地，“很好用吧，這東西就是餓死鬼，什麼東西都會吃得幹幹淨淨。”
    陳秋張大嘴巴，仿佛脫臼了一樣，半天沒發出一點聲音。
    “喔，你是怕沒辦法像我這樣手腳快從它嘴巴裏搶出來麼？”青自以為是地點點頭：“沒關係，我還有別的東西。”
    陳秋大喘一口氣，終於曉得呼吸，一邊抬手製止：“……不，不用了……”我的心髒差點就嚇到停擺。
    “真的不用麼？”青有些遺憾地將那還吱吱叫，模樣恐怖的東西抓在手上玩弄，“我看你洗碗很麻煩的樣子，我們吃完東西從來不洗碗的。”
    陳秋呆呆地看著那漆黑，凸眼，齙牙，大嘴巴，大肚子，四肢健全卻怎麼看都像是非洲餓死兒童的怪物，一時都接不上青的話。
    青扯著那東西的上肢往它嘴巴裏塞，隻見那玩意兒就這樣把自己的手一截一截地咬著吃掉了。
    幹枯的手臂發出咯吱咯吱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陳秋無法抑製內心的驚恐，睜大眼看著那東西這樣啃著自己的手臂，不曉得為什麼說了這樣一句話：“它會這樣，將整個手臂吃完麼？”
    青抬起頭，似笑非笑地：“不會。”
    “啊……”
    “因為它夠不著。”
    也就是說，夠得著的話，會一直吃完？
    陳秋再次嚇傻了。
    “所以說，這是最低等的鬼。”青聳聳肩，“屈服最基礎的進食欲/望，就是低等。無論是妖，還是鬼，都一樣，越是高等，就越像人類。”一邊說著，將那還吃得不亦樂乎的餓死鬼往地上一摔。
    就仿佛沒出現一樣，那隻餓死鬼從地麵上消失了。
    青的動作讓陳秋總算是回神了過來。
    “所以，你是說……”陳秋下意識道。
    “對，如果遇到不像人類的妖怪，那就要小心了，他們基本上不會管你好不好吃，隻是為了填飽肚子。”
    “你是為告訴我這個，才把那個……”陳秋戰戰兢兢地，“抓出來的麼？”
    青聳聳肩，“那隻是順便。”
    “啊？”
    “主要原因是，你逗起來很好玩兒。”青笑得不懷好意，“特別是受驚嚇的樣子。”
    “欸！”
    為什麼這裏的人都是這樣！
    陳秋嚴重懷疑自己會不會被這些人，不，妖，給嚇破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