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家鄉的冬天不算太冷，但也絕不算暖和。畢竟還是北方，暖氣是有，不過是在別人家。
    韓雨家隻有一個小小的電暖爐——當然如果非要把熱水袋也算上的話還得另當別論——還得兩個人不停地輪班把守，隻怕一個疏忽就會著起來，然後整個小家和兩條小命就沒了。
    這時候韓雨的爸爸總是長籲短歎的，說：娘的，要是讓你住校就好了。
    韓雨說：沒用，現在不是放寒假呢嗎。再說了，人多暖和，晚上一擠，不用啥也暖和。
    老爸就在他腦袋上狠狠拍拍，以示安慰或者誇獎。
    隔三差五的，會有人打電話到市場來，找韓雨，讓他到自己家住兩天。
    這是梁老師。
    就是那個一年多以前的一個清晨，韓雨在教學樓門口遇見的那個女老師。
    這一年，如果說發生了什麼特別值得記住的事，那就是和梁老師的相處。
    這真是一個有點奇怪的女人。
    自己在辦公室的時候，會把整條腿都翹到身邊的凳子上去，也不管自己穿的是裙子還是褲子，韓雨進來了也不放下。
    很多情況下，韓雨就是看著她肥白的腿和她交談的。
    第一次說話好像是在自己那次演講之後的不長時間，自己在走廊裏，有人叫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她聽到了，便不由分說，撿到寶了似的把韓雨拖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韓雨當時甚至以為她是不是有猥褻少男的愛好。
    事實證明了是沒有。梁老師似乎很愛惜自己的才氣，以至於一到了班上寫作文的時候，她就會把韓雨的作文要去，等韓雨自己說不要了之後，她便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紙撕下來，保存好。
    這已經成了習慣。
    後來韓雨知道，梁老師家沒有孩子。不知是她自己的問題，還是她丈夫的問題。
    韓雨便得到了特許，經常跑到人家的家裏住去。
    梁老師的丈夫是個司機，人極好，也喜歡韓雨，偶爾和他一起下棋。可韓雨是不大會下棋的，更不擅長打撲克打麻將之類的，笨得很，每次都輸得極慘烈，別人問的時候，便答：我腦袋不大好使。
    但這些都不妨礙韓雨往梁老師家跑。
    今天韓雨剛把新進來的那批海鮮凍上，冰櫃門還沒關，就有人在市場那頭喊：小雨，你電話！
    韓雨便過去接。
    是梁老師。
    韓雨告訴她這幾天生意忙，還告訴她自己家裏啥也不缺，可她還是執意讓韓雨去一趟，說今天有別的學生家長送了一大隻山雞來，自己家人少，吃不了，一定要韓雨去。
    韓雨隻好答應了。
    這一頓飯吃了足足有兩個小時。
    韓雨的丈夫喝得滿麵紅光，對韓雨說，你要是我兒子該多好。
    韓雨想也沒想，便說：行，我認叔叔做幹爹吧。
    從此以後梁老師就變成自己幹媽了。
    韓雨吃完了飯，從他們家出來是時候，正下著雪。
    雪挺大，漫天都是，地也變成白的。
    韓雨在雪裏呆呆地站了一會，就看到一個人。